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镜湖摇桨行舟不敢暂歇,怕后面有追兵,不知对方实力如何,还是先离开这里为妙。心中百转千回,这五毒男人不知得罪了谁,看他伤势,对方分明是要置他于s地。鬼节没遇到鬼,却莫名其妙卷入一场麻烦,她又不能狠心把那男人丢江里不管,出身天香,医者仁心,不管怎么说先保住他的命,等他醒了再说。
若他是j恶之徒,伞中剑定为江湖除害!
船行数里,不见有追兵出现,玉镜湖放下船桨,走进船舱点燃蜡烛,仔细检查那五毒男人的伤情。
腰腹后背的外伤并未伤及要害,都是皮r0u伤,看伤口走向,伤他人的算不得什么高手,然而脉象凌乱急促,如波涛汹涌,内伤十分严重。
本来这些外伤不足以让他失血至此,但他t内热盛邪灼,气盛而血涌,自伤口流出了大量血ye,也幸亏流了这些血,不然气血高涨,经脉受损严重,轻则武功尽废,重则爆t而亡。
而罪魁祸首,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毒,单凭诊脉和嗅闻血ye,还分辨不出是哪些毒物萃取而成。
此毒潜伏日久,大约两个时辰前毒发,他强行以内力压毒,关键时刻有人趁人之危,否则那群人根本伤不了他。可想而知当时的情况有多么凶险,他九s一生逃出生天,跳了江,发现了她的船才勉强爬上来。
玉镜湖推测出前因后果,不禁感慨叹息:“你可真够倒霉的,啥事都摊在一块,没s真是福大命大。幸亏遇到了我,不然你可真变水鬼了。”先脱了他的衣服手甲,处理外伤上药包扎,然后单手覆其手心,掌心劳g0ngx相对,以天香独有的疗伤心法沐雨含光为他引导t内乱窜的真气,护住心脉,等天亮到了双月湾再做进一步治疗。
天香谷以医术名扬江湖,玉镜湖从小跟着师姐们经常给谷外村民治病,疑难杂症见过不少,对毒药还涉猎不多。她对这五毒男人的身份、因何事被人下毒追杀毫无兴趣,她只关心这毒的解法。
没有师尊点拨,没有师姐妹帮忙分析,没有医书可查,其中困难远b她预想的要多。
有难度,才有让人挑战的yuwng。
玉镜湖冥思苦想疗伤解毒之法,直到寅时才觉睡意袭来,撑着眼皮熄了灯,趴在小桌上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不甚安稳,玉镜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遇到一群强盗,要抢她自记事起就戴着的玉海棠吊坠,她不记得六岁以前的事情,只知道这是自己最重要的东西,谁都不能碰一下,她不要命地护着,谁敢来抢就绝命伞伺候,打得强盗们落荒而逃。
之后,有一只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带着小心翼翼温柔,让她内心的激动愤怒渐渐平静下来。那人的容颜模糊不清,她极力想看清楚那人的模样,却始终仿佛隔了一团氤氲的水雾,怎么也看不真切。
“玉儿。”那人开口唤她,语声柔润,雌雄莫辨,似是母亲,又似是兄长。
世上任何人都有母亲,这毋庸置疑,可她总觉得自己还有个哥哥。
每当她努力去想的时候,那段空白的记忆依旧无迹可寻。
她没有母亲,也没有哥哥。
玉镜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有温度迅速从脸颊消散,她还没醒过,视线由模糊渐渐清晰,显现一张苍白而英挺的脸庞,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仿佛在对方眼里看到一抹温情之se,再看之时,已如古井无波,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醒了,现在感觉如何?”脑子清醒了,她认出这正是大半夜爬上她的船又被她当水鬼刺了一剑的五毒弟子。
天se早已大亮,看得更为清楚,这男人长得真是好看,眉峰略凌厉,一双眼睛如星如渊,令人捉m0不透,鼻梁高挺,薄唇微g就是一抹撩拨人心的浅笑,风流而不下流,就算穿着在中原看来颇为异的五毒教衣裳,也十足像个浊世佳公子。
罗藏山的风水这么养人的吗?玉镜湖心想,以后有空去五毒教拜访一番,五毒的师兄都这般人才,不知师姐师妹又是何等风采。
“好多了,多谢师妹。”男子抱拳行礼,礼数周全,“在下五仙教蓝铮,请问师妹尊姓大名。”
“蓝师兄你好,在下天香谷玉镜湖。”
蓝铮眸中有细微的异se闪过,“玉镜湖,这不是……”是十年前他把一个人弄丢的地方。
