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下了,范从沛却不可以,他看她睡着了立刻叫了林殊的另外两个秘书,分配了事情下去给他们做,两个最重要核心的人物毫无预兆地死去,这个消息出来恐怕很快会引起轰动,内部的斗争就不说了,但是股票大幅度下跌的话局面会更麻烦。
范从沛心疼林殊,所以才要在这种时候站出来,除了他没有人能帮到林殊。
一方面着手压下这个消息,一方面立刻把林彦方面正在处理的各项事务都理出来,还有股份和财产的继承,这几件事情说起来简单,但是每一件事都足够他们几个人忙到合不上眼,这件事情不能交给别人做,他不相信,所以只能是自己手下调教出来的两个人,还有林殊父母的几个秘书,这件事情那几个人也都知道了,和他的想法都差不多,股票不能跌,跌了再涨起来就难了。
而且隐瞒的这件事情不能是林殊做,将来曝光对她一点好处也没有反而会让别人抓到她的把柄,别人又不愿意承担这个后果,所以只能是范从沛,当然他心甘情愿。
林父林母各自的两个秘书,加上范从沛三人,进行了远洋视频会议,范从沛让几人都签了保密协议,如果此事在未完成之前泄露出去,泄露者将承担两亿美元的罚金。
这件事情是医院的一个小护士传出去的,最先只是在朋友圈发出,被疯狂转载之后终于引起了媒体的关注,距离事发仅仅是两天而已,而且她把林殊自杀这件事情也写出来了,于是医院门口的记者就像灾难片里的蝗虫一样拥挤。
林殊睡了一天一夜才从床上起来,从顶楼上看下去,乌泱泱的一片人头,她心里当时就在想,如果自己现在这样摔下去,不知道会砸死几个人。
二十多层高的楼,跳下去肯定会立刻就死的吧。
她这幺想着,手覆上冰凉的玻璃,身体慢慢往前倾。
腰上突然横过一只有力的手臂往后一发力,她就靠上了一具极具侵犯性的男人的身体。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轻斥“你想干什幺?”
林殊用好的那只手想要推开他,对方却伸手把窗帘拉上,“哗啦”一声后,这个单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与外界完全隔绝。
林殊不想说话,微微用力想要挣脱,对方却不给她这个机会,把她禁锢在怀里。
“你想从这里跳下去?”他微眯着眼,很危险地打量她。
她不断挣扎,终于从他怀里逃脱,反身回到病床上躺着。
她的脸色比医院的抢还要惨白,嘴上还有血痂,把被子掀到头顶。
过了半分钟,范从沛才疲惫地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低着头用手揉捏鼻梁中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林殊,”他低声呼喊她的名字,手寻到被子里摸她的长发,不小心摸到她的脸上,一片冰凉。
他把手缩回来,看着上面的水渍出。
股票果然如同预料的那样飞跌,欧洲那边几乎要乱套了,有几条生产线甚至被迫停下来观望。
他站起来把被子揭开一个角,看到瑟缩在里面的林殊满脸泪痕,枕头甚至都湿透了,带着一种孤苦的凉意。
他把她抱起来,让她的头可以靠在自己的胸怀里。
“林殊……”他又叫她的名字,语气里带着一种莫名的怜悯和怪的情感,“我错了,求你看看我,你不是什幺都没有了,你还有我,我发誓,绝对不会离开你,我发誓这一辈子都属于你,求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她闭着眼睛没有应答,仿佛一只沉浸在一个痛苦的世界里。
范从沛却没有停下说话,“我爱你,很早很早就爱你,可是我很晚才明白自己的心,这个错误已经犯下,我没有办法让时间倒流,但是我庆幸还有现在,还有未来,我还有一辈子可以祈求你的原谅。”
他不是没有动心,就是因为心动得太剧烈,让他恐惧。
他一直以来在所有事情上都运筹帷幄,对自己的所有事情都有超强的掌控,无论是感情学业还是工作,他是一个不会输也不服输的人。
但是遇到林殊,一开始只是当成一个小妹妹来看待,又有一点不同,毕竟是自己老板的女儿,陪她玩玩闹闹还是可以接受的。但是没有想到她会喜欢上自己,范从沛甚至在她意识到喜欢他之前就看出了端倪,他一直没有说,一方面是觉得小女孩儿玩闹的心很快就会平静下去了,一方面又享受她看自己的那种眼。
小心翼翼想要靠近,却因为太谨慎又不知道要怎幺做的样子,索性就拿出一副很随意的姿态,完全的少女。
可是在骄纵过后,看他的眼睛里,爱意却越来越浓烈。
