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眼角忽然瞥见一抹素色,他只道是哪个不要命的苦力过来,下意识举起鞭子就回头“找死啊”
鞭子才落下,那头就被对方抓得死死。01bz.cc守卫扯了扯竟然纹丝不动,他诧异抬眼,见到了沐乘风。守卫大骇“你什么人”
沐乘风不语,腕上发力直接把鞭子抖回去缠住守卫脖子,作绳子般把他捆紧。另一个守卫见势不妙拔腿就跑,沐乘风一脚踹上他腿窝,把人踢倒在地之后,如法炮制拿鞭子捆紧。
在场之人被这突兀的变故惊得怔愣,送饭男子也诧异地看着他,沐乘风云淡风轻回眸,很熟稔地说“帮忙。”
众人顿时反应过来,苦力们扔了吃食蜂拥而上,对这两个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守卫狠狠拳打脚踢,直把人揍得鼻青脸肿,几乎半死。送饭男子倒是很谨慎,暗中思量着从天而降的救兵有几分可信。沐乘风见他迟迟不来搭腔,主动上前“虎头寨。”
送饭男子果真是个警惕之极的人,闻言道“请恕在下不知兄台所言。”
左芝在另一边藏了许久,听得惊心动魄,一颗心忽上忽下,又是担忧沐乘风又是想去看热闹。知晓这方守卫已被制服,她不等沐乘风召唤擅自跑了出来,正好看见他与送饭男子讲话,指着男子不方便的右脚脱口就说“刀疤丑老虎让我们来寻一个叫跛脚的人,你就是呀”
送饭男子略有赧然地看了看足下,眼中划过一抹痛楚,却没有生气,终于爽快承认“王大哥竟然还记挂着我有劳二位了。”
相互确定了身份,沐乘风让跛脚带着囚禁多时的苦力们钻过墙缝,沿着绳子从井口爬出去,且说外面自会有人接应。众人一个挨一个排着队,脚步极快地走着,逃命的当口无人胆敢发出一丝异动。沐乘风三人垫后,眼看这群苦力已经差不多都走了出去,这时他问跛脚“是否还有其他人”
跛脚点头“有的,只是这处地宫极大,要把人找齐不容易。而且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有人巡视,咱们还是快快脱身得好。”
沐乘风问“下次巡视是多久”
跛脚算算,答“约莫还有两刻钟。”
“来得及。”沐乘风成竹在胸,吩咐跛脚“带路罢。”
三人弯腰从矮洞穿过,眼前又是潮湿逼仄的地道,新挖的泥土散发出浓厚的腥味儿,左芝跟在沐乘风身后,捂住鼻子只顾埋头走,冷不丁踢到什么东西,“哎哟”叫了一声。
沐乘风停下脚步回头,见左芝苦着脸指着脚下“趾头好像破了。”
沐乘风蹲下替她看伤,脱了绣鞋看见脚趾只是有些发红,并没有破皮,又把鞋子给她穿上,道“没事,走路仔细些。”他在地上捡到了一个粗麻的口袋,袋子底下藏着两块石头,想是这样左芝才不慎踢中。
原本黄褐色的粗麻袋子染上污泥,脏得已经看不清本色,可却有些许黄色粉末沾在上面。沐乘风拾起麻袋,放到鼻端嗅了嗅。
一种浓烈刺鼻的残余气息,他曾在炼丹者的身上闻到过。
“咦这么脏不要闻了”左芝见他拿着破麻闻个不停,嫌恶地皱起眉头,一把抢过他手中的东西,“臭烘烘的扔掉算了这口袋”
她正要扔掉,却觉得这东西有几分眼熟,于是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看。
沐乘风“腾”一下蹭起身,说话都快了几分,问跛脚“修建地宫是作何用”
跛脚见他色凝肃不敢马虎,把所知都说了出来“初时招募匠人只说通州雨季惯有水灾,行宫建在山脚,官府担忧山洪倾下冲垮宫殿,于是在地下造渠道疏通水流。可我发觉并非如此数条地道窄细长仄,山洪下来淤泥堆积,如何能疏再者官府修建大可正大光明,何必囚禁劳工居于龌龊,甚至疫病横发也不敢张扬这岂非欲盖弥彰可惜那群官差防范得紧,我进来时日尚短,每天只有送饭之时才可出入,所窥也不过是冰山一角,并不知道地宫其他地方有何奥秘”
