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春愣,“你怎么不去”
“这,”郝果子犹豫了下,才小声道,“我没你好看。”
木春“”
陶墨正喝得晕晕乎乎,便觉得只手从斜地里伸出,按住了他酒杯。
“东家,够了。”木春本不愿意管这闲事,奈何先有老陶殷殷叮咛,后有郝果子灼灼目光,逼得他不得不敷衍回。
陶墨双颊红得像涂了胭脂,眼睛睁不大开,只眯着条缝看他,“你是”
“木春。”
“木春”陶墨垂头。
正当木春怀疑他是不是睡着时候,他突然抬起头,“没听过。”
“我送你回去。”木春伸手想要搀起他。
陶墨突然整个人都扑了上去。
木春皱眉。浑身酒气让他有种把人丢出去冲动
“你很喜欢春天吗”陶墨喃喃道。
木春冲其他脸看戏表情客人,颔首致意道“我先送我家大人回去了。”
梁老走上前来,“我看陶大人这样不便赶路,不如在我家客房歇息晚再走。”
木春想到会儿要坐在个满是酒气车厢里,也是大皱其眉,便半推半就地同意了。
梁文武见他形容斯文,抱着这么大个人着实辛苦,便叫了两个下人来帮忙。
但陶墨好像认定了木春,任由旁人怎么拉怎么扯,他就是不下来。
木春正准备用内力将他震开,就听郝果子在旁道“就这样抱着走吧。要是木师爷觉得重,我们来抱腿。”
木春想象了下画面,嘴角微抽,不动声色道“不必,我坚持得住。”他说着,也不顾大庭广众,众目睽睽,是否惊世骇俗,干脆将陶墨打横抱起来,跟着梁府下人朝客房走去。
郝果子跟在旁边,惊疑地看着他镇定色,不断地问“不要紧吗会不会太重要不要帮忙还是歇歇吧真不用帮忙真真不用”
“到了”木春打断他话,快步走到床边,将人往床上丢。
但陶墨还是没松手,两只手紧紧地搂着他脖子,以至于丢完人,他身体反倒被同扯了下去。
郝果子看得目瞪口呆。等木春狼狈地起身,他才后知后觉地将同样留下来看戏梁家下人打发走。
“出去。”木春道。
郝果子搓着手道“也许你需要有人帮忙打水。”
木春盯着他,慢慢地露出微笑。
郝果子很识相地出门,顺便把门关好。
“没想到最后少夫人竟然是木春。”他路嘀嘀咕咕地走远。
在里面听得清二楚木春闭了闭眼,然后伸出手指,在陶墨肩井穴上飞快地点了两下。陶墨双臂无力垂下,他这才飞快地站起身,然后推开窗户,深深地吸了口气。
“木春。”陶墨似乎觉得空虚,身体扭动了下。
木春以为他醒了,很快收拾好表情,正要回头,就听他问道“你是不是很喜欢春天”
“”
“木春,慕春”陶墨声音渐渐低了。
木春准备出门,躺在床上人突然叫了句。“啊,思春”
走向房门脚步顿,他转身,直接朝床方向走去
自从顾射取消原本定下出海日期之后,顾小甲就觉得他变得有些不太样。比如说,看书发呆时间似乎比往常多了。以前看书发呆是从书中有所得,而如今,却像是游太虚。
顾小甲思前想后,怎么都觉得这事与陶墨有关。
这连串变化都是从顾射从县衙回来后发生。莫不是,在县衙里发生了什么事
他想着想着,便旁敲侧击了好几次。顾射都没答。后来他问得多了,顾射便打发他去厨房帮忙。
想他堂堂个公子贴身小厮居然去厨房帮忙虽然是帮忙吃,但这对他来说已经是相当沉重打击。以至于他最近精十分欠佳。
所以当木春抱着陶墨从屋檐上跳下来,并飞快地消失在月牙门洞时,他心里只有个念头眼花。
顾府结构很简单,木春不消片刻便找到顾射卧室所在。
他推门进入。
屋中有股清幽兰花香。
木春将陶墨放到床上,顺手帮他盖好被子。
被点了睡穴陶墨正半张着嘴巴睡得香。
木春微微笑,转身出门。
竹筏出海。
顾射提笔,慢慢地勾勒着大海。
他作画向来即兴,下笔如助,确是思随笔游走。或成,或不成,并不定。天下人皆道顾弦之书画无双,其实,他失败画作远比流传出去要多。
画着画着,他笔猛然顿住。
落笔前,心目中风平浪静大海此时正掀起惊涛骇浪,风卷潮水,如狼似虎地打向茫然无措竹筏。
他慢慢地搁下笔,平静面上出现抹深思。
难道,他竟不想出海了
从小到大,父亲对他期望便很高,以至于拔苗助长,待他发现自己儿子性情与同龄人大不相同时,为时已晚。那时他性格自闭,只愿与书画为伍。后来顾环坤将他送入天下第优林书院,书院才子云集,授业者皆是方名儒文豪,这才使他稍稍敞开胸怀。在书院呆得久了,他渐渐喜欢上了解惑。但凡有疑难,不论远近亲疏都愿相助,众人以为他天生古道热肠,其实他只是喜欢解惑本身而已。
来谈阳县,是仰慕讼师之乡名声,但拜入锤先生门下没多久,他便有些腻了。所谓讼师,也不过是凭借张利嘴拨弄是非之人罢了。因此,他之后便动了出海心思。出海是大事,从船只,航线,船夫,物什等等都要面面俱到。他从未曾想自己准备了两年,竟会突然打消这个念头。
他低头看着画。
木筏在海中浮沉,随时有灭顶之险。
他眸光沉了沉,随手将画丢进旁边火盆,付之炬。
37、千丝万缕一
夜色沉沉。
顾射推门进屋,随即皱眉,声比夜色更沉呼噜声从房间里头传来。
整个屋子充斥着股与兰香格格不入酒味。
他脚步在门槛边顿,转身点灯。
屋里亮堂起来,却越发显得打呼声惊天动地。
他提灯走到床边。
床上大人背对着他,抱着被子睡得正想,只脚抵着床头,只脚伸出床沿。