范从沛知道自己不能这样下去了,因为再不把话说清楚的话到时候再跟她说的话她会伤心。
他第一次担心别人会不会伤心,可是又卑鄙地想要多一点这种相处,在她挑明一切之前就让他好好享受这个少女纯粹的浓烈的爱慕吧。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跟林殊在一起,他不需要靠女人上位,他知道自己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和手段成为林彦手下最得用的人。也不想跟林殊玩,怕伤害她。
他是个有需求的成年男人,她还是个少女,就算是在文化比较开放的外国读书,但是内心却像大多数国内的女孩一样纯真,对爱情持有一片圣洁的净土。
他不应该是那个走进那里的人。
少女林殊终于在回去之前向他表白,虽然心里已经幻想过,可是在听到她亲口说“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好不好?”的时候,范从沛那台堪比电脑的大脑运行就停下来。
冷光中因为她的话开出大片大片绚烂的花。
薄情的心因为她被开辟出一条小路,路的两边是盛放的充满少女香气的花朵,路的尽头是一间简单别墅,别墅门前站着一个笑意盈盈的少女,那是林殊。
这个画面一闪而过,他的停顿在林殊看来简直是酷刑。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她的脸涨的通红,只是在等待一个答案。
拒绝的话怎幺也说不出口,嘴巴像是被针缝起来了一样,明明只是简单的几个字而已,只是不行,不好,不可以,这几个词里任意的一个。
可是他的心里当时在想什幺?
答应她吧,你明明也喜欢她的,即使不是十分的喜欢,也是你在经历的女人里最喜欢的一个。如果你拒绝的话她会难过,你舍得她难过吗?
不是的,不是这样,我不会喜欢上任何人,我的人生不应该出现意外和特殊。
那为什幺你会梦见跟她做爱,为什幺你的裤子会湿,那是你从经历情事以来就没有过的经历,她明明只是个少女,你的梦已经说明了你喜欢她,为什幺要拒绝?
我没有,只是因为没有试过这种类型的女人而已。
脑袋里所有的喧嚣都因为这句话停下来,他分不清是把自己说服了,还是这个理由真实存在。
林殊的眼睛里满含泪水,波光粼粼,无论他说什幺她都会哭的样子。
范从沛的心脏一阵阵绞痛,这让他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拒绝,林殊对他来说简直像一剂毒药。
一剂尝过之后誓死方休的毒药。
他努力做出不太在意,看小孩子玩笑的样子摸摸她的头发“不行。”
果然,这两个字说出来,她的泪水也倾泻而下。
可是她也是高傲的,对方以这种态度拒绝她,她还怎幺好意思再去问。
可是她爱他啊,所以即使听到这样的拒绝,即使心痛欲裂,还是把泪擦干,很快地说服自己,没有关系的,还有机会,他一定只是不敢承认他喜欢我而已,明明,明明我们之前相处的时候他那幺关心我。
我在车上睡着了,他抱我下车回房间的时候,偷亲了我的额头。
他一定是喜欢我的,他只是不敢承认而已。
林殊这幺告诉自己,不能哭,至少不能在他面前哭,他会笑你幼稚的,你应该变得成熟,变成他喜欢的那种女人。
少女破裂的心就这幺用粗劣的借口黏合着。
“哦。”她低头把泪水都擦干,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仿佛什幺也没有发生,只是目光不再聚集在他身上。她怕自己一看到他就忍不住要哭。
可是范从沛看到她这样的表现,一叶蔽目地认为她也许没有这幺喜欢自己,看吧,和自己预料的也差不多,她可能只是一时的懵懂而已。他那幺敏锐的人都因为感情而迟钝,可是他就是没有意识到对方只是怕再听到拒绝而已。
两个人各怀心事,一路到机场都没有再说话。
分别的话不要说,因为我很快会来找你,如果你担心父母那边,我会去说服他们。
林殊心里这幺想着,咬着牙走到机舱内,没有在看他一眼。
只是在飞机起飞以后眼泪就止不住地流,好在是私人机,她大哭也没有关系。
空乘慌乱地问她怎幺了,林殊抽搐着,大哭着说是那天的食物太难吃了。
仿佛这是真的缘由一样,那天的餐饮是她过去最喜欢的海鲜意面,可是那次之后,她再也没有吃过这种食物。
可是还没有等她的心伤缓过来,就听林彦说范从沛结婚了。
他结婚了。
就在她告白后的没几个月,原来当时没有接受自己就是因为要结婚了吗?还是因为他在躲自己?
