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身,才发现有一中年男子正从内室走出,盯了我好一会。
外婆给的纸条上只有地址,并无姓名,所以我无法提问,但看见他的那一瞬,我就知道,就是这个人了。
秘的血缘无声地告诉了我这点。
这个人,就是我从未谋面的父亲。
男人的年纪很难猜测,他比我想象中年轻许多,三十四十都有可能。他年轻时必定是个很漂亮的男人,步入中年后漂亮中添上了一股成熟,很迷人。
我看着他,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他看我良久,竟张口问道,你是小绮
你,知道我我心里一动。
你的眼睛,和她一模一样。他的眼睛逐渐被柔情软化。
你妈妈还好吗他问。
嗯。我点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都这么晚了,今晚就在我这吃吧。他说着便进了内室的厨房,开始做起了饭菜。
不多会,菜便做好,小葱拌豆腐,清蒸鲈鱼,金针菇炒鸡蛋,时令素炒,清淡可口。
在吃饭间,他便将自己的一切告知了我。
他叫游秋声,确实是我的父亲,而我的祖父祖母都是画院老师,他自小耳濡目染,也学习了画画。
你妈妈真的一点也没说过有关我的事情父亲这么问。
我摇头。
她不提,或许是想要忘记跟我的这一段吧。他猜测。
你们之间,究竟是如何开始的这是我一生都想要弄明白的问题。
一个不谙世事的富家千金,被同学拉着去看了一场画展,认识了一个意气风发小有才气的画院学生,故事就这么开始了。父亲的眼中氤氲起了幻色。那时,她十九,站在桃花树下,背着手,眼倨傲又脆弱,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就像是注定那样,我们相爱了,也像注定的那样,我们的爱情不被家庭允许。在年轻人的世界里,什么也比不上爱情,我和你妈妈私奔了,我在一所中学里当了美术老师,而你也在那期间孕育了。那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日子。父亲喝着自家酿的酒,慢慢地回忆着。
后来呢我问。后来发生了什么
你妈妈从小是在富裕的环境里长大的,忽然之间变得一贫如洗,自然很不习惯。或许是应了那句老话,贫贱夫妻百事哀,我们开始争吵。说起来很惭愧,作为一个男人,我不了妻儿舒适的生活,实在是没用。某一天我们又因为琐事大吵一架,隔天她便留下张纸条,说自己再也受不了这样的贫苦生活,决定回家接受父母安排的婚姻,并且要打掉你。她希望我不要去打扰她,说这样做才是真正地爱她。虽然我很痛苦,但不得不承认这样做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我一直以为你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没想到,最后你妈妈还是没放弃你。
绮这个名字,是你们当时约定好给我起的吗
是的,绮罗日减带,桃李无颜色。思君君未归,归来岂相识这是你妈妈最喜欢的诗句。
闻言,我沉默了。
自从你妈妈走后,我就开始消沉,辞去了教师的工作,周游世界,遇到了很多的人,很多的事,当然也有过几段感情,可因为心里还是放不下她,最后无疾而终。去年我回到这里,看此处风景甚好,便决定留下。怎么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自己失而复得的女儿。
这个夜晚,父亲将所有的事情都告知了我,并且还讲了许多他行走在外国时的趣闻。他是个天生的谈话者,身上有种很强的魅力,能让人安心倾听,令人愉悦。
不知不觉就聊到了半夜,我决定回旅馆,约定第二天再来看他。
从小铺走出来,深感夜凉如水,整个小镇都陷入了宁静的沉睡中,小河波光粼粼,映着冰荧的月色,美不胜收。
我在寒凉的石板路上走着,在桥上时停下,没回头,只是轻声地对身后那个一直跟着自己的人道,你打算跟多久呢
那取决于你要走多久。熟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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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近又无聊了是吧我转过头去,正好对上月光下那双眸子,纯洁的月光,邪恶的眼眸,矛盾地融合着。
来人,正是和一。
你怎么把自己定性为无聊时的娱乐品和一问。
这是你定义的,我是无奈接受。我反驳。
这么冷的天,还站着聊天,等会冻死了,不明白的人还以为我俩殉情呢,多伤面子。和一提议我们回旅馆谈,我同意了。
哟,原来你们两位认识啊披着军大衣来帮忙开门的旅馆老板看见我与和一一同回来,表情嗨皮得很,活脱脱像看见tvb的奸情戏码了。
这才知道,原来和一跟踪我,也住进这旅馆里了,就住我楼上。
进房间后我直接就踹他一脚,狠狠地骂道,我说昨晚是谁在楼上悉悉索索走来走去弄得我大半夜没睡好,你心肠怎么这么歹毒啊
和一躲开,往床上一躺,不起来了。
跟踪我多久了,我倒了杯开水,暖暖手。
哎我说大绮你到底寻找到什么人生真谛了和一岔开话题。
你管呢。我不理他,抱着热热的茶杯窝在椅子上。
有什么想问我的没和一卖关子。
有,您老人家的前内腺炎好了没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偏就不给他机会。
你就真不想知道,范韵和唐宋怎么样了和一用桃花眼瞄我。
我不说话,只喝茶,憋不死他。
范韵本来说是要和杨杨订婚,但发生那件事后,杨杨移居加拿大,她也回英国去了。和一给我讲述了那两个人的下落。
