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千户顿了顿,慢慢说:“要说一个丫头也没什么打紧,可这小蹄子偷了我们夫人最喜欢的翡翠珠钗,所以务必要找回,还请易大人行个方便。『地址发布页邮箱: ltxsba@gmail.com 』”
早已被人带到大堂后面的蓝语思听得心惊肉跳,难道自己身份不寻常?失去记忆的她,朦朦胧胧的意识里只剩了蓝语思这个名字,别无其他。
“我没见过什么丫头,到了赵府内,人都死光了,隐约见到一丛白毛从一具尸体上掠起,飞向墙头,那具尸体早已被抽了肠子。”易轻寒用杯盖轻轻刮着茶上的浮叶:“赵千户,你说我说的对是不对?”
赵千户咬咬牙,连道了几声‘对’,生生咽下这口气。因这赵家手中可能有自己上司指挥使受贿行贿的账册,满门尽亡可不是什么小事,若没有个说法,恐怕惊动圣听细查下来,众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但他也不能不问,赵千户见易轻寒装傻,只好明说:“咳咳,我派去的人还看到大人昨夜带回了一个姑娘,不知......”
赵千户话未说完,易轻寒已将茶杯重重摔在桌上,眼凌厉,吓得他一阵哆嗦。“何时你们锦衣卫倒监视起我们东厂来了,这是何道理!”
“易大人息怒,只是凑巧罢了,那几个番役是去隔壁王大人家,不想凑巧看到。”赵千户不想得罪他,解释到。
“那是我手下一个番役,将妹妹送与了我。”易轻寒敛住怒气,眼锋一扫,吩咐左右:“把她带出来给千户大人看看。”
蓝语思被带到大堂时还在愣中。易轻寒一眼扫过两人,蓝语思看似不认识赵千户,赵千户却如猫见了老鼠般急不可耐。
“原来只是一个番役的妹妹,看着太像我们大人那死去多年的小女儿了,如易大人体谅万指挥使思女心切,还请......”易轻寒打断了赵千户的话。
“督主已经奏了皇上,为我赐婚,届时赵大人一定赏脸来喝杯喜酒啊。”易轻寒邪邪一笑,随即吩咐下人将蓝语思带下去。
“这,这可当真!”赵千户一时语塞。
“呵,赵千户这是不信我?如不信,您大可亲自去问问督主。”易轻寒轻嗤一笑,脸色骤冷。赵千户赶忙说‘不敢不敢’。
“对了,敢问府上夫人丢了什么?”易轻寒转头邪笑,猛然发问。
“丢了,丢了......翡翠手镯,啊不,翡翠珠钗。”赵千户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方才胡乱说的首饰,只看易轻寒了然一笑。
赵千户憋了一肚子气却不敢发作,东厂督主与皇帝的关系密切,又身处皇宫大内,锦衣卫向皇帝报告要具疏上奏,东厂却可口头直达。而且皇帝还赋予东厂督主监督锦衣卫人员的权力,万指挥使大人见了东厂督主都要客客气气,自己怎敢触这眉头。东厂的人水涨船高,别说是干涉,就连自己这个千户见了东厂百户易轻寒都要恭恭敬敬。
看着灰突突离开的赵秦守,易轻寒目光一凛,对左右吩咐:“备马!”
易轻寒凝眉细想,方才自己特意叫这女人出来与赵秦守见面,为的就是试探她的身份。看样子她并不认识赵秦守,但是赵秦守却认识她,这是何缘由!
东安门已到,易轻寒翻身下马,走过堂前那座‘百世流芳’牌坊来到大堂,只见岳飞画像仍旧栩栩如生。
“百户大人,您来了。”一个掌班走过来说到。
“督主来了吗?”易轻寒将披风丢给他,问到。
“来了,就在后面。”那掌班将披风放到臂弯里,一脸谦恭。
走到拐角处,易轻寒放慢了脚步,右手一用力,扯裂了麒麟服一角。
“寒儿来了。”安静的屋子里,一记咸咸的黏黏的声音游荡在半空,叫人听了生厌。
易轻寒立在门口微低了头抬眼看去,只见东厂督主夏明已从桌案后站起,背着手慢慢踱向自己。夏督主一身大红蟒服,外罩曳撒,一张瘦脸有些惨白,皮肤也有些松弛,唯有那双如鹰般的眼睛仍旧炯炯有。
“下官在。”易轻寒俯身就要行跪礼。
“起来起来,在本座这儿就不必多礼了。”夏督主笑着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看着恭敬立着的易轻寒,很是满意。这个人有些武功,办事干脆利落,虽然净身投靠自己没几年,但做事却甚合己意。
“昨夜发生了什么事?可探知锦衣卫那边为什么追着赵家不放?”身为东厂督主,就算每日坐在家中,也可知天下事。
“似乎,万笃有一本账册落入赵家,那上面有他受贿行贿的证据,属下还在追查。”易轻寒并没提到蓝语思。
“哼,这老小子终于露出把柄了,寒儿,给我全力查。”夏督主一脸奸笑,终于有机会除去锦衣卫指挥使这颗眼中钉了。
