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入口,让他们进退不得,必须乖乖就范。
“一定是李仁咱们被他卖了难怪他今天托病不加入行动,八成是装的这子弹可是他负责装配的没想到这么多年兄弟”有人开始破口大骂,可敌军逼近在即,大伙只有背靠着背,互相照应。
索性天无绝人之路,子弹虽然废了,可炸弹却是货真价实。得亏笙提醒,繁熙才想到如果计划失败宁拉鬼子一起陪葬,也不愿被生擒。愤怒的扯开军装,露出胸前捆绑两圈的炸药包。
那些原想生擒他们立头功的宪兵队也不由得大惊,身子猛向后大退步。
“放放下”一名军官训斥着,汉语发音不大准确,竟变得结结巴巴。
繁熙胸口一拍,将炸药包明摆给鬼子们看。
“爷爷是不怕死的敢乱动一下就让你们一起陪葬”他怒吼着,扯下腰间挂的一枚手榴弹,拔掉了保险丝。
“把枪放下不然我丢了”
他一比划,日本宪兵便知道他的意图,可仍对峙着,不愿轻放下手中的武器。
笙也准备了几根雷管,忙分给其余五名同志。现在他们七人就是活炸弹,谁还敢轻举妄动
宪兵队再恨得牙痒,一时也奈何不得
“1”
“2”
繁熙只管报数,第三声通牒未到,领头的宪兵队长忙暗示前一排的宪兵放下武器,而后一排的则故意动作缓慢,拖延时间寻机会。
繁熙紧盯住前方的敌人,头微靠向后,手心全是冷汗。如今僵局不会持续多久,他必须在还有条件谈判的情况下,让部分人逃生。
“放他们走听见没有”他扬起手,已经抱定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打算。“放了他们抓我一个就够了否则,咱们都别指望活着出去”
日军没有发话,繁熙一起的兄弟却奋声抗议。
“说什么废话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怕个什么狗日的鬼子大不了鱼死网破”早在他们投身抗日战斗时,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只求无怨无悔,杀个痛快
“没错一起来的就得一起走有这些小鬼子陪咱们走趟地府,多多益善”
又是几个附和的,大家下定以身殉国的决心。惟独笙一言不发,只盯着前方。
与其他人激昂的情绪迥然不同,笙的脸上反多了一份淡定与平静。她没有发表激昂的宣言,也没有慷慨就义前的英雄姿态,她只是逐渐向繁熙靠拢,向大伙靠拢,哪怕只能是背对背的相触。
“笙你走吧小鬼子放多了不肯,放你一个应该可行”繁熙重新跟日军摊牌,这样的条件鬼子九成不会拒绝,能逃一个是一个。至于那几个出生入死到现在的兄弟,估计是和他一样的主意不成功,便成仁。
他们小心挪动身子,戒备的目光环伺着左右宪兵的举动。
鬼子们此刻也绞尽脑汁,只想能快点抓住这些亡命之徒。几番衡量,日军官妥协,放一人擒多数倒也划算。
可偏偏笙视而不见,只淡然道
“我不走”
一听这话,繁熙顿时失声喝道
“你必须得走不能再拖下去了难道想寻死吗”
“我们不是战友吗生死一起有何出让我也摊上烈士的名号吧莫非你们还嫌弃,不肯让我相随”
铁铮铮的话,头一次源于笙的固执。
霎时,谁也没有再吭声,就算日本鬼子悄悄举起枪,意图在炸弹爆炸前将他们击毙。繁熙等人也不再顾及。
他们沉默着,蓦地开始发笑,好不得意笙也在笑,畅怀的笑。
“好希望来世,咱们还做战友,生死与共”繁熙爽朗笑着,泪在眸中流动,却不容溢出半分
“行阎王老子那里再见了”大家豪壮的应声。
有这些一路走过的兄弟,一同并肩作战的战友,死又何惧
抛头颅,洒热血,才是男儿本色
繁熙手一抛,手榴弹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弯弯的弧线,转瞬便将在鬼子堆里炸出一朵火热的血莲花。在开花以前,他们纵身向鬼子们扑去,就算死也要完成这最后的任务
一声巨响,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爆炸,是库存的火药箱被引爆了。
刹那的光华,宛如绚烂开放的莲花,带着血的颜色。
一条从中呼啸冲天的火龙,瞬间吞噬了整栋仓库。非但里面无人生还,就连徘徊在外的日本宪兵也被炸得血肉横飞,只有极少数人幸免遇难,然也伤势不轻。
烈日当空的正午,因为这场来势汹汹的怒火,变得愈发燥热。
挂在枝条上的知了疯狂嘶吼着,仿佛是在宣泄它们的恨。抑或是,哀号
