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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夜侍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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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后襟一紧,再次被兀屠提兔子似地提了起来。

    他拧着我脑袋将我硬生生掰过去,盛满怒焰双眸几将我焚毁。

    “小娃儿,你有种把刚才的话再说一次”

    我又不是傻子,明知不能还一个劲儿往柱子上撞,立刻噤若寒蝉,以不变应万变。

    从没见过他这么生气,简直是七窍生烟,把我望肩上一扛,怒冲冲离去。

    当时在上头的我心中万般焦虑,唯恐他把我扔到什么三昧真火油锅炮烙上去大卸八块,正万念俱灰时,小维慌慌张张冲了过来,大老远就亮嗓子直吼

    “师祖回来了,师祖回来了师叔师叔,你死定了”

    我花容失色,蹭地直起身子一屁股坐上兀屠肩膀,忙手忙脚把他脸给抱得死死地,盯着小维的方向声音直打颤

    “放,放屁我怎么死定了,我啥也没干乖着呢”

    先前还觉得兀屠比师尊可怕,可他再凶再恶,于我而言毕竟只是气势吓人。

    师尊,那可是积威所在

    我从天灵感麻到脚趾丫,就差无法自理晕厥过去。

    小维面色苍白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师尊一回来就把阿延喊去问话,阿延什么都招了,接着,接着师尊就怒气冲冲”

    小维话音未落,一道青蓝色的光芒已至眼前。

    来人眉发雪白,面若冠玉,深青色道袍飞舞,袖口间丝丝薄云淡雾氤氲缭绕,一派风秀逸。

    我当即石化。

    布满霜霰冰眸缓缓扫过我与兀屠,师尊面上无波无澜,只是出口字字狠戾,暴露了他心头震怒。

    “孽徒,立即随我回山”

    我连滚带爬就要下来,却被兀屠牢牢钳制住,他浪荡不羁继续将我抱在怀中,偏首冲师尊道

    “好久不见。”

    师尊目光愈发凌厉,情紧绷“你竟敢破她初元”

    兀屠冷笑,在我脸庞狭昵轻舔一口“怎么,如此宝鼎,莫非你原本打算留着自己享用”

    师尊面色凝重,眸海郁沉,我浑身哆嗦,忽觉一阵寒风掠袭而过,待反应过来,身子早轻飘飘被小维托住,回望天空,光影横纵,在场诸者无人可辨。

    我们看得眼花缭乱还是不知道天上战况如何,只是一阵阵巨响荡空传来,震得山崩地裂。三年后我禁足令解开,才知道当天便有四海八荒各路仙妖魔前来北极天柜山查探虚实,可惜皆无所获。

    总之发生了什么事无人知晓。我们全部被他两人的战气刮昏,更低等的魔物有干脆断气的。等我醒来,已经回到北极天柜山中,被师尊禁足三年。

    关进去头夜,师尊召我晋见。

    我跪在大殿中间,他似乎火气消了不少,只冷冷问道“可知所犯何错”

    我茫然,误打误撞猜测“不该跟他双修。”

    师尊默然,良久之后方轻叹道“罢了,养而不教,乃为师之过。民间女诫、女严诸类典籍,你好好习读抄背。”

    我磕头应承,正要告退,师尊却出口叫住我。

    “你对他,可是有情”

    “啊”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师尊淡淡扫过我,轻轻继问“若无情,缘何与其相守一年之久”

    我摸着头,偷觑师尊,不敢作答。

    师尊无奈叹气,负手道“说罢,恕你无罪。”

    “因为,因为,因为他法力高强,与其双修可速速提升修为”

    15比翼鸟飞

    “因为,因为,因为他法力高强,与其双修可速速提升修为”

    师尊闻言,目光中渐渐流露令人生畏之色。

    “胡闹”

    他一声喝斥,我脑门扑通敲到地上。暗中悲愤,也不知刚才是谁说恕我无罪的

    我从未见师尊如此疾言厉色,拍案而起,负手来回踱步,我虽不敢抬头,也能感觉到他火辣辣的目光在我头顶烧出了好几个窟窿。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双修乃情之所动,讲求心意相通,你贪图一时便利,如此胡作非为,实在顽孽不堪”

