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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

    章节字数4367 更新时间090820 23:01

    候车室空荡荡的冷清,只有几个等夜车的旅客靠着长椅眯眼打盹儿,到白河镇的火车还有两小时才发车,许延坐不下去,又到售票厅买了站台票,来到月台上。更多小说 ltxsba.me深夜的g市如一只假寐的猛兽,楼房上早先姹紫嫣红的窗口,此刻阴沉沉的黑,十二月的寒风,刀片子一样频频削在脸上。

    短短两个多月,就再次走进这个站台,封毅上次还安慰他,再来就是接车了许延倚在柱子上,一支接一支吸烟,半个多小时,旁边的垃圾箱上已积了一窝横七竖八的烟头,嘴里苦辣辣的难受,越抽越心慌意乱,却根本停不下来。

    “延延,上次跟你一起那个人,叫封毅”

    “他今天打电话到我单位,说你爸病了。”

    “不算很严重,但你还是回去一趟吧,我明天给你到学校请假。”

    既然不严重,封毅为什么会打电话尹心玥又怎么会叫他回家许延脑子里混乱如麻,许刚黑红的脸庞和那几句语焉不详的话反复交替,一路坐立不安、忧心如焚,恨不得插翅飞回去。

    好不容易熬到白河镇,车门一开就冲下站台,来接他的竟不是封毅,而是司机小赵。许延恐惧莫名,一把抓住他的手“小赵,我爸到底怎么了封毅呢”

    “你别急,前几天晕过去一次,现在没什么大事儿了。”小赵也不似往常那样调侃,递给他一件大衣“封毅让带的,他在你家照看你爸,不能来接你。”

    许延心中稍安,穿上大衣跟他匆匆向站外走。十二月的白河镇,路面已经冰冻,许延不敢打扰小赵开车,小赵仿佛也不欲多言,二十里路很快就到,许延强忍着焦虑,看着车窗外一天一地的白,又掏出支烟。

    白,是北地寒冬唯一的色调,但他不知道,那如雪的洁白,竟会一直蔓延到家门口,往日白墙黑瓦、温暖热闹的小院落,此刻完全被一片死白覆没。许延怔怔推开院门,竟有些迈不动步子,仿佛怕惊动了这沉睡的白。是谁,是谁,究竟是谁脑子里谵妄般激跳着这个疑问,全身如坠冰窟。

    封毅听到外面响动,开了房门出来,静静走向他。许延定定看着他“是谁”

    封毅上前扶住他的肩,眼睛里满布红丝,低声说“黄阿姨,去世了。延延,坚强点,许叔叔刚恢复过来,不能激动。”

    许延心里像蓦然缺了一块,疼得大口大口吸气。怪不得,这院子会顷刻死寂下去;怪不得,再没那双母亲般温厚的手,像过去那样儿,慈爱地拉着他走进院门;没有那贴心的嘘寒问暖,灌满他冻僵的耳廓;没有那微胖的,风风火火的身影,在灶台边兴兴头头地忙活,为他准备热呼呼的饭食

    封毅把他拉进过去住的那间房,接过他手里的行李,转身放到凳子上。许延闭了闭眼睛,轻声问“黄阿姨是怎么菱菱呢她还好吗”

    “狂犬病,十多年前被狗咬过,上星期突然发病。”封毅动作停了停,回身看着他“菱菱,被镇上公安局带走了。”

    “你说什么”许延肝胆欲裂,上前猛揪住他“为什么你说清楚”

    “延延,延延,你冷静点。”封毅抱紧他“黄阿姨是狂躁型狂犬病,发作的时候很痛苦,送到镇医院隔离,菱菱探视的时候,她要水果刀,菱菱,给了她”

    许延眼前一黑,蓦地天旋地转,咬着牙强迫自己深呼吸,拼命冷静下来“公安怎么说她还未成年,要负刑事责任吗什么罪名”

    “她满十四了故意杀人罪。”封毅拍着他的背“别太担心,我托人去问过,她这是特殊情况,又没成年,会从轻量刑。”