日军需库被炸的消息很快传遍江城,老百姓无不拍手称快。告密的李仁也没有逃过出卖朋友的报应。因为独子被日军胁持,他逼不得已才为之。然而背叛了兄弟间的道义,他领回的却是儿子的尸体。突如其来的打击让他彻底发狂,当时就和那几个日本兵扭打起来,死状凄惨。
繁韵也是后来才得知李仁的死,以及哥哥被出卖的内幕。
可她无法接受哥哥已经身亡的事实,她绝不相信
都深夜了,她依然固执的坐在大厅门槛上,等着院门开启。等着他们归来。只是越等,就越心寒。无助的冷意从骨子里透出来,席卷全身,冻结了唯一的希冀。
头顶的那片天,此刻也暗沉沉的,大有风雨欲来的架势。
繁韵揽紧小云,现在只有他,也只剩下他而已。
不能再失去了。再失去,她一定会活不下去的
小云体会不到她的恐惧,只懒洋洋的倒在妈妈怀里,昂着小脑袋,一边数着星星,一边嘀咕
“妈妈。为什么舅舅和笙阿姨还没有回来呢星星都数完了。”
“再等等。舅舅他们就快回了”繁韵嗫嚅半天,总算回答了儿子。下意识抱得儿子更紧,可还是抵不住心寒。
无语,又是一阵沉寂
小云熬不过瞌睡虫的骚扰,想睡了。
“妈妈我想要舅舅陪我睡觉。还想听他讲打仗的故事,好多好多的好听故事”小云疲倦的打着哈欠,头枕在繁韵手臂上昏昏欲睡。
他太想睡了,全然不知妈妈的身体在发抖,在背着他偷偷哭泣;也不会知道舅舅和笙阿姨,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因为军需库爆炸事件引发的大规模搜捕行动将近半月,扬言要报复的日本军还未在中国百姓身上找到发泄口,美国便分别在8月的6号和9号在广岛长崎投递了两枚原子弹。这无疑给已经身困险境的日本来了个雪上加霜。
宇田雅治这半个多月来,一直未曾睡过安稳觉。
连日来每天都要参加华中紧急会议,亢长而烦闷的内容,令不少高级将领们充满了悲观。现在国内的局势相当糟糕,老百姓怨声载道,哀鸿遍野。一些不满军阀执政的官员私地下也开始蠢蠢欲动,企图发动一场所谓护国的政变。
严峻的情势摆在面前,如今他们也只有寄希望于东北。那里有大日本帝国最精锐的王牌部队关东军。
这最后的坚强后盾,一定能够打开目前不容乐观的局面,力挽狂澜
尽管怀抱着不小的期盼,可晚上他依旧夜夜失眠。一闭上眼就能经质的联想到被原子弹侵蚀的地界,死伤的子民,还有,日益陷入孤立无援的国际局势。
其中也有人议论过最后一步有条件的投降。然而提议一经发表,立刻招致大多数官员的严厉斥责。
投降他一个堂堂国的少将怎能同战败国的联盟军低头认错,缴枪投降
妄想
翻身起床,摊开白纸,故作气定闲的临摹王羲之的兰亭序。
兰亭序很长。他的军国路必定更长。
长长的卷纸,浓稠的黑墨,毛笔一挥,便是数行苍劲有力的大字。
他写的是字,更是在行述他的人生。
气氛突然被撞门声打破,山本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如果不是出了大事,他不会坏了规矩。
宇田雅治深吸气,继续临摹,只是淡然问道
“如此惊惶失措,是有什么最新情况吗”
山本捏着电报的手在抖,眼睛也似在颤动,半天才憋出一句结结巴巴的话。
“少爷大事不好了关”
猛一听见关字,宇田雅治额头忽地冒出一股冷汗,后脊都在发寒。
“关东军在东北遭到苏联红军阻击,全线全线溃败了”
语毕,他人仿佛也矮了半截,本来就不高大的身形在灯光投射下,显得更加矮小。
而宇田雅治挥洒着的毛笔,也嘎然停顿。一滴浓墨悄然落在尚未完成的兰亭序上,将通篇整洁干净的文字毁于一旦,前功尽弃。这是否也意味着无论他怎样努力,终是徒劳无功
关东军溃败了这个打击来得实在太仓促,太沉重了莫非
“还有一封是老爷在东京发来的电报。已经译码。少爷”
“念。”他沉住气,强忍着。毛笔仍悬空握紧,却一字也写不来。
“电报上说经商讨。为了维护国家主权,维护天皇制度,天皇陛下决定15日正式宣布日本无条件投降大将盼少爷速回国”
他最不愿面临的窘境,终于到来了。后天,就在后天。天皇一旦宣布无条件投降,那么他们这些舍弃家园,远赴中国誓死效忠的将士们的鲜血,便是白流了
投降这是死也不能接受的耻辱
可是关东军日本国最优良的军队几时变得如此不堪一击难道真的是大势已去,无可扭转了吗
他不敢想下去,眼眶都似乎在发热。猛然冲上脑门的热血不停翻滚沸腾,已经快超过他的负荷。
咬着牙,强迫自己镇静
“山本,帮我回电报给父亲。”抽气,凉得透心。“儿宁以血祭军魂,也决不屈降望父善自珍重。儿恕难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