“地名嘛。”玉镜湖微笑接口说道,“师姐在玉镜湖边救了我,我是个孤儿,不知道父母是谁,师姐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目光扫过玉镜湖脖子里戴的玉海棠,蓝铮启唇yu言,忽然一阵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口吐鲜红。
“你快躺着别动了,你中了毒又受了严重的内伤,需要尽快治疗,我们马上去双月湾。”玉镜湖连忙掏出手帕给蓝铮擦去嘴角鲜血,再给他塞了一粒药丸,接着拿起斗笠转身出去,伸手感受风向,天公作美,此时风正往下游吹,她拉起船帆,摇桨行船,加速赶往双月湾。
蓝铮靠着船舱坐下,江风吹得布帘猎猎翻飞,掩映之间,他看到船尾的粉衣少nv熟练地挥动木桨,yn光落在她身上,g勒出柔美的轮廓,青山绿水间,那抹浅淡的粉se宛如桃花鲜妍盛放,美得像一触即碎的梦境。
一定是做梦了吧,蓝铮闭眼,阖住满目隐忍的自责,失去了十年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小舟顺风顺水,很快抵达双月湾渡口。
双月湾是一个江中小镇,恰在一处南来北往的交通要道,镇子虽然不大,却很是繁华,客栈药店杂货铺子一应俱全。两人上岸后找了客栈投宿,玉镜湖询问蓝铮可知道他自己所中何毒,他静默片刻,说出了毒药的名字,亦不知配方。
“蓝师兄,你知道谁给你下的毒吗?”
蓝铮眸中沉沉,“知道,但我不能去找她要解药。”
“为什么?”
“我若找她,就一败涂地了。”
蓝铮说得隐晦,玉镜湖见他不想多言,就没有再问,只得先拟个暂时压制毒素治疗内伤的方子,“这是一种慢x毒药,毒发必s,你这是提前发作,还没到那么严重的程度,但一个月内若不解毒,毒气攻心,你还是有x命之忧。我医术浅薄,不能保证一定能给你解毒。蓝师兄,万一我解不了,就去找下毒之人拿解药。”
蓝铮展眉一笑:“不找那个人,我信你。”因为不信来世,所以他怕s,他会努力地活下去,他相信她,也相信自己。
他们在双月湾住了半个月,蓝铮的内伤基本痊愈,唯有解毒一事一筹莫展,玉镜湖思来想去,决定以身试险,蓝铮的血里有毒,她要饮血试毒。
蓝铮闻言变se,当即一口否定。
玉镜湖郑重解释:“只要一点点血就行了,慢x毒药不会立时毙命,我不会有什么危险,必须要亲身感受一下毒x才行。蓝师兄,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
蓝铮怔怔地看着她,长久的沉默之后,终于开口同意:“我自己来。”
锋利的刀口划过手腕,殷红如珠落于杯中,收集了半杯血ye,蓝铮se复杂地着玉镜湖将那小半杯毒血饮入口中。
毒血在口中打转,血腥味里有淡淡的甜味,玉镜湖仔细分辨,心里大致有了眉目,有了配方,解毒就有望了。
玉镜湖废寝忘食想出了解毒的法子,顶着两个黑眼圈去找蓝铮,高兴地像个过年得了压岁钱的孩子。
“我就知道,你那么聪明,一定会有办法。”蓝铮伸出手,自然而然地抚上她的脑袋,以示夸奖。
这动作太过熟悉亲昵,仿佛从前就对她做过。
“蓝师兄你怎么跟我师父一样,不许拍我脑袋,我不是小孩子了。”其实内心对这样的接触并不反感,她对蓝铮有种莫名的熟稔,不由自主地信任亲近,但毕竟男nv有别,该矜持的还是要矜持一下。
他看她的眼,也的确不是看小孩一般,玉镜湖分不清他眼里复杂的情愫,只觉得心跳忽然变快了一点,以买药为由一溜烟跑了。
“是啊,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蓝铮笑得感慨而意味深长。
玉镜湖去买药的时候遇到了棘手的难题,有一味关键药材夜龙舌数量不够,整个双月湾所有药店加起来,都买不到解毒所需药量的三分之一。
药店老板道:“这夜龙舌十分罕见,长在悬崖峭壁上,冒着生命危险都不一定能找着。看姑娘像是八荒弟子,习武之人想来应该有法子采药。我给姑娘指条路,从双月湾往西过了桥有个凌云壁;往北上山,有个云来镇,镇子附近有个风啸崖,就只有这两个地方才有夜龙舌。”
凌云壁险峻陡峭,崖壁整齐宛如刀削,高耸入云,不愧凌云之名,崖壁上草木丛生,夜龙舌又生得矮小,寻找殊为不易。直到下午太yn西下,夜se降临,她才背着药篓从山上下来。
山间遍布荆棘,玉镜湖找一回药,衣服被藤条倒刺刮得破破烂烂,脸颊胳膊后背小腿也留了不少血印子,尽管都是皮外伤,但是疼啊!玉镜湖倒x1冷气往客栈走,心想不狠狠拿一笔诊金简直对不起自己遭的这些罪!