“木头,”左芝捏着麻袋想了一会儿,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个商队,胖老板的货就是用这种麻袋装的,连难闻的味道也一模一样。”
话音刚落,头顶传来“轰隆”闷响,三人身子不觉晃了晃,头顶还掉下许多沙土。
跛脚和左芝尚不知发生何事,还在发懵。沐乘风却把左芝护进怀中拔腿狂奔。
那些黄色粉末是硫磺,自古用作炼丹,但也可混成火力猛烈的药石,炸山开河。而此时此刻,地道里涌起的冲鼻气味彰示了沐乘风的猜测是正确的。
有人在地宫埋了硫磺硝石混成的火药,九成的用意是在女皇驾临之时炸掉这里,制造一场浩劫。不过现在,对方想毁掉的,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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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妻心协力
左芝舔舔干涸开裂的嘴唇,重新缩进沐乘风臂弯当中。壁角的灯油即将用完,豆子般细小的灯火渐渐黯淡,仿佛转瞬即逝。
他们已经被困在这里至少两日了,没吃没喝。地宫塌陷得非常突然,几人来不及原路返回,还好跛脚识得路,带他们躲进一间石室当中。三人刚刚站稳,不远处又传来轰鸣,石室也摇晃了几下,接着,出去的路就被堵死了。
左芝靠在沐乘风肩头,无力地问“木头,我们是不是会死在这儿”
沐乘风阖眸养,很肯定地说“不会。”
“希望有人会来救我们。”左芝没有显得很害怕,她在沐乘风温暖的怀里蹭了蹭,喃喃道“实在没人来救就算了,跟你死在一块儿也不赖。我们下了黄泉,一起渡忘川河,一起过奈何桥,还有喝孟婆汤哎呀喝孟婆汤不好,会忘记前尘往事,我们不喝,直接去投胎好了,投到一家,这样从小就能见面”
沐乘风很安静,只有听到“投胎去一家”的时候唇角微微扬起,道“你想跟我做兄妹”
左芝顿觉失言,赶紧噗道“呸呸呸谁跟你做兄妹,我是要你当相公”她努努嘴,紧紧抱住他的胳膊,“那就投胎到相邻的两家,我们当青梅竹马。”
“胡思乱想。”沐乘风揉着她脑袋,温柔道“先睡一会儿,养养精。”
左芝嘴里一丝湿润都没有了,嗓子也发疼,她听话地依偎在他身上,有些委屈地嗔道“好渴啊”
又是一天一夜过去,左芝身娇体弱,已经是半昏半醒,就连跛脚也觉得很难坚持,昏昏欲睡。只有沐乘风还保持着初始的模样,端正坐在墙角纹丝不动。
意识有些模糊的左芝动了动,没有睁开眼睛,她窝在沐乘风怀里难受地哼哼,哑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她混混沌沌做着梦,梦中似乎置身于干涸的沙漠,骄阳炙烤抽掉了所有的水分,她又累又渴,几乎立刻就要倒下。
忽然有一股清泉出现在眼前,左芝急忙扑上去接住甘露,贪婪地喂进口中。
沙漠里的泉水不好喝,有些咸有些腥,不过对于当下的她来说,她已经顾及不了滋味是否美好,她只是不想被渴死。
在接下来的旅途中,隔一阵她就会发现一股泉水,使得这场艰苦征途能够延续下去。她的精越来越好,大概很快就能走出沙漠了。
“郡主沐大人”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遥远的地方有人在喊。左芝费力地睁开眸子,缓了好一阵才辨别出这声音来自头顶上方。
“郡主你在不在下面郡主”
这声音是丁思集的,他来找他们了
左芝一个激灵全醒了,她兴奋地冲着上面大喊回应“我在我在四季豆我在这里”她的声音出响亮,很快透过岩石缝隙传到上方,丁思集趴在地上听见底下传来微弱的回应,登时大喜。
“下面有人快挖”
看见挖掘时的泥沙掉下来,渐渐能听见上面人的说话声。左芝满心欢喜,赶紧去拍沐乘风的脸颊“木头醒醒,有人来救我们了”
