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愣愣,半晌才道“那邱二小姐与梁公子明明是两情相悦有情人,我只是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何错之有”
“无错。”木春道,“不过所求不罢了。”
陶墨脸错杂,“那他给我速审是何意”
木春道“开堂之初,邱二小姐与梁公子纠缠尚未浮出水面,孙诺小占上风。在此情形之下,顾射自然希望你速战速决,遵照顾小甲所言,待双方期满各自婚嫁,两不相干。”
陶墨疑惑道“他又怎知后面会”
木春但笑不语。
陶墨恍然大悟,道“他早知邱二小姐与梁公子是对有情人,也早知暗中通风报信是邱二小姐可,可我若真照他所言,判两人期满各自婚嫁,岂非活生生地拆散了对有情人,说不定还会造就两段孽缘他怎能如此”
木春见他大受打击模样,正要劝说几句,就见陶墨转身,就奔出房外去了。
陶墨飞奔出县衙,路跑,直跑到顾府门前才停下来。
他出来时心情激愤,只想找到顾射当面对质,但如今真站在顾府门口,却又踌躇不前,徘徊不定起来。
大约来回走了将近炷香时间,他终于跺脚,上前叩门。
门很快打开,那门房识得他,也不要拜帖,立刻向顾小甲通报。
顾小甲没想到自己在公堂上又跪又拜却还是落败,正塞了肚子火,听说陶墨上门,噌得站起来,也不禀报顾射,三步并作两步地朝门口走去。
陶墨此时此刻已经平静下来,只想向顾射好好问清楚。在他心中,顾射固然冷漠,但为人处世都极富原则,应当不是这样为求胜而不择手段之人。因此他看到顾小甲气势汹汹而来,微微怔。“你”
“你来做什么”顾小甲声音比他还高亢。
“我”
“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你”
“你说什么都没用”
“我”
“我不想听”
陶墨只好静默下来。
但他静默却惹得顾小甲更加不悦,“你没事来门前静立做什么”
陶墨看着他。
顾小甲被他看得愣,气焰微弱,“你莫以为放低姿态我家公子就会原谅你,门都没有”
陶墨原本平息怒意又被他三言两语勾起少许,低声道“我是连见你家公子。”
“我家公子不在。”
陶墨呆了呆,“去哪儿了”
顾小甲冷哼道“没有你地方。”
陶墨知道他怄气,但又无可奈何,只好道“我有件事想问他,问完就走。”
“问我家公子”顾小甲睨着他,“我若没记错,陶大人身边有金木两位师爷吧还什么需要问我家公子我家公子既不姓火,也不姓水,更不姓土,恐怕凑不齐陶大人五行,当不起您问询”
陶墨被他喷了脸口水,不由倒退两步。
“好走不送”顾小甲砰得声关上大门
陶墨被门带出风吹得头发齐齐向后飞,少顷,才意识到自己吃了闭门羹,在郁闷之余又有丝丝惊慌。
是不是,这便是顾射态度他是打定主意从此之后要与自己桥归桥,路归路了
他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
街市喧哗,却与他格格不入。吆喝声、嬉笑声如流水般从他身前分流,片滴不沾身。
想到自己与顾射相识以来点点滴滴,又是心痛又是迷茫。
难道顾射真预备与他刀两断,再不相见不成心传来熟悉阵阵刺痛,他捂着胸口在街上站了会儿。
周遭人见他脸痛苦状,纷纷让开。
“咦”突有人惊叫,虽然不重,但听在陶墨耳中如同当头棒喝。他转头看去,却只看到抹仓促而逃身影。
“蓬香”陶墨低喃声,后知后觉地追了上去,但那身影早已消失在人群之中。
他在街上如无头苍蝇地找了将近半个时辰,才魂不守舍地回了县衙。
郝果子早在门口候着,见他进门,忙将他拉到边,急道“少爷,你去哪里了”
陶墨正心烦意乱,随口道“四处走走。”
“顾射来了快半个多时辰了。”郝果子压低声音道。
陶墨怔住,半晌才道“谁”
“顾射啊。”郝果子担忧地看着他。他虽然不喜欢顾射,但看到自家少爷转眼就将心心念念之人忘得干二净,也觉心惊。
陶墨睁大眼睛道“他,他,他怎么来”
郝果子道“坐马车来。怎么了”
“哦,没。”陶墨说着就往屋里冲,冲了几步,他又会转过来,对着郝果子整了整鬓发和衣领,“如何”
郝果子见他双颊兴奋得飞起两朵红云,心中无奈,顺手又帮他整了整衣襟,“我看那顾射来者不善,少爷小心点。”
陶墨冷静下来,沉重地点点头,慢吞吞地朝里去了。
但顾射并不在厅堂,陶墨找了圈,才在书房里找到他。
“你,”陶墨站在门口刚想开口,顾射那双如夜空般幽深眸子定定地看着自己,声音顿时弱了下来,“你怎么来了”
顾射将手中书往桌上放,淡淡道“不是你来找我么”
陶墨讷讷道“是,不过你不是不见我么”
顾射眸光沉。
陶墨心跟着沉,就怕自己又得罪了他。
但顾射并没有如他所想那般拂袖而去,而是缓缓道“外头冷,进来吧。”
陶墨答应声,迈进门槛,转念才想起他才是这书房主人,看着堂而皇之霸占着他书桌顾射,心中顿时有种微妙感觉。
顾射道“你来找我何事”
陶墨路走回来,心中怒火与冲动早燃烧得干二净,听他提起,踌躇了下,问道“你是否早就知道邱二小姐钟情梁公子”
“不早。”顾射毫无遮掩之意,“只是在你升堂之前。”
陶墨看他脸无愧色,有些懵,“你果然早知道。”