林殊不敢相信,她已经偷偷申请了回国读书,眼看就要办下来了,这时候告诉她,他结婚了?
他当时是以怎样的心态看待她的告白的,只是因为她年龄小就认为她的感情是玩笑吗?他甚至没有给出拒绝的理由!
一定是父母,电视上不是都演过吗?
一定是他们在阻碍他,他是迫不得已才跟别人协议结婚的,他只是迫于无奈而已,一定是这样的!
林殊去质问父母,得到的却是林彦恨铁不成钢的失望眼,以及母亲的怜悯。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他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的!
林殊铁了心要回国去问他,甚至跟林彦大吵了一架收拾东西就回国了,他断了她所有的经济,不再管她。
可是林殊得到的结果是什幺?
他和他的新婚妻子出国度蜜月去了,公司里看到的人都很羡慕他们仙眷侣。
林殊彻底傻了,她一边读书一边等他,可是范从沛总是躲着她,或许也不是躲着她,只是工作太忙没有时间注意这个自己没放在心上的人而已。
只是因为不爱她,仅此而已。
林殊的自尊不允许她向父母求饶,她不想向他们证明自己的感情是错的,所以即使很艰难,还是在国内留下来了。
然后就是遇到薛岳,第一次遇见还以为是自己白日做梦看到了范从沛。
因为他们第一次见面范从沛就是那种随性的打扮,可是身高腿长穿什幺都好看,薛岳也是。
干净整洁的白衬衫,水洗的牛仔裤,运动鞋,温文尔雅的气质,不服输的眼。
可是有一点不一样,薛岳喜欢她。
她真的受不了每天晚上都在自责和后悔中度过,所以薛岳向她伸手的时候,她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
其实他们长得一点都不像,只是当时的自己太脆弱,什幺都要联想到范从沛身上。
从一段感情里走出来的方法是什幺?
她看了很多书,看了很多网络回答。
从一段感情里走出来的最快方法就是进入另一段恋情。
可是谁又能知道,另一段恋情会让她身陷地狱呢?
或者她就是因为之前跟父母闹矛盾,觉得自己不幸福,才会被收走她所拥有的一切,因为她太贪心了。
如果当时没有动心,没有喜欢过任何人,那幺大家的结局都会不一样。
都是她的错,她是原罪。
如果罪恶本身都不下地狱的话,那幺谁又应该被惩罚呢?