    许延泪如泉涌,那个美好得像天使一样的小姑娘,那个从小就跟前跟后,乖巧顽皮,自己宁愿挨骂也要帮她扯鸡毛的女孩;那个为他贴窗花,教他糊灯笼,跟他一块儿采梅花,背着他苦苦哀泣,然后把眼泪藏在雪地里,不让他烦心的,至亲至爱的家人

    封毅抱着他,轻声说“不哭,延延,这儿现在都得靠你撑着,坚强点,过去看看许叔叔吧。”

    “嗯,”许延擦掉眼泪,深吸口气“我爸情绪怎么样”

    “放心,许叔叔没事儿。”封毅跟他一起出去“你别忘了,他是个,军人。”

    “嗯”许延心中剧痛,直视着封毅“哥,这儿有我,你快上学去。”

    “好。”封毅握住他的肩,轻拍一下“我下课就回来。”说罢匆匆出了院门。

    许延转身回屋,家里的摆设一点儿也没变,跟从前一模一样。木质朴拙的长条沙发,带着个结疤的扶手上油光铮亮;铺着半旧格子布的圆饭桌,安静而整洁;桌面上那套兰花细瓷茶具,还是自己上次带回来的。黄阿姨当宝贝似的供着,天天都用软棉布细细擦拭一遍,擦完给他爷儿俩泡上好茶,自己在旁边做着针线活儿,带着笑脸儿听他俩唠嗑那年冬天,真的,好暖和

    揭开里屋的绣花帘子,许刚沉沉的鼻息自床铺上传来,是房间里唯一的声响。许延轻轻走过去,坐在床沿上,仅仅大半年,父亲的头发已经尽数花白,往日黝黑结实的脸膛,瘦成两道狭长的深沟,额头上纵横交错的纹路,即使睡着了,也未能舒展开。

    许延静静坐在床沿,直到窗外的光线开始昏暗,抽绵扯絮的鹅毛大雪缓缓飘坠,沾染了院子里的葡萄架子,从缝隙里漏下来,一朵又一朵,噗簌簌洒落地面

    想到外面抽支烟,一个姿势坐久了,腿麻得不像自己的。刚轻手轻脚站起来,床上的许刚轻咳一声,缓缓睁开眼睛。许延连忙坐回去“爸,要喝点儿水不”

    “儿子”许刚拧着眉,眉间的川字纹随即像水纹般展开“回来了。”

    “嗯,”许延握住他放在被面上的手,轻唤道“爸”

    “好,好。”许刚脸上荡起轻微的笑,右手伸过来拍着他的手“去外屋给爸倒杯茶吧,嗓子干。”

    “诶。”许延连忙站起来,到外面给茶壶里续上热水,倒好端进来放在桌面,伸手扶许刚。

    许刚摆摆手,自己撑着床坐起来“不用,今儿好多了。”说罢接过许延递过来的茶,咕嘟咕嘟喝下去。

    许延接了茶杯,放回桌面,爷儿俩对坐着,一时竟无话可说。许刚看着床尾的白墙,微微点着头,轻叹口气“儿子,甭担心,你爸没事儿。”说罢转头对许延笑笑“人呐,谁没个三灾五难的。”

    “嗯。爸,”许延低着头“您千万要注意自己身体。”

    “嘿,没事儿,”许刚伸手一摆,放回床铺上“我还没享过儿子的福呢,能有啥事儿。”

    “嗯。”许延眼睛热烫,握紧许刚另一只手“爸,以后我一定让您好好享福。”

    “呵呵,好儿子”许刚摸摸他的头“好好念书,好好照顾菱菱,她是你的,亲妹子。”

    “我知道,爸。”许延心里一抽一抽地疼“我只有她一个妹子,我绝不会让她吃苦的。”

    “好,好。”许刚应着,复又躺下来,声音虚弱“爸再歇会儿,你也回屋躺躺,别陪着,人看着,我睡不着。”