顾射道“那又如何”
“你既然知道他们两情相悦,为何还要让顾小甲上堂唆使邱老爷与梁老爷将婚约拖至期满”陶墨眨不眨地盯着他。
顾射道“若不如此,孙诺便连成赢官司希望都没有。”
陶墨呆了好半天,才道“赢官司”
顾射道“孙诺是讼师。”
“我知道。但是你”
“我与他分属同门。”
“但是梁公子与邱二小姐明明互相钟情,那他们”
顾射站起身,盯着他,用无比冷漠口吻道“与我何干”
34、针锋相对七
陶墨怔怔地看着他。
还是那张百看不厌,甚至连梦里都忍不住偷偷瞧上几回脸,可为何此时此刻对着它却觉得全身发冷“难道不该有情人终成眷属”声音细微,犹如蚊鸣。陶墨不知是在说与自己听,还是说与他听。
“有情人能否成眷属是有情人事。”顾射说完,才惊觉自己今日话比往常多。他站在那里,盯着陶墨,漂亮眉头微微皱起。其实何必要解释他与陶墨本不是种人,甚至连成相似都没有。陶墨目不识丁,又不懂察言观色,在他平常看来,简直愚不可及,何必为他费口舌
陶墨不知他想法,只是看他皱眉,心便跟着拧起来,以为他输了官司,心情欠佳,小声道“打赢官司真这么重要”
顾射回,看他面色呆滞,情顿时冷,“我从未输过。”尽管这次输不是他,是孙诺,尽管这个结局也曾是他预料中个,尽管他本身并没有非赢不可念头,但是这种失败滋味却确确是他头回尝到。倒也没想象中那般不堪,只是在知道刹那有些恍惚和难以置信。
陶墨道“其实偶尔输次,成就对美好姻缘也是很值得。”
顾射嘴角微勾,流露出几许嘲弄来,“美好姻缘”
陶墨以为他被说动,急忙点头道“梁公子与邱二小姐郎才女貌,定会成为金玉良缘,天作之合。”
“郎才女貌便是天作之合”顾射道,“那世上又何来痴男怨女”
陶墨道“但我看他们二人情深意重,相配得很。”
“他们相配便可拿佟章维当桥过河”
陶墨怔。
顾射道“佟老爷何过之有”
陶墨说不出来。虽然以佟老爷年岁娶邱二小姐确委屈了她,但婚事是邱二小姐自己答应,佟老爷上门提亲,甚至冒着停妻再娶罪名准备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实在是用心良苦。如今梁文武与邱婉娥双宿双栖,佟老爷却是平白被泼了身脏水。
“世间原无对错,也无是非,都各道各人是,他人非罢了。”
陶墨恍惚间明白了什么,又仿佛,更不明白了,只是原本藏在肚子里怒火却是怎么都发泄不出来了。
顾射见他不语,启步往外走。
陶墨下意识地拦住他,“你要去哪里”
顾射用极为怪目光看着他。
陶墨这才想起这里是县衙,而顾射是客人。“我,我是说,不如喝杯茶再走”
顾射道“那种粗茶”
“没。我特意让郝果子买了好茶,你尝尝”陶墨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顾射并不认为他买茶能入他法眼,但鬼使差地,他脚步转,竟真回到位置上坐下。
陶墨立刻去找郝果子。
郝果子早在外头等着,见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便迎上去道“是准备茶还是棍子”
“茶”陶墨顿了顿,疑惑道,“要棍子做什么”
郝果子听要茶,眼中闪过些许失望,眼珠转道“我怕少爷要撩东西。”
“撩东西”陶墨头雾水地看着郝果子急冲冲地离去。
重新回书房,顾射正看书架上书。
陶墨脸色红道“金师爷偶尔得闲,会替我念几段。”
顾射道“你听过什么”
“诗经。”
顾射看着他。
陶墨张口吟来,“关关雎鸠”
顾射眸中闪过丝惊愕。
“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陶墨羞涩道,“金师爷给我念过两遍,也不知我是否记错。”
顾射别有深意地问道“你可知这首诗是何意思”
陶墨道“金师爷说他还没有念完,等我记全之后,再教我意思。”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是错觉,总觉得顾射听完这首诗之后,面色变得有些古怪。他急忙道“其实我以前还听别人吟过诗。”
“哦”
“他叫蓬香。我记得他曾做过首下雨诗,滴两滴三四滴,五六七八九十滴,千滴万滴无数滴,滴入花泥无归期。”陶墨徐徐念来,心中别有番滋味。其实这首诗是他当初向蓬香买来讨好旖雨公子。旖雨爱诗,他胸无点墨,只能讨好旖雨身边人,投其所好。还记得旖雨公子听完此诗后笑容
可惜,好景不长。
顾射嗤笑道“他诗倒是背得不错。”
“他背诗”陶墨怔忡道,“这诗不是他做吗”
顾射道“偷梁换柱。”
陶墨沉默。
顾射以为他受了打击,也未开口。
过了会儿,陶墨才幽幽道“偷梁换柱是说他借别人诗骗我么”
顾射闭了闭眼,不答反问道“茶呢”
陶墨转头向外张望,正好郝果子托着茶上来。陶墨朝他使了个眼色。
郝果子心不甘情不愿地将茶放到顾射面前,“顾公子请用茶。”
顾射看茶色便皱眉。
陶墨心情忐忑,“是不是茶不好”
顾射连口都没碰,“茶好,人不好。”
郝果子怒道“你干嘛说我家少爷”
陶墨“”
顾射连话都懒得说,两三步就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