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温旭尧通敌叛国、改投北齐证据确凿,已由南梁元平帝褫夺封号,收回封地。
消息传出来时,北齐的大军也踏破了太溪城的城门,再一次将这座城池纳入版图。温宁跟着苏厌平与其他守将后撤,退守于太溪以南的常林。
“……陛下的旨意,公主想必已经清楚了,可还有什么需要微臣代为转达的?”苏厌平宣读完圣旨,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温宁问道。
温宁回,却只是自回忆里回,面对温瑞的这道圣旨,她仍是有些怔愣,或者说不知该如何来面对,遑论接受。她接了圣旨,将上面的内容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不同于前一道让她来堰河督军的圣旨,面前的这个,是由温瑞亲笔题写。
曾几何时,她年幼的弟弟已经长大,能写出一手漂亮的字了。
“所以,温瑞他让我和亲,让我远嫁北齐,就是为了能平息战火……?”
苏厌平拧眉,似对温宁这般不以为意的态度不满:“公主既为公主,理应做出表率,为南梁的百姓谋求福祉。如今因为温旭尧,南梁蒙受战火荼毒,公主难道不该做出点牺牲?”
战火荼毒,这四个字仿佛是触动了什么机关,叫温宁又一次地想起那些烙印于脑海深处的画面。
那一天,她最终还是去了望江坡。
他们到那儿时,宇文清射出的那一箭也正中温旭尧的肩膀。再之后,宇文清领着她的亲卫队,如同逗着濒死宠物的猎人,一点点地将纪骁和温旭尧逼至坡崖。
然后,失控到几近疯魔的姜钰被打晕,由宇文清提着离开。
从温宁出现,到宇文清一行消失,明明没有多久,她却觉得手脚冰冷,浑身都是死一般的僵硬发麻,仿佛是经历了漫长的,地久天长。她知道当时的自己除了默默看着什么也做不了,何况她本身也没有营救温旭尧的想法,但那样的画面还是就此烙印于脑海,怎么都无法遗忘。
战火荼毒,舌尖转了转,温宁不由勾出抹讥诮的笑。
她还没有蠢到因为心底的怨,就将这一切都视为理所当然。温旭尧如果当真与北齐勾结,那宇文清会知道他的行踪倒是不怪,可若是这样,宇文清又岂会蠢得现在去杀温旭尧?可如果设想的前提不存在,那宇文清又是如何得知温旭尧三人的行踪的?
“公主?公主?”苏厌平略显不耐地出声唤道。
温宁握紧了手里的明黄卷轴,环视一圈方问:“青黛呢?”
“待公主出嫁,柔妃娘娘会与微臣一道返回京城。”
柔妃娘娘,原来如此。
“苏相不必担心,本宫愿意为了陛下去和亲。”温宁自嘲地笑了笑,“只是劳烦苏相再如实回答本宫一个问题。本宫的孩子,当真是死于皇叔之手么?”
“公主既尚未出嫁,本就不该有孩子存活于世。”
温宁忍不住又笑了,眼角发酸:“当日不是苏相劝本宫,用本宫这身子去稳住皇叔的么?”
“诚然。那想必公主也是乐意为陛下除掉所有威胁的,何况如此不堪的污点,公主难道会希望让天下人都知晓?公主应该感谢陛下。”苏厌平朝她躬身,兀自转身离开。
临时充当居所的宅院并没有多奢华,但这已经是常林所能拿出来的最好的府邸。
前院成了议事的幕府,后院辟为东西两厢,东厢由苏厌平和平南侯这些大臣守将暂住,西厢,便由温宁独自拥有。可现在看来,分明是还有另一位贵主子。
温宁拿着圣旨静静站了会儿,忽然扬手砸了出去,紧跟着,便是这屋里的所有东西。能摔的不能摔的,在这一刻都成了她发泄的对象。
温旭尧一死,这些所谓的大臣在她面前连虚伪都懒得表现。
而她的好弟弟呢?她心心念念想着盼着、总以为还没长大、总以为还需要她来照看保护的好弟弟呢?
“啊啊!!”温宁哑声叫了出来,嗓音破碎,叫着叫着却又笑出了声,“哈哈,哈哈,我的好弟弟!真不愧是我的好弟弟!你骗得我好惨!为什么……为什么!”
既然要骗她,又为何不干脆骗到底?
“公主,公主,没事了,哭出来,哭出来就没事了。”李公公将跌坐在地上,明明是在笑,却比哭还要难看的温宁扶进怀里,如同安慰受惊的孩童,轻拍着后背,一遍遍地温声软语,直到她最后竭力晕了过去。
温宁到底还是没有哭。
大抵是害怕北齐大军推进的速度太快,温宁的婚期定得很赶。不过即便如此,她也没表示出什么反对,仍旧安安静静地承担着她该有的职责。
大婚当日,温宁并没有穿温瑞给她准备的嫁衣,而是换了一身端庄厚重的朝服。
她又一次见到了宇文清。
ps:果然每一次到结尾都开始卡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