听完,我保持沉默。
你是不是觉得他俩的下场还不够惨和一猜测。
他们下场再惨,秦丽也不会活过来,所以又有什么分别水缓慢流下腹中,暖暖的。
那唐宋呢他的情况你也不想知道。和一问。
我如果说不想,那你还会不会说呢我反问。
不会。他笃定。
ok,我并不想知道有关他的事情,谁再说谁木有小机机。我发狠。
你记住,是你不想听的,跟我无关。和一的微笑中带着点秘,估计是刚吹冷风久了,脑子有点抽筋。
你什么时候走我问。
这么想我走他问。
是啊。我实话实说。
和一沉默好一会,终于道,大绮,你真是歹毒。
看这话说得,我真是好心没好报,我要是真歹毒我干脆就又不给名分又暧昧地拴着他了,至于做恶人帮他斩断情丝挥别过往努力迎接新恋情吗
不过英雄总是孤独的,我认了,他说我歹毒就歹毒吧。
你别跟着我了,我就想一个人静会,你别惹我烦行不我故意皱眉。
我隔两天就走。和一终于开口了。诶,大绮,半年多没见,你就不想我啊
不想。我冷冰冰。
真没良心。和一叹气。
那行吧,你自己回自己房间去,我要困了。我下逐客令。
懒得走,今晚我就睡这了。和一将被子一裹,闭眼装睡。
行,你睡这,我去睡你房间。我见招拆招,起身出门。
谁知身后咚咚两道脚步声,我整个人被一股大力给拉到床上,房间中的灯也随即被拉上。
虽说我已经离婚,可也不能乱搞419,当即我就反抗了,可他却张开腿将我给压着,令我动弹不得。我急了,直接喊,和一,你再乱来我就不客气了
别急,先等一下。和一虽然压制着我,但也没什么近一步的不轨动作。
我看他的眼睛并没盯着我,而是望向窗外,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又在玩什么我问。
不告诉你。和一嘴角勾起。
我正纳闷着,没多久房门被大力敲打,一个严肃的声音道,开门我们是警察
这和一还真是个倒霉孩子,每次遇见他都会出事。
我推开和一,开灯开门,走进来俩警察,出示证件后说,同志,有人举报说看见这里有逃犯,请你们拿出身份证。
身份证倒是好说,出走在外的,哪能不带,我立马就拿出来屁颠屁颠交给警察叔叔了。但和一翻遍了包,却找不到。
嫌疑有点大啊。
和一解释说自己确实有带,只是暂时遗失,并说自个是个奉公守法尊老爱幼爱党爱国的好公民,大学时还递过两次入党申请,而且他的身份我也可以证实。
听了这话,警察叔叔转头问我是否认识和一。
我摇头,说自个跟他根本就是萍水相逢,他是来我房间借卸妆油的。
这下,和一同学的嫌疑更大了。警察叔叔绝不放过一个坏人,决定将和一带走调查。
临走时,和一同学回头,轻幽幽地看着我道,你们真毒。
我们统共就一个我,哪里来的们
我不解。
和一同志最后被调查出是纯良公民,被放了回来,不过因为蹲了一夜局子,小身子骨受不住,睡了一天。
我不管他,自己再去了父亲那里,他为我做了早饭,照旧是清淡口味,两人又在一起闲聊了一上午。
临近中午时分,忽然有一中年人到访,手中提着一包中药,轻车熟路地走进来递给父亲,说,老游啊,这药是新配的,你先吃着,对了身体有没有好点。
父亲接过,道了谢,接着淡淡道,反正就那样吧。
那中年人皱眉道,你这病啊,可拖不得,再这样下去,可就
父亲用眼制止了中年人接下来的话,然后指着我介绍道,这是我女儿小绮,这是我好朋友,叫他陈叔叔好了。
哟,你什么时候钻出个女儿来呢不过这五官长得确实像你,老游,有福气啊。
中饭是我们仨一同吃的,席间,老陈好几次提及父亲的病,但父亲都以各种话题岔过。
午饭后,老陈告辞,我送他出去,到无人处便询问父亲得的究竟是什么病,结果老陈说出尿毒症这三个字。
已经不能再拖了,必须换肾,否则就没几天好活。但这病已经把他老底都折腾光了,哎。老陈摇头叹息。
一共需要多少我问。
现在肾源很少,要通过其他途径的话,起码也要个20多万,再加上手术费等,至少三十多万吧。老陈说。姑娘,你要是有办法,一定要帮你爸一次,毕竟这是你爸的命啊。
我明白的。我这么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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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我坐汽车去附近大城镇的银行取了钱,直接交给了父亲,50万,存款的一半。
你这是干什么父亲问。
你的病,陈叔跟我说了。我说。
父亲赧颜。哎,做爸爸的从来没养育过你,居然反过来要女儿拿钱,真是
你是我爸。我说。我们好不容易才相聚,我不想你离开我。
怕就怕,我这身体自己做不得主啊。父亲移开眼睛,叹口气。
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你。我说。
我知道,你孝顺。父亲微笑。
爸,我一定会照顾你的,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看着他的眼睛,轻而坚定地重复着。
他垂下头,片刻,抬起来,英俊的脸上是微笑。饿了吧,来,我给你做饭。
回到旅馆后,我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早早地躺在了床上。本来就想这么睡了,但和一却像牛皮糖一样,粘着,没一会就来敲门了。
局子里怎么样啊我问。
下次我把你带进去亲自体验下吧。和一反击。
我偷笑,和一这狐狸,鲜少被整,这次实在是大快人心。
你下午取那么多钱做什么和一问。
睡着了都对我的行踪这么了解,仔细想起来后脖子还真有点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