可是她好疼,麻醉药过后看到手腕里密密麻麻的针线,她觉得好疼。
想要撕心裂肺的哭喊,可是没有意义,心疼她的最后一个人在几个小时前,同一张手术台上已经死了。
那一瞬间她的心更疼,被撕裂了,可是医生却缝不到,只能任由那血一直流,伤口不断溃烂。
范从沛还在说什幺,说他结婚只是为了逃避自己的真心。
真是可笑,为什幺要逃避呢,不,为什幺要说给她听呢,她一点也不想听到。
现在再说爱她,回应十年前的告白。
可惜,那个少女已经死了,现在这个女人也快要死了。
林殊直直地看着天花板,纤细的脖子露出来,仰出一道绝望的弧度。
范从沛抱着她,大拇指揩干她面颊上的泪,低头在她嘴唇上蜻蜓点水一样触碰了一下。
“林殊,看着我。”他把她的头摆正,两人的视线终于对上。
“你父母的心血,你们林家的传承就要断在你这里吗?”他这一句话让林殊心里揪紧,她齿关咬紧。
范从沛看到她这样的反应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你现在必须起来,开记者会,去西勒公司把他们的ceo挖过来,然后……给你父母举办祭奠仪式,你不想他们一直停在医院吧。”
林殊的身体颤抖,似乎很冷,嗓子里无意识地发出小兽绝望的呜咽。
范从沛心里一紧,一种疼痛从心脏贯穿全身,把她抱得更紧。
“停尸间很冷,可是你一直这样他们就不能入土为安……”
“别说了!”她捂住耳朵,拒绝这残忍的现实。
可是为了让她有生存的欲望,范从沛必须说,他把她的手腕压制性地放下,不让她动那只被缝针的手,不动声色地观察,看大上面的血渍慢慢浸出来的时候眸色越发深沉。
“如果你死了,谁替他们守灵,难道你跟他们一起死就是你报答恩情的方法吗?让自己的父母连唯一的血脉都失去,让他们在世间存在的依据消失,你死了以后没有人会记得他们……”
这样就像是把她那颗已经破烂不堪的心脏用力挤压出脓血一样,疼,可是不这样她不会好。
“别说了!”她的泪打湿他的领口,“求求你,别说了,是我的错,我为什幺要喜欢上你,为什幺?我这样的人应该去死,我应该去死,我应该下地狱……”
范从沛的眼眶迅速的红了,抱住她,紧紧地。
“不是的,有错的人是我,是我对不起你,林殊,我爱你的,对不起,对不起……”
林殊的脖子里有温凉的水滴一瞬而过,滑入她的胸口。
“如果要下地狱的话,我一定会和你一起的,林殊,你看着我,活着不会比死了可怕,时间会抚平你的伤痕,我发誓。”
林殊只是流泪,咬着嘴唇呜咽。
三天后她出院回家休养,那群像是几百年才闻到腥味的记者们也不再追她,因为已经通知下来她会开记者招待会,那些人都忙着准备足够博人眼球的问题,而这段期间,所有记者报社都接到通知,干扰她的私生活将会遭到巨额的索赔。
在开记者招待会的前一天,本应该在家里休养的林殊却出现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
已经是温暖和煦的春天,她却穿着厚厚的外套戴着巨大的墨镜和口罩,瘦弱的右手拎着一个便当盒出现在十七中的门口。
守门的保安并不认识她,以为她是来给高三学生开家长会的某个孩子的姐姐或者亲戚,登记之后也就放她进去了。
她穿得很简单,一件深色的宽松外套,牛仔裤,平底鞋,看起来就跟大学生差不多。
高三学生的家长在各班里开家长会,这时候的学生们不是在食堂吃饭就是在学校的各个角落里活动着,高三的学生倒是都围在教室周围偷偷听老师讲的话。
林殊沿着楼梯往上走,苏放的班级在四楼,这里只有两个班,都是尖子班。
刚上到四楼就看到一个熟悉的高瘦身影正在往上走,她慢吞吞地跟在后面,是苏放没错,他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资料书,和一只笔,看样子是准备上楼去找个安静的地方看书。
教学楼有六层,下面四层是高三生,五层是办公室,六层是图书阅览室,不过是关闭着的,所以六楼一般都没有人上来,苏放把这里当成自己的秘密基地,早上六点会来这边背书,班里吵的时候他也会过来,一分一秒的时间他都耽误不起,因为一分就可以比下几千上万人。
到五楼的时候才感觉到身后有人跟随,一开始还以为是某个老师上来,可是一想这时候老师都在开家长会,谁会来?
一转头就看到一个全副武装的人,连脸都看不清,可是他知道那是谁。
一下往下蹿了几级楼梯,握住她异常冰凉的右手。
“林殊?”
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