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发澎湃不止。
门被轻敲了两下。
陶墨收住脚步,打开门。
老陶端着两碗汤圆站在门口,“我知道少爷一定睡不着,所以带了宵夜与少爷同吃。”
陶墨脸上微红,侧身让他进来。
老陶将两碗汤圆放在桌上,坐下来朝他招招手道“少爷,来。”
陶墨在他身边坐下。
“吃了汤圆,祝你和顾公子团团圆圆和和美美。”老陶拿起碗,轻轻碰了碰陶墨面前的那碗。
陶墨红着脸端起来,“多谢。”
老陶舀起汤圆吃了一个,突然叹气道“想不到啊。想不到你成亲我竟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心情。”
陶墨脸色更红,“是我令你失望了。”
老陶摆摆手道“谈不上什么失望。人各有志,既是你的选择,我只能赞成。何况,以人品才华而言,顾射的确是人中龙凤。”
陶墨低头笑着听了。
老陶又七扯八扯地扯了一会儿,见陶墨情渐渐放松,才干咳一声道“不知少爷对成亲之事知道多少”
陶墨想了想道“拜天地吗”
老陶暗示道“拜天地之后。”
陶墨稍一想,便知他所指,好不容易褪下去的红晕又泛了起来,讷讷道“你是说洞房”
老陶道“这,咳,原本应该由喜婆来说的。但是我们不便请喜婆,所以咳。少爷,你是懂还是不懂”他知道陶墨之前常上青楼,因此想这等事耳濡目染说不定早已知晓。若是如此,他也不必再眼巴巴地说什么,省去双方尴尬。
陶墨果然点了点头,小声道“知道,但还不曾做过。”
“哦哦,无妨无妨。”老陶舒出口气,僵硬的色终于缓了过来,“此事交由顾公子打理便可。”
陶墨从耳根一路红到脖子。
老陶不放心地又补了一句,“你最好与顾公子说清楚你是头一回,让他,咳,让他温柔些。”
陶墨的脑袋差点要钻到桌子底下去。
老陶也不好意思再坐,忙站起来道“夜色深了,少爷也早点睡吧,明日还不知是一副什么场面。还是多养足点精来应付的好。”
“好。”陶墨的额头与桌子磕了下。
老陶往外走。
“老陶。”陶墨突然叫住他。
老陶回头。
陶墨脸还是红的,但情除了羞涩之外,多了一份感激,“多谢。”
老陶假咳数声,极快地丢下一句“应该的”,便快步离去。
有时候,人越想做某事,越想让某事成功,那件事就越可能失败。
正如陶墨入睡。
老陶走后,他便躺在床上希望能尽快进入梦乡,以便明日一大早抖擞精,谁知这一躺下,竟是眼睁睁地看着天亮。
等郝果子来敲门,陶墨的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没睡着,脑袋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天亮了,成亲了。
郝果子打了水让他洗漱,又帮他将喜袍穿上。看着镜子里被红袍映照得脸色红润的陶墨,郝果子眼眶一热,“少爷,你终于要成亲了。”
成亲二字多少唤回了些陶墨游离的智。他强打起精道“顾府有消息吗”
郝果子摇摇头道“从昨天起,城里沸沸扬扬传得都是顾射办丹砂宴的事,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陶墨对顾射极有信心,“他既然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用意。”
郝果子道“也不知道顾射什么时候来,少爷不如先吃点东西吧。这场婚事还指不定要怎么办呢。”
听他这么说,陶墨的期待之中又生出几分不安来。
谈阳县人多口杂,一个不慎,就可能将此事走漏风声。如今顾射已公开他顾弦之的身份,若是风声走漏,定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到时不知道要如何收场。
他突然想起顾相。
说起来,他们成亲似乎还未经过顾相的首肯。
想到这里,他手脚冰凉。如果顾相不同意他们的婚事,那后果
“少爷”郝果子用力地扯了扯他的手,“你怎么了脸色为何如此苍白”
陶墨道“成亲乃终身大事,我却还未得弦之父亲的首肯”
郝果子呆滞地看着他,“少爷怎会想起此事”
陶墨低着头,“我只是心有不安。”
郝果子道“这,顾射的父亲是当今的相爷,他日理万机,只怕没空理会这些俗事吧”他说完,自己也觉得牵强。顾射是顾环坤唯一的儿子,顾环坤再忙也不会将自己儿子的婚事置之不顾。这样想了想,郝果子也觉得欠妥起来。陶墨是男子,万一顾环坤不让他进门,陶墨怕是有冤也无处可诉。
“少爷”他面色凝重道,“要不先让我去顾府和顾射约法三章。让他确保你不会下堂,你再与他成亲”
陶墨忙抓住他,“不要。”
郝果子道“那万一顾射日后反悔该怎么办”
陶墨手指微微发紧,却毅然地摇摇头道“他不会的。”