    我憋屈到死,带着哭腔莫名其妙道“师尊,徒儿原以为双修之道,乃养生也,所谓欲近情,情近性,性近,生气,气生形,形生欲,欲生生,生则谓道。徒儿与兀屠阴阳和鸣,任意千秋,以为得道,并不知错在何处,求师尊言明,徒儿好自醒其身,以正性情。”

    师尊盯着我说不出话来,色愈发古怪,半晌方道“你适才所言乃养欲之道,非养生,更非养情。”

    我更加困惑,眨巴着眼睛仰望师尊。

    师尊负手俯视,叹气道“罢了,虽为人形,心如木石。你且记住,下不为例,否则为师必不轻饶。”

    我被绕得一知半解,无奈之下只得先行告退。

    禁足一月后,比翼鸟夫妇到访,师尊把红羽请来给我讲课,主论“情”字。

    她跟我说夫妇恩爱,我跟她扯双修秘术。以养生道而言,男子应遍采诸女,女子亦当广纳阳元,方得气源源不断,她所谓一夫一妻,实在与此道相悖,十分颠覆我的常识。

    后来他夫妇二人有事要先行告辞,仍旧没有完成师尊所托,红羽于是灵机一动,临行前采取问答体,只许我答是或否。

    “你与他分别足月,可有昼夜思慕”

    我回答“偶尔会想起,不至于昼夜思慕。”

    红羽强调“只许答是或否。”

    我答曰“否。”

    “若他快乐你便欣喜,若他伤心你亦愁怅”

    我答曰“是。”

    听坐于旁的师尊干咳了两声,我见状急忙解释“我自来逍遥自在,可若兀屠不快,我必没好日子过,是以盼他天天快乐,岁岁平安。”

    师尊身旁陪坐的青羽与红羽对望一眼,哭笑不得。

    红羽继问“若见他与其他女子言笑晏晏,便心中不快”

    我摇头曰“否。”又忍不住嘀咕,“为何不快,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正在旁听喝茶的青羽险些一口给喷了出来,师尊更是蹙眉叹息“朽木不可雕也。”

    眼瞅着红羽的教学课程被我越引越歪,青羽上前代课“卫弋小友可曾听过吾族传说”

    我摇头。

    青羽挽着红玉的手,相视温柔而笑“我比翼鸟一族,一青一赤,皆只得一翼一目,相得乃飞,自生而比邻成对,接巢在连理树上,飞止饮啄,不相分离,即便死而复生,必在一处。天下红羽千千万,只得她可与我配合无间,是谓天造地设,无可取代。”

    我难以置信,好道“虽说阳有尽而阴无穷,然纵使泽谷,日夜采撷亦有涸时,男欲修道,仅采一阴,如何提气养元,更遑论女子”

    根据道家的理论,阳气是会损耗的,阴气是无穷的,卫弋举例子,说九泉之源的泽谷,如果不停止天天采撷也会干涸,更何况会损耗的阳气男人如果一直只采一个女子,就没有足够的元气来弥补他损耗。女人阴气还能无穷尽,都有可能有天像泽谷那样被采干,更何况阳气会损耗的男人。如果一个女人只有一个男人,很快就会把他的阳气采枯竭。

    青羽示意欲出声斥责的师尊少安毋躁,继续循循善诱道“卫弋小友此言差矣。”

    我表示虚心受教。

    青羽不急不躁,和颜悦色“卫弋小友所言,将阴阳对立,此消彼长,此乃邪道。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所以阴阳对立,本质上却是阴阳互根,相互转化,生生不穷。我听红羽提及,卫弋小友也曾习反哺之法。”

    我点头。

    他继续道“反哺之法,即阴阳交欢相生,试想,你辛苦与之修炼,共进共退,彼此互有责任,那份情义远胜不劳而获,四处采阳补阴。”

    我觉得似乎有些道理。

    “再想,他既得你精华,你弃之不用,转寻他人,又需重新磨合培固,岂非功亏一篑,且白白让他人占去便宜,逸得你二人之精要”

