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栽进去了
徐昕是走读。
回到家时，父母和小弟都已经回来了。徐母今天心情不太好，见到她就不悦道：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都下课这么久了，长大了却一点都不知道给家里分担点儿家务事！我和你爸在学校站了一天讲了一天，累死累活还要回来给你们做饭……”
徐昕抿唇没有辩解，默默去择菜，接手徐父手里的活儿。
徐父没多推辞：
“好，你来吧，我去看你弟弟写作业。”
徐昕在厨房里炒得满身油烟，偶尔被呛得偏头往外咳嗽，能看到爸妈都围着弟弟，给他复习今天所上的课程。
徐乐安的成绩也不好，甚至比她还要差。这一次小升初，是擦着录取线过的三中，情况很危险。
三中是安泉市师资力量最好的公立学校，小升初、初升高，历来都是全市高潮。因为三中的学子已经不再有特殊待遇，每一个阶段转折都需要和校外其他学子一样，以成绩说话。这就是一个治标不治本的教学优质资源不均衡采取的所谓公平。
不过和教学不一样，哪儿来的机会公平。
但身为里面的人，徐昕没有矫情评判。
同爸妈一样，徐昕也希望弟弟能一直在三高，里面的学习环境和教学资源在安泉市的确是首屈一指，没道理小学初中都在里面，高中却被踢出来。
要她说，弟弟应该留学一年，那绝对准准上了。可惜徐母虚荣得紧，接受不了邻里对宝贝儿子的风言风语。
吃完晚饭，徐昕又冲回了学校。
三高的晚自习是没有考勤的，很自由，却又是三高学子最不会舍弃的最具意义的学习时间。
徐昕进教室时，里面大都已经坐满了人。
正是晚读时间，读什么的都有，背英语单词、作文的，背语文诗歌、美词美句的，背元素周期表以及各种化学反应的，还有生物内里构造各种知识点的，各种各样的声音杂糅在一起，停顿间听到别人的内容，熟悉的眉眼会舒展，不熟的，一种紧迫感就会在心里蔓延。
徐昕赶紧走到座位上，甚至都没来得及往右边看一眼，也就没发现唐一一瞬间略显失望的色。
她一进来看都没看自己一眼，他可是一冲进教室就先看了她的位置。
唐一心里酸酸的想着。
坐在唐一右边的是他最好的哥们，见此，在草稿纸上划拉两下，扔给他看。
——都说了，喜欢就直接上啊！看她那样压根没开窍！
唐一看了，更烦了，扔回去。
他也想直接上，但她要是怕了拒绝，那他……唐一绝不承认自己没那份魅力吸引到她！但拒绝里也有其他可能，而他的自尊心能让他面临那个‘万一’后继续追逐等待吗？
唐一自认自己的自尊心的确很强，也怕这种骄傲会让他错过她。
他，对她，真的一眼钟情。
徐昕觉得最近的唐一跟得很紧，如果要一个确切的词，是进攻得非常急迫紧凑！
她都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偏偏他也没确切说过对自己有意思，弄得徐昕想确定一个态度都没办法。
心，却真的被他扰乱了。
徐昕的变化唐一自然感受得到，缠得越发的紧，晚自习几乎成了他一对一相互学习的专场。
以前都是他心脏乱跳，手心发汗，当事人中的她却懵懂求学。现在，他的靠近终于让她色变，红脸、眼躲闪，甚或呼吸间的小心翼翼，这些变化，都让唐一自感胜利在望！
下课铃声响起，徐昕轻呼了一口气，把手从唐一手里抽出：
“我……我要出去一下。”
到了女厕外的望风栏处，徐昕才敢摸了摸自己的右手，热热的，还带着点儿汗湿的粘腻。
今晚她复习的是白日里语文老师指导的写作技巧，按着老师教导的方式寻找破题口，写出提纲后在脑海里简略填充骨肉，再对照范文本里那些佳作比照不足，最后选一篇佳作改动练笔。
期间唐一没有打搅，只是在她停笔后，抽走她刚收笔的作品说要‘拜读’，自己的拙作哪有脸让他看啊，可动作不如他快，想说不好又被他转了话题。
“你的字挺好看的，劲瘦娟秀，有点儿像……小时候练过‘瘦金体’？”
徐昕轻易被转了注意力，有些羞涩的点头，练过，不过没坚持几年，所以变了一副模样。
唐一却立即抓住她的手看，半笑半真道：
“挺像的，就词义上来看，你这手又细又长，可不是‘瘦’。”
徐昕被他扯得无言以对，然后就被他拉着手抓到了下课。
从回忆里回，徐昕仍觉得右手有些发烫。
她心里有难以抑制的激动，欣喜欢快的，却又带着一种未知的无措迷茫。