顾射觉得背影似曾相识,伸出手将他翻了过来。
“呵”陶墨喉咙发出被噎住似声音。
顾射惊,以为他喘不过气,立刻伸手帮他在胸前轻拍下。
陶墨顿时呼出口长气,随即呱唧了两下嘴巴,把头侧,重新睡过去。
“”
顾射站在床前,无声地看了他好会儿,直到咕噜声重新响起,才将灯放到边,转身出门。
顾小甲被叫到院子之前正在吃剥毛豆吃,由于跑得急,手里还拽着个,到了顾射跟前才反应过来。看到顾射瞄向手里毛豆目光,他干笑着将手缩到身后。“公子,是不是要沐浴”
顾射没说话,手指往屋子指了指。
顾小甲愣,朝房子走两步,还没迈上石阶,就听到阵巨响打呼声。他大吃惊,快步冲了进去,随即大叫道“啊你是谁啊,你,你你怎会在这里”
顾射皱了皱眉,跟着走进去,只见顾小甲正在晃陶墨。
陶墨醉得迷迷糊糊,拼命挥着两只手,想从他钳制中挣脱出来。
“住手。”顾射道。
顾小甲猛然停手,转头道“原来今天下午不是我眼花。我看到县衙那个木师爷从屋顶上跳下来,手里还抱着个人难道是他送过来”
顾射皱眉道“木春”
“就是他”顾小甲顺手将毛豆塞进嘴巴,“没想到他居然是个高手。不过他为何把陶墨放到公子床榻上”
顾射没说话。他知道那个木春不简单,却想不出他目何在。
顾小甲吐出毛豆皮,这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下做了什么,急忙将手藏在身后,强作镇定道“公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是把他送去客栈,还是派人通知县衙”
顾射想了想,突然道“把外间收拾下。”
“啊”顾小甲呆呆地看着他。
顾射道“换床新被褥。”
“哦。”顾小甲慢吞吞地朝外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道,“公子,你该不会是要把他留下来吧”
顾射道“会。”
顾小甲被顾射发配到了厨房,胆子比原先小了些许,不过瘦死骆驼比马大,还是挺肥,又追问了句,“公子不怕仙人跳”
顾射挑眉,“跳他还是跳我”
顾小甲被问得愣,随即挠头道“我忘了,他也是个男。”虽说不甘愿,他是照着顾射吩咐将从未有人用过外间腾了出来,然后叫了两个家丁把人抬了过去。
由于动静太大,陶墨在半路醒了,睁开眼睛迷迷瞪瞪地瞅着在旁指挥顾小甲好会儿。
顾小甲看着他,正要发飙,他却把头歪,又睡了过去,愣是把他肚子火又憋了回去。他恨恨地睡得舒舒坦坦陶墨,对家丁道“都给我下手重点。”
家丁以为他说反话,立刻轻手轻脚起来。
顾小甲“”
好不容易折腾完,顾小甲不放心地问顾射道“公子,要不我打个地铺,在这里守夜”
顾射道“不必。”
“但是”顾小甲不甘心地看向外间。
“我自有分寸。”顾射有些不耐烦。
顾小甲不敢再说,默默地退到门口,却没有立即走,似乎想等顾射回心转意,但左等右等都不见他开口,这才死心,掩门而出。
门重新关上,顾射坐在床边,听着陶墨在那头呼呼睡得香,突然有种妙感觉,就仿佛这黑夜之中他并非独自人。自三岁起,他便独睡屋,虽有丫鬟在外间伺候,但她们从来不敢大声,连呼吸都是小心再小心,因此入了夜之后,他便常常有天地之间,独吾人错觉。陶墨呼噜声吵归吵,却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这房间另头还有另人相伴。
“呵”陶墨又噎了下,紧接着是翻身声。
顾射倾听了会儿,嘴角无声扬起。
翌日天色微亮,陶墨突觉口干,半眯着眼睛起床倒水,但刚走了几步,膝盖便撞在凳子上,整个人向前扑,趴在桌上。
好半晌,他才回过,捂着胸口站起来,睁大眼睛看四周,随即愣住,“这是哪里”
“顾府。”
顾射声音从内间传出来,差点将陶墨惊得跳到桌上去。
“顾,顾射”他吃惊道,“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我睡房。”
“那我怎么在这里”
“不知。”顾射没打算揭穿木春是高手这件事。
陶墨发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但是任他抓破脑袋也想不出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昨天明明去邻县喝梁文武和邱二小姐喜酒”他想起此案是顾射头回输,定然不喜欢听,连忙收口。
“后来”听他迟迟不说下文,顾射竟主动问。
陶墨听他语气之中并无不悦,才道“后来我见到就,就多喝了点酒,再后来就不记得了。”
“见到什么”顾射并没有错过他话中欲言还休之处。
陶墨下意识地不想在顾射面前提起旖雨公子,含糊道“位故友。”
顾射那边没声音了。
经过这么闹,陶墨觉得嘴巴也没那么干了,转头寻找起自己衣裳来。
他衣服全沾了酒气,顾小甲昨夜就拿出去找人洗了,所以陶墨找了圈,只找到块桌布。虽说屋里放着火炉,但到底有些冷,他犹豫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