    “嗯。”许延松开手,站起来,掀开门帘出去。

    院子里积了厚厚的雪,酥软松化,洁白晶莹,一丝痕迹也无。许延到棚子下的柴垛子上,抽了几根柴火,回到自己屋里,一根根塞进炕灶。

    天全暗了封毅才到家,直接过来他这边做饭。许延捧了饭碗进房给许刚,出来两人对坐着吃完。屋子里的火盆静静燃烧,无烟无焰,偶尔轻声噼啪,炸起一星半点鲜亮的火苗。

    许延说“哥,你回去复习吧。”没多久就要高考了,为他家的事儿,封毅肯定忙坏了,不禁替他着急。

    “不忙,”封毅笑笑“待会儿给你爸扎了针,我再回去。”

    “我爸的腰咋样了”许延问“摔得重不”

    “不要紧,”封毅说“那是老毛病,最近事儿多,本就累着了,天气又冷,在医院滑了一下,摔得不重,你别担心。”

    两人又坐了会儿,许延收了碗筷洗净,封毅取出个铁盒,进屋给许刚的腰椎和腿部附近穴位施上针,让针停留了几分钟,拔出来再垫上干叶片儿。回身捻了几撮锥形艾绒,点着顶部,隔着叶片儿慢慢熏灸,十来分钟后,撤掉烧成白灰的艾绒,又拔了一趟火罐,才算弄完。

    许延见时间晚了,推封毅出门“哥,你快回去吧。”

    “嗯,”封毅站在门口,不放心地问“晚上要我陪你不”

    “不用,”许延微笑“爸现在没啥事儿,我一个人就行,你快复习吧。”

    “好,”封毅扫了他屋子一眼“炕烧上了”

    “嗯。”许延顿了顿,问“哥,现在,能看到菱菱吗”

    “恐怕不好办,”封毅跺跺脚,看看他“进去吧,我明天再托人问问,想办法让你见一见。”

    幸好夏紫菱还在白河镇公安局,第二天中午封毅匆匆赶回来,拉着他就跑。两人急火火赶到镇上看守所,封毅递了支烟给值班民警,闲聊了几句。那警察事先就打过招呼,叮嘱道“隔门说两句就走,别耽搁,叫领导看见,我就得扒警服了。”说罢带着他俩走进过道,指指一扇铁窗。

    封毅轻推他的腰“去吧,我跟陈警官在这儿等着。”

    “嗯。”许延快步过去,铁窗内连张凳子都没,夏紫菱完全脱了形,抱着膝、垂着头,静静缩在屋角。许延握紧铁枝,轻声叫她“菱菱,菱菱,哥来了”

    夏紫菱怔怔抬起头,嘴巴动了动,像是叫哥,嗓子却黯哑无声,呆了半响,突然跳起来扑向窗口,经质地抓住铁条上许延的手,嘴巴一开一合,好半天才发出声响“哥”干涩的大眼睛这才有了焦点,眼泪噼噼啪啪掉下来。

    “你咋地”许延反握住她冰冷僵硬的手,喉咙硬得几乎说不出话“那么傻”

    “我没杀人,哥,妈妈她,呜呜,她脑门儿都快撞碎了,牙齿咯咯咬窗户,那声儿呜呜,全咬掉了还在咬哥哥我不忍心我妈遭罪呀呜呜”夏紫菱泣不成声“我看不下去我看不下去哥她是我妈呀”

    “哥知道哥明白”许延握紧她的手“菱菱,别说了,别想了”

    夏紫菱攥着许延的手,像攥着棵活命的稻草,眼睛仿佛两个无底黑洞,浑身簌簌发抖,惨白着脸呢喃“哥我怕我好害怕呀我是不是也要跟着妈一块儿去了以后再也呜呜再也见不着哥,见不着爸了”

    “别傻,菱菱,你还小,安心呆着,不会有事儿的,知道不”许延淌着泪安慰她“千万别瞎想,以后,哥接你回哥家去,哥还买好衣裳给你穿,啊。”

    “嗯呜呜”夏紫菱抵着铁栏,哭得抬不起头来。

    说了没两句陈警官就着急地催,许延探手进去摸摸她的头“菱菱,哥先走了,由机会就来看你,记住,别瞎想,知道不”

    “知道。”夏紫菱松开手,捂着脸靠在旁边墙壁上。许延狠狠心,掉头走出通道。

    两人谢过陈警官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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