易轻寒微微勾起嘴角,他何尝不想早点除去那人。
“昨晚没换衣衫?”夏督主瞥到易轻寒麒麟服那撕裂的一角,皱着眉头问。
易轻寒摸了摸那处裂口,羞到:“换了,摸黑换上的,没留意。”
夏督主垂下眼皮儿,轻叹一口气:“没个人照顾总是不好,你这嗓子若不是耽搁了也不会哑,那些丫鬟婆子什么的哪有自家人细心。”说完陷入沉思,似乎想起了自己已故的对食。
“督主也需有个人照顾,不如......”易轻寒偷眼看去,知道时机已到。
“呵......”夏督主一声苦笑,身子靠到椅背上长出一口气:“我老了,寒儿你还有大把好日子,赶明儿我在宫里给你找个对食。”
“多谢督主好意,下官只想为督主效忠,况且......”易轻寒故意停在这里,轻叹口气。
“况且什么!我看谁敢非议,我不仅要你娶妻,日后我还要你收上三五个干儿子。”夏督主是从宦官底层做起的,深知这其中的辛酸苦辣。
“在宫中,也只能在宫中,日常也是见不了面的。”易轻寒满脸失落。
“那就娶个能恪守妇德的良家女子,看上哪家了就直接娶来,本座准你了。”夏督主一心护短,也有着那么一股子感同身受的意味在里面。
两人又说了些话,易轻寒得了夏督主的首肯,可以放心大胆地查锦衣卫指挥使账册一事,也可以放心大胆地娶了那女子,也可以慢慢查账册之事。宦官娶妻不是不可能,一般有权有势的大太监都是妻妾成群,既然有了东厂督主的话,大可放手去做。
万笃府,书房内,赵秦守正苦着一张脸立在书案前。太师椅上,坐着肥嘟嘟圆滚滚身着飞鱼服的万指挥使,下了朝未及换常服的他立刻召见了赵秦守。“你是说,东厂的人要插手此事?”
“依属下之见,夏老狐狸已经知道了此事并有意受之,否则易轻寒再嚣张跋扈,也得给您面子。”赵秦守翻起一双老鼠眼,看向万笃:“至于打算,估计只是想抓住您的把柄,以后可以利用,倒不是想把您怎样。”
“他真要把事做绝!就别怪我也下狠手。”万笃猛地站起身,不服气地在屋子里踱了两圈:“万强这死鬼究竟把账册放到何处,那贱女人是否也叛了我!”
“管家万强叛主求荣,罪该万死。”赵秦守缓了缓说:“可蓝语思那女人倒不像是......属下从元北城跟着,她得了您的命令去找账册,好像自从那次杀了万强落水后,被赵宁安救起就变了个人,似乎忘记了所有的事。”
“忘了所有的事?不可大意,如若带不回来就永远也不要带回来!”万笃皱眉,走到窗边:“你说账册是否真的在赵宁安处。”
“说不准,万强毕竟在赵宁安的船上躲了数日,若不是蓝语思找到他,恐怕他就上岸了。”赵秦守眨眨眼睛说:“赵家灭门一案,我看不如像易轻寒所说那样,有妖狐作怪,封了那院子,我们也好慢慢搜查。”
“甚好,妖狐作怪,就随东厂去说吧。”万笃闭了眼睛一脸痛苦状。
蓝语思闭了眼睛一脸痛苦状,她千算万算都没算出自己会嫁给一个太监!前世里被他软禁了一年,这一年里,对于蓝语思可以说是生不如死,如果不是一直相信好死不如赖活着,她简直一秒都不想活下去。蓝语思想死,但一想到每次重生必会回到那个原点,就发憷了。沉思过后的蓝语思打定了主意,这一世里万事一定要以小命为主,趋炎附势、忍气吞声、阿谀奉承、奴颜献媚,这些统统都不在话下,只要能保住小命,蓝语思做什么都可以,谁叫她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呢。
或许老天怜悯,嫁个太监好歹还能保持完璧之身,待日后良人出现将自己救出火海,双宿双栖,岂不美哉!天,庆元朝的太监可是去蛋蛋留棍棍的,就是说自己还是有危险的,蓝语思顿时觉得两腿发麻。这算是个小小的意外吧,前世里易轻寒可没娶自己,这要怎么应对呢。
外面喧嚣不止,一个太监娶妻还这般热闹,看来东厂的太监真不是浪得虚名,蓝语思腹诽着,忽听门响。
屋内空气瞬间凝重,似乎连案上喜烛的光都跟着颤抖起来。
蓝语思的手在宽大的袖子下紧紧攥着,心跳也跟着加速。仿佛前面就是深渊,一个不小心就会失足落下,于是进又不能进退又不能退。
眼前一亮,红盖头猛地被一只修长的手揭开,蓝语思缩着脖子抬眼看,一身喜服的易轻寒就站在床前盯着自己看。平素有些苍白的脸,此时在红烛锦被的映照下,似乎也有了那么一点暖意。
“过来喝合卺酒!”易轻寒将盖头一扔,走到桌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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