最气人的是她忙活一整天,找到的夜龙舌还是不够,凌云壁不够,明天就去风啸崖找。
让蓝铮活下去,她才能有诊金拿。
蓝铮姓蓝,在五毒教还是颇有势力的大姓,应该挺有钱的吧。
一路上玉镜湖琢磨,等会还是翻窗溜回去吧,她不想惊动蓝铮,让蓝铮看到她现在狼狈的样子又不是什么好事,还弄得自己好像还有讨巧邀功之意,平白无故增加人家愧疚感做什么。
然而,她没想到,刚刚下了凌云壁,在山下桥头看到了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蓝铮换了衣裳,头发还是高马尾,彩雉翎羽十分显眼,她看不清脸也能认出来是他
蓝铮一眼看到玉镜湖,心口狠狠一ch0u。
他没想到她如此狼狈不堪,钗环散乱,粉se衣裙破破烂烂,露出的肌肤上皆是血红的印子,脸蛋双手也未能幸免,几道红印纵横交错。
她的伤口一定很疼,他的心也在疼。
“你出去太久没回来,我去药店打听,有个老板说你去凌云壁采药了,我就在这等你。”蓝铮主动迎上来,睫毛垂下,掩去眼中情绪,转身背对玉镜湖,“我背你回去。”
玉镜湖头摇得像拨浪鼓,“你是病号,我哪能让你背,我腿也没折,我能……”
蓝铮打断:“不让背,那我抱你回去。”他没有在开玩笑。
玉镜湖脸上的表情裂掉了,那还是背吧,抱回去也太尴尬了。
趴在蓝铮背上,没有她想的那么尴尬,而是莫名的熟悉,熟悉得仿佛从前蓝铮也这么背过她。
“玉儿,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蓝铮忽然开口,语气尽量显得平缓。
“八荒门派同气连枝,出门在外,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吗?”玉镜湖不假思索脱口回答,感觉到蓝铮微微一顿,继续说下去,“我还没见过这种毒,治好了你,回去还能给谷里的医书案例里添上一笔。还有啊。”她轻轻拍了拍蓝铮的肩膀,嘻嘻一笑,“不许赖诊金,我给人看病很贵的。”
蓝铮有些郁闷,毫无缘由,淡笑道:“放心,诊金一个子都不会少。”
玉镜湖累了一天,趴在蓝铮背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回到客栈,蓝铮叫小二送饭菜上楼。
蓝铮将背上的nv孩轻轻放于榻上,摊开薄被盖在她身上。
玉镜湖睡着了眼睛也没有完全闭合,呼x1均匀平稳,睡得十分香甜,脸上除了血印还有泥土,都伤成这样,还能在一个不知底细的异x面前睡得毫无戒心。
真是心大,蓝铮有些不悦,万一遇到有歪心思的人,她怕是得被吃得渣都不剩。
蓝铮拿毛巾蘸了水擦去她脸上的泥土,鬼使差地抚上她的脸,从额头轻轻抚过眉毛,再慢慢往下,掠过小巧的鼻梁,停在她樱se的唇上轻轻摩挲。
它柔软,可,总是噙着笑意,暖和得像是巴蜀难得一见的yn光。
“棠姨,老天爷还算有点良心,把钰儿还给我了。”蓝铮呢喃自语,声音低得只有自己听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