    我觉得非常有道理,诚恳提问“所以,我应当寻一名愿与我共进共退之人同修”

    青羽笑得如沐春风“此其一,仍未臻上层。”

    “那么何谓上层之法”

    青羽凝视红羽,情真意切,心有所感,意有所发“但得一真心人,体不交而自交,意不合而气自合。”

    我严重地切身体会到这两人正在众人面前堂而皇之地“交”。

    看红羽那娇羞含情的样子,心底微微泛起歆羡,不知他们交到底有多爽快,方能让她露出如此迷人情韵。

    比翼鸟夫妇功成身退,瞧师尊的样子,对此番讲学亦颇为满意,只苦了被他夫妇绕得头晕目眩的我,面壁自醒,纠结异常。

    我苦恼的样子小维看在眼里,没过几日,便偷偷带来许多书本。

    “师叔,这是我从人间搜集来的话本,全是什么情啊爱的,还有月老那里牵红线用的姻缘本子,要不你琢磨琢磨”

    于是这三年我便靠琢磨这些本子度日。

    三年后解禁出门,我对情爱二字有了一番真知灼见,晓得胡乱与男子双修乃淫妇所为,为万人不齿;男未娶女未嫁暗通曲款,则多半是情难自已,甚是感人肺腑;还晓得夺人所爱勾引他人夫君,乃狐媚子行当,是以对碧蛇姐姐愈发愧疚。

    不过总结一句话情爱二字过于错综复杂,行为舆论时时自相矛盾,经不起我严密的推敲。

    难怪博学如师尊都解释不清楚。

    当然,天天抄写女诫女严的结果,是我对兀屠有了更加复杂的情绪。我不知道我该是自杀以明烈志,还是该非他不嫁终身相随

    被这个问题纠结半天的我,出门第一件事就是去倚帝山找他,孰料到了倚帝山,却发现这里早魔去楼空,一片静寂。

    “兀屠去哪儿了”我逮着小维追问。

    小维言辞闪烁,说不知晓。

    放屁,你这八卦女皇,天底下有什么事你不知道

    在我严刑逼供下,小维很快吐露真相“师叔你禁足第二日,师祖就去倚帝山找过兀屠,然后他就走了。师祖下令我们此后不许再提及此魔,否则家法伺候,逐出师门。师祖还不许我告诉你,我看你这几年对他只字不提,就给忘咯。”

    对于我第一位双修好友的不告而别,我感到些微的遗憾和惆怅阿。

    这百年在人间游历,或许沾染了世俗习气,我对于自己和兀屠的往事渐渐介怀,有些后知后觉的特思绪滋生茁壮,时间越久越发心虚,他便成了我心头一根刺,如今赫然听人提及,难免对我那无忧无虑的青葱岁月感怀一番。

    我循规蹈矩几百年,再无出格之举,此番惹上烛龙,实在迫不得已。偷偷往北方拜了拜,师尊原谅则个。

    “爱妃在做什么”

    我坐在窗前拨弄琴弦回忆人生,一道声音贴耳轻语,待我回,从铜镜中见着自己耳鬓上簪了朵白牡丹。

    婉约拾裙而起,柔柔一拜“臣妾叩见皇上。”

    商尘宏虚托一把,揽我入怀“扣着琴弦一拉一弹,纵是这副慵懒劲儿,亦让朕欢喜非常。”

    “皇上就爱笑话臣妾。”

    当世嘴甜如蜜者,舍商尘宏其谁

    我照例软着骨头往他身上靠,妩媚道“皇上国务繁忙,怎地这么早就过来了,臣妾还未备好夜宵点心呢。”

    他牵引我复坐回琴前,轻轻挂我鼻头,促狭道“口是心非的小东西。”

    我羞赧一笑,瞧他手势,似要弹奏,殷勤唤人添置新垫,与他并坐“琴瑟合奏”

    他一手搭在膝盖上,悠闲自得“爱妃选支曲子。”

    我甜笑“凤求凰。”

    16衔烛之龙

    我甜笑“凤求凰。”

    他得心微笑,挥袖起音,我紧随其后,时鼓时歌曰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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