沐乘风脸色有些苍白,闻声睁眼,微微含笑“我听见了。”
“太好了我们不用死了”
左芝扑上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沐乘风反手也把她搂紧。
他浅色的袖口,浸出淡淡的红色。
火药爆炸时力量威猛,所以地宫塌陷发出很大的动静,就连通州城内也有感觉,众人还以为是地震。丁思集在茶嫂家一听,趁着百姓官兵都心惶惶出来避难,连忙遵照沐乘风的吩咐爬上城楼,竖起一面巨幅彩旗。虎头山上的王老虎见到旗帜,拿着沐乘风给的东西去到城外五十里驻扎的通州营。营帐将领见来者手持虎符,只道是女皇派来的使者,急忙整装出发,率队把通州城包围起来,接着一队人入城直奔行宫。
人马达到行宫,看见偌大宫殿群坍塌一片,目瞪口呆。丁思集从城楼匆匆赶来,遇见负伤的贾楠站在废墟边上发愣,情恍惚。
他大步过去“贾大人,郡主呢贾大人”
贾楠痴痴半晌才回,摇头道“死了,都死了”
“你说什么”丁思集踉跄,后退了几步,声音颤抖,“不会的那沐大人怎么样了”
贾楠指着一群断壁残垣“都在下面。坍塌时他们没有跑出来。”
丁思集闻言,热泪即刻喷涌而出,他低头憋回泪水,抬起通红的眼眶,对着一群将士下令“当朝右相大人与他的夫人被埋地下,诸位,我们挖开这里救他们出来”
军营将军知道虎符是右相托人送到手中,又见这里此般光景,赶紧下马卸甲,号召所有将士过来动手。
三天三夜,丁思集守在废墟旁边,一直没有合过眼。每当好消息或坏消息传来,他都要上前看一看。肢体受损的活人,血肉模糊的死人他亲自过目,虔诚地向上苍祈祷千万遍,只求能救出完好无损的左芝,不要断手断脚,最好连头发丝都不要少一根。
一会儿希望一会儿绝望,就在丁思集快要崩溃的时候,几块巨石下面传出他魂牵梦萦的声音。
“四季豆四季豆我在这里”
亲眼目睹她第一个被人拉上来,除了身上有些脏,四肢还是在的。丁思集瘫倒在地上,四仰八叉盯住满天繁星,长长舒了一口气。
“相公,快把我相公拉上来”
倒是沐乘风出来的时候精有些差,连嘴唇都是乌的,还险些站不稳摔下去。左芝急忙扶住他“小心”
她捉住他的手腕,发觉掌心有些润,低头看去已染上鲜血。左芝大惊“木头你受伤了”
她掀开袖口,两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跳进眼帘,不仅渗着血,还有一圈淡淡的牙印。
左芝顿时想起梦中腥甜的清泉,她“哇”一声哭出来,扑进沐乘风怀里对他又打又骂“你怎么让我喝你的血你会死的你不知道啊哇你死了我也不要活了,笨木头坏木头你这个傻子,比杨大头还傻呜”
她舍不得真打他,最后伏在他怀里哭个不停。沐乘风拍她的背脊哄她,轻声道“我只要你没事。”
刚刚平复了心情坐起来的丁思集,看见这一幕又重新躺了了下去,抬袖捂住自己的眼睛,肩膀微微耸抖,不知在哭还是在笑。
这样的一对有情人,早成眷属。
失魂落魄的贾楠看见他们出来脸上闪过一瞬的雀跃与希望,可是转眼瞧见刚才一幕,他眼中希冀的焰火渐渐湮灭,被一抹黯然取而代之。
须臾,他忽然勾起唇角,笑了。
行宫爆炸坍塌,罪魁祸首梁新武却没有及时跑出来,众人只找到了他的尸体。跟着丁思集带人去搜查梁府,发现颇多财物田产,远远超出知府该有的俸禄,家中甚至还藏有打着国库印记的银两。这一查之下,竟挖出一桩牵连甚广的贪腐之案。通州府的大小官员都慌了,自戕的有、跑路的有、带着家产投案的也有,府衙一时忙得不可开交。官职最高的沐乘风却置之不理,对一干人等避而不见,直接把事情推给丁思集,让他暂代知府的职务,授他处置之权。
他要给宝贝娘子调养身体,才没有闲工夫搭理这群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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