郝果子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陶墨道“别人我或许不知,顾射我却是知的。”
郝果子道“少爷了解顾射”顾射其人沉默寡言,高深莫测,倨傲冷漠,要了解他,不必劈开冰山容易。
陶墨闭上眼睛,露出一抹淡笑,“我知道他是顾弦之。”
这他也知道。
郝果子撇撇嘴角。
陶墨道“因此,他绝对不会做任何顾弦之不屑之事。”
“”这句话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没道理得很,但怪的是,郝果子竟然被说服了。
老陶突然匆匆赶来,“花轿到了。”
“花轿”郝果子失声叫起来。
陶墨也是一脸震惊。还有什么比花轿出县衙,入顾府更明目张胆的
老陶笑道“少爷不必担心。今天坐花轿的人不止少爷一个。”
陶墨和郝果子面面相觑。
老陶道“顾公子办了丹砂宴,要求赴宴的人人人都要坐红轿子。”
郝果子皱眉道“他要娶几个”
老陶道“且不管多少个,反正这本是瞒天过海之计。少爷只要光明正大地穿着喜袍坐着花轿去顾府便是了。”
郝果子摇摇头道“今天顾府可热闹了。”
老陶看着陶墨道“传闻顾弦之最讨厌将书画传于世,但今日他居然主动办丹砂宴展示新作为成亲掩护,可见他对少爷用心之深。”
陶墨嘴巴已笑得合不拢,轻声道“我知道的。”
老陶道“既然如此,还请少爷上轿吧,不可误了良辰吉日。”
陶墨深吸了口气,举步向外走。
107、幕后黑手八
果然是大红色的轿子。
轿上扎着大红绸子,四个轿夫,前面十几个人锣鼓开道。
或许是早,街道上还没什么人,倒也不引人瞩目。
陶墨掀起衣摆,抬步,弯腰,坐入轿中。
老陶和郝果子在旁边看着,心里都是一阵难过一阵欢喜。
“起轿”其中一个轿夫高声叫道。
轿子被稳稳地抬起来。
“走”
咚咚锵
锣鼓声震天
还在夜晚困倦中不曾完全苏醒的谈阳县很快被这阵阵锣鼓声惊醒。
不止是县衙门口的大街,连一锤先生家门口、林正庸家门口但凡收到请帖的有头有脸人士家门口都是锣鼓声震天。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锣鼓是自己敲的。而陶墨的锣鼓是顾射派人敲的。
锣鼓声渐渐汇聚到了一处。
看着十几个轿子挤在顾府门口,一锤夫人忍不住伸出脑袋,朝四周看了看,不耐烦道“这是做什么又叫人穿红衣坐红轿子,又叫人敲锣打鼓的,如今又不动了”
一锤先生笑道“莫急莫急,好戏在后头。”
一锤夫人突然去拧他的耳朵,“你知道什么从实招来”
一锤先生吃痛,只能陪笑道“夫人多虑。我与夫人从来都是同寝同食,我知道的夫人自然也知道了。”
“同寝同食又如何我又没被装在你的肚子里,哪里知道你肚子里的花花肠子”一锤夫人改戳他的额门。
一锤先生道“夫人不在我的肚子里,夫人在我的心里。”
虽然听惯了他的蜜语甜言,但一锤夫人心里头还是喜滋滋的,娇嗔道“贫嘴。”
这件事便算是揭过去了。
一锤先生正松了口气,就听外头一阵骚动。他掀帘问道“出了何事”
轿夫道“一定轿子抬进顾府了。”
一锤先生道“只是一顶”
“只是一顶。”轿夫张望了会儿,道,“只是一顶。”
一锤夫人忙问“谁的”
轿夫道“不知道。看上去是顶红轿子。”
说实话,虽然请帖上顾射言明请每个人赴宴都坐红色的轿子,但一时之间谁能立刻找到红轿子而且又有谁愿意一大把年纪坐着红轿子出门所以顾府门口的十几顶轿子里只有三顶是红的,其中包括一锤先生坐的这顶。
一锤夫人不满道“就算他是名扬天下的大才子,也好歹知道什么是尊师重道。怎么师父还在门口,就先让别人进去了”
一锤先生轻轻拍着她的手不语。
过了会儿,顾府家丁过来请他们下轿入府。
一锤夫人不悦道“之前不是有人坐着轿子进去了吗怎么轮到我们夫妇就要下轿才能进了”
一锤先生问道“那人可是陶大人”
家丁一惊,很快镇定道“是,正如一锤先生所言。”
一锤夫人皱着眉头。顾射与陶墨交好,她是有所耳闻的,却也不想竟好到这般出众的地步。
家丁搬出顾小甲之前教的话,道“陶大人在府邸住了不少日子,也算是府邸常客,因此,公子之前就关照过,以主人之礼待之。”
一锤夫人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下轿子。这毕竟是别人的私交,她纵然心有不服,却也不便说出口。
一锤先生抱着贺礼,递给家丁,别有深意道“区区薄礼,聊表心意。祝顾公子心想事成。”
一锤夫人瞥了他一眼,“忒俗气。”
一锤先生哈哈一笑,也不辩解,携夫人朝门的方向走。
正好林正庸迈上台阶。
六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