“哎，我听说你们班班草有主了，是不是真的啊？”
外头有声音道，口气里带着遗憾和满满的八卦意味。
“我可不知道，有谣言，不过没见人承认过。”
另一道女声回答。
“谁啊谁啊？哪个班的？是不是9班的？最近都在说他啊，听说他和9班一个不闻其名的女生交往了。”
有消息快又特别好的女生插话道。
“是啊，说的就是他！话说，9班那个确实是帅啊！又帅又酷，学习好，打球还打得飞起！”
“对啊对啊！三天前那场比赛你看了没有？那两个三分球！妈呀！想起我心里小心脏还在砰砰跳！我都看到球服下那性感的腹肌了！嘤嘤——”
外头的声音热闹起来，知道的都加入讨论，不知道的都在求科普。
但不知道的人还是很少的，毕竟同是三楼的学生，班级间消息传递最快了，尤其这种班草班花的。徐昕也听说，唐一在校园论坛的风云榜上，综合评分一项里可是夺得魁首呢。
“可惜人有主了。”
有人泼了冷水，立马遭到群嘲。
“谁承认了？”
“是啊，唐一承认了吗？！我可是亲眼目睹昨天一个小学妹跟他表白，唐一拒绝的理由可是‘他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呢！怎么可能交往！不可能！”
“哎，真的？！他真这么说？”
“真的吗？如果这样我心里就舒服多了，非我得那还是供起来的好！”
“可是，我听说他对9班那个女生很殷勤，你是9班的，唐一是不是对那个女生很特别？”
“我觉得‘特别’说不上吧？”
一道甜美的声音响起，这个声音相当有特色，连默默无闻也不怎么热衷闻听外面的徐昕也听得出这个声音的主人——杨晓情。
她人缘挺好的，这话一出，大家都没插话，等着她说说看。
徐昕听到杨晓情甜美又漫不经心的声音说道：
“唐一只是对邻桌好些，而这个邻桌成绩不太好，他更为关照而已。难道我们不一样，每换一次座位，和周围邻桌的关系都特别好。”
“哎，如果这样说也对啊。”
“是啊是啊，如果真有情况唐一早承认了，他那么洒脱的人会偷偷谈恋爱？”
“嗯，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还是晓情你看问题更通透！”
“是啊，回归冷静理智一想，也是这样，每次换座位，我和前后左右的关系都更好。”
所有人都附和着，杨晓情微微笑谦虚几句，说自己也只是可能性的猜测，真实情况只有当事人知道，完美给自己的话收了官。就算以后唐一真的和徐昕公开交往，对她的声望也造不成影响。
踏出卫生间的门前，杨晓情眼睛低垂着向后方一望，微微勾唇笑了笑。
她比徐昕后一步来卫生间，知道她在，所以顺势加了一把火。
对于两人的情况，没有人比无法不去关注的杨晓情清楚情况了。
唐一是真的有那份心，且最近攻势很强，暧昧的举止越来越多，徐昕就是一根木头，也感受到了春天抽芽的气息。
事实上，徐昕的变化她也看得分明。
可她就是不想让她得逞！
唐一的女友有无限可能，为什么她不可以！
剔除掉唐一真正心动的徐昕，她的可能性最高不是吗？而且，谁说开始笑的是赢家？！
……
唐一不知道徐昕就出去这几分钟发生了什么，也没猜出问题就在这几分钟里。
但感受是真切的，徐昕虽然还会脸红和慌乱，整个人却慢慢回归了最初与他相处的状态。紧张、脸红不是因为他这个人，单单只是学科上的弱势。
入秋越来越深，校园里飘零而落的黄叶越来越多，扫都扫不及。
唐一抱着篮球过来，烦躁的踢了踢旁边一小堆枯叶，周围霎时响起一片尖叫声。
篮球场边已经围满了志愿充当啦啦队的女生，花花绿绿，青春洋溢的笑脸美丽逼人。
黎九看了她们一眼，失笑她们乱尖叫。脑子里也灵光一闪，
“哎，你叫她来看你打球啊，也许看一次就成了你的小迷妹，那就不用你烦躁了。”
黎九很清楚他的郁闷，充当狗头军师提议道。
唐一扯扯唇，
“她没时间。”
队员才远远走来，黎九继续说，
“真不明白你怎么突然婆婆妈妈的，喜欢就上，拒绝就换一个，有什么好烦躁的。而且，连看球都没有时间，你真和她交往了怎么约会？”
“想那么远做什么！”
唐一啧了一声，带着球投篮，不再和他说话。
黎九嘟囔：
“谁想得远啊。喜欢到连被拒绝都不敢赌一下，还真是栽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