上密道的,除了明帝,不作二人想。
滕辉月红润的脸色渐渐苍白起来。
他盯着密道的入口怔怔出,过了一会儿,才挺直腰肢,缓声道“备马车。”
敛羽看着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元徵雍主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文子,他幼嫩单薄,需要有个人一生一世好好护着。此时此刻,若不是心里的意念支撑着他,他很可能会彷徨哭泣。
马车尚未备妥,福康长公主齐敏已经从宫中回来。她首先去到栖月小筑,看望大儿子。她活泼可爱的大儿子跟着郑太后去护国寺祈福,回来的时候却是躺着回来的。虽然知道滕辉月只是累极扛不住睡过去,齐敏还是有些不满。偏偏宫里把她召回去,让她连守在大儿子身边都没法子。
听到滕辉月要进宫,齐敏把他拉到身边,道“你刚从护国寺回来,先好好休息一段时日。如今宫里正乱着,你不要去了。”
“宫里发生什么事”滕辉月静静问。
“你舅舅给你带了个舅母回来。”齐敏叹气道,“本来娘亲还道你舅舅是个冷淡的,原来只是没有遇到合适的人。果然上心了,就是不同。还特意要你娘亲我进宫,提前拜见。”
滕辉月的心一直往下沉,空得难受。可是他歪着头,一脸若无其事地问“是个怎么样的人”
齐敏想起刚才和那女人见面的场面,没有注意到滕辉月的不对劲,道“说起来,阿樾和那位颇有缘分。若不是亲眼所见,娘亲还不知有和你这么似的人。怪不得你皇舅舅自小待你极好,原来是因为你像她。她对你亦很好,想着召你入宫见见。娘亲替你推了。”
“为什么推了”滕辉月勾起唇。
“你从小爱霸着你皇舅舅,他也纵着你。但那位可不一样,不能由着你胡来。若你对她失礼,你皇舅舅必定要罚你。”齐敏告诫他。
“这么宝贝”滕辉月喃喃道,“不是说满朝都在反对吗”
“反对”齐敏不以为然地拨了拨手上的甲套,“你皇舅舅想做的事,没有一件做不到。他态度坚决,那位就必定会成为你的皇舅母。”
滕辉月乐呵呵一笑,突然捂住嘴,头撇下一边干呕起来,把齐敏吓了一跳
“没事儿。只是路途颠簸,我累着了。”滕辉月呕完,立刻安抚扬声要传太医的公主娘亲。
齐敏摸摸他的额,又摸摸他的手“你的手很冷,真的没事儿”
滕辉月摇摇头“娘亲,我要进宫。”
“不是说先歇息”
“我要进宫。”滕辉月固执道,“立刻,马上。”
齐敏终于感觉到他的情绪有点怪,蹙眉看了他一会儿,最终妥协点头。
73
“殿下”敛羽隐含担忧的声音传过来。
滕辉月回过,发现不知不觉间,他乘坐的马车已经抵达皇宫。
元徵雍主曾得明帝下旨,可以坐马车直接入宫,无须换车辇。所以凭着滕辉月的腰牌,一行人直达他在宫里的住处辉月殿。
马车已经停了一会儿,可是迟迟不见车内的滕辉月出来,众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眉头一直皱着没有松开过的敛羽。
还好敛羽只小心翼翼唤了一声,滕辉月便道“啊,到了。”而后不等敛羽有所动作,他随手拂开帘子,自个儿下车。
敛羽浑身一绷,伸手虚扶着他,以防他跌倒。
若是平时,滕辉月恐怕早已经察觉到敛羽的不对劲。但此时此刻他的心紊乱,根本无法把注意力放到一些细节上。
他下了马车,径直走向太极宫,所到之处,宫人和平时一样,恭敬地跪迎。
可是滕辉月总觉得他们低垂的眼里带了别样的意味,似讽刺似同情又似什么都没有。
“告诉本宫,皇上在哪里”滕辉月问道,桃花眼里威仪极重。
他已经分别从好友王承坚和公主娘亲齐敏口中得知明帝迎了一个据说长得和他有八分相似的女人入宫,而且这个女人才是明帝真正心尖尖上的人。
虽然王承坚和齐敏没有必要欺骗他,虽然他听到这个消息的当下感到震惊愤怒,但没有亲眼所见,滕辉月始终不愿相信。
他会怀疑其他人喜欢他宠爱他是因为别的原因,也许是他的身份也许是他的容貌,可是明帝两世都把他捧在手心的明帝,两世都做尽许多事只为他幸福快乐的明帝他们朝夕相处无数个日夜,每一句说话每一次拥抱每一次抵死缠绵,怎么可能是假的
没有人回答。
宫人只能把脑袋垂得更低。他们不知道明帝在哪里,就算知道,以他们的身份也绝不敢透露明帝的去向,即使这个询问的人是深得帝宠的元徵雍主。
滕辉月提高声音,又问一次“告诉本宫,皇上在哪里”
宫人在滕辉月的眼压力下簌簌发抖,大气不敢喘一口。平时他们也怕元徵雍主这个皇宫有名霸道骄纵的殿下,但从未像此刻一样,打从心底里升起颤栗。有一瞬间,他们甚至产生眼前之人的杀伐果决不弱于明帝的感觉。
滕辉月的脸色极为难看。他摸着腰间特意带过来的金鞭,目光透出一丝狰狞。
“阿樾,不要”身后传来一声清喝,有人飞快地向滕辉月靠过来。
滕辉月极快地回过身,一鞭打在对方的脚边,厉喝道“别过来”
来人大皇子齐明曜停住脚步,俊秀的凤目看到滕辉月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闪过深深的疼惜与复杂。
“阿樾,你冷静一些,别伤着自己。”齐明曜柔声道。
滕辉月充耳不闻,桃花眼盯着齐明曜“他呢他在哪里”
齐明曜微微一窒,他当然知道滕辉月在找谁,也知道滕辉月因何找他,小心地轻声道“阿樾,他在忙着。等他忙完了,我再带你去找他,好不好”
“不,我要立刻见他。”滕辉月坚持。
齐明曜深深看着他,低声道“阿樾,不要去”去了也不过徒增伤心难过。他们最不想做的,就是让他伤心难过。
滕辉月看着他,突然笑了,眼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你不带我去见他,我自己去。”
齐明曜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痛,他不顾滕辉月握在手中蓄势待发的鞭子,走到他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我带你去。”
那是一幅美好的画卷。
男的高大威严,负手而立,俯首专注,女的绝美温柔,扬起螓首,对着男人捻花而笑,在灿烂的日光下站在一起,即使只是背影,也仿佛天造地设一般的般配。
滕辉月死死盯着女人与他有八分相似的容颜,心里有一种撕裂一般的痛。
往日只要滕辉月出现,明帝就好似有所感应地抬起凤目看到他,然后满眼只有他,但这一次,滕辉月足足站了一刻钟,明帝都没有看他一眼。
齐明曜站在滕辉月身边,伸出手虚扶在他背后,一错不错地看着他,担忧之情洋溢于表。
“舅舅舅舅”滕辉月盯着明帝,喃喃唤道,语气含着不解、茫然、伤心、委屈、愤怒。
他不懂,他不明白
明帝与女人闻言,一同侧头,看向滕辉月。
“阿樾。”仿佛此时才发现滕辉月,明帝淡淡道。
滕辉月精一震,眼睛微亮,紧紧瞅着明帝,露出一丝祈求和希望。
“皇上”女人开口,声如莺啼,婉转动人,“这位便是元徵雍主月殿下”
明帝的凤目立刻转向她,点点头“不错,他是福康的嫡长文子,我们的外甥儿。阿樾,过来见过珍妃。日后,见她如见朕。”
“我们”“珍妃”“见他如见朕”,这几个字眼如利箭,瞬间把滕辉月的心刺得千疮百孔。
滕辉月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雪白,不敢置信地看着明帝。
明帝看着他,往日柔情似水的凤目里清清冷冷,没有一丝波动。
滕辉月的心往下沉,一直往下沉。
滕辉月久久不见动静,明帝沉声道“阿樾,你的礼仪呢”
珍妃道“算了,皇上。臣妾瞧着月殿下脸色不好,可能是身体不适,不必多礼。”
“礼不可废。”
“法理不外乎人情。月殿下的长相与臣妾相似,臣妾一见他便觉得投缘”
“如此,便让阿樾入宫多陪陪你。”
“当真那臣妾先谢过皇上。”
滕辉月木木地听着明帝和珍妃言笑晏晏,明帝的脸上带着放松愉悦,和平时与他相处时并无二致。滕辉月的喉间似多了一硬块,说不出话,想不出东西,整个人都空了。
说话的声音、入眼的风景全部失了颜色。好半晌,他环抱着手臂,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缓缓蹲在地上,湿了双眼,自言自语道“舅舅,您不要您的小皇后了吗”
说完,他眼前一黑,晕过去。
齐明曜刚好在他身边,眼疾手快地接住他软倒的身子。
因为晕倒,滕辉月没有看到,听到他这一句话的明帝闷哼一声,唇角溢出一道血痕,脸如金纸,被变了脸色的珍妃一把用力扶住,才不致于跌倒。
74
福康长公主府的临华轩内,气氛极度紧绷。
齐明曜以皇子之身,跪在安国公滕祁山和福康长公主齐敏面前,半边脸被打得肿了起来。
滕祁山脸色狰狞地喘着粗气,几乎把案几拍碎。其他摆件早已经被扫落在地,碎成一片。若不是妻子拉着,他恐怕会忍不住把眼前这个混账打死
齐敏虽然阻止了滕祁山下狠手,但脸色同样不善,盯着齐明曜的眼睛冷得很。
一个时辰前,他们的大儿子滕辉月被齐明曜秘密地抬回公主府,滕祁山和齐敏大惊,忙不迭要叫太医,却在齐明曜的坚决阻止下,没有张声,只让衣笙和公主府的刘太医联手诊断。
诊断出来的结果令滕祁山和齐敏难以置信
他们还未婚的大儿子,居然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刘太医躬着身,颤颤巍巍道“这次殿下晕倒,乃郁结于心所致,请注意不要再让殿下情绪起伏过大,以免影响胎儿。”
滕祁山和齐敏还愣着,齐明曜进一步询问道“阿樾晕倒,可对母体与胎儿有碍”
刘太医不禁看了齐明曜一眼,道“殿下的身子经过长时间的精心调养,身体康健,这一胎又快满三月,已经坐稳,并无大碍。”
齐明曜正要再问,滕祁山一把揪起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