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7-27字数:132815、刘吕恩怨暮云依旧低垂,压在襄阳城上,越来越低,仿佛要把整个襄阳城都压碎成齑粉。更多小说 ltxsba.top
杨过和小龙女两骑当先,领着义军和官兵回城。刚到城下,忽然迎面一阵飞矢射来,亏得杨过和小龙女身手敏捷,急忙挥剑格开。
这时,郭靖从他们的身后策马上来,打了一声唿哨,城头的飞矢才终于停了下来。郭靖道:“出城之前,我与你郭伯母有言在先,以唿哨为号,方能入城!”
杨过闻言,心中暗暗敬佩郭靖黄蓉处事谨慎。
一行人进了城。黄蓉见郭靖手臂上血流不止,顿时心痛万分,问道:“你不碍事吧?”
郭靖道:“无妨!”
杨过和小龙女先后见过郭靖夫妇,道:“可恨那鞑子,日日用回回炮轰我襄阳。这一战,终于毁了他们几十架大炮,打得着实痛快!”
“郭大侠,你回来了?战况如何?”吕文焕从城楼里走了出来。
“吕大人,郭某烧了他们几十架火炮,推倒了榷墙。不负大人所托,特回城缴令!”郭靖说着,就把令牌交给吕文焕。
“好!”吕文焕把令牌接在手里,“如此一来,襄阳……”
话未说完,忽然又是一枚火球从天而降,轰的一声,砸在城墙上,顺着马道滚落下去。马道上正又两三名官兵走上来,被火球碾过,顿时只剩下一大片烧焦的痕迹和一滩血迹。
“妈呀!这是怎么回事?”吕文焕抱着头大叫。
郭靖急忙扑上城头,向元军的炮兵阵地眺望,只见刚刚被他烧毁的回回炮,很快又被新的替代上来,整整齐齐地排成一列,继续朝着襄阳轰击。
“靖哥哥,”黄蓉握住郭靖的手,“鞑子还有备用的炮架!”
郭靖捣毁的回回炮,对于元军来说,根本就是九牛一毛。新的回回炮不断被推到前线,继续向雨点一般,无情地抛射过来。
“快!保护吕大人!”郭靖大喊,“快躲到城下去!”
话音刚落,旁人还来不及反应,轰隆隆的火球,如天劫一般,又落在城头。
城头的火势更猛了,好像要把整个襄阳全都吞没。
“郭大侠,你,你随我来!”吕文焕说着,就被几名官兵护着,返回守备府去了。
郭靖对黄蓉和杨过、小龙女道:“你们在此候着,若是听到号角,就赶紧上城御敌!我去去就回!”
黄蓉不放心地道:“我随你一道去罢!”
郭靖没有办法,只有和黄蓉一起,到了守备府前。
两人刚要进门,忽被两名守卫拦下:“大人吩咐了,只需郭大侠一人进府!”
郭靖转身对黄蓉道:“蓉儿,你就在此等我。我与吕大人商议完大事,马上出来。”
黄蓉点点头。
郭靖进了守备府,黄蓉左等右等,直到天快蒙蒙亮的时候,才见郭靖背着一张宝雕弓从守备府里出来。
黄蓉一见那张弓,镔铁打造,上嵌金色龙雕,大惊道:“靖哥哥,你们在里头谈了些什么?你又为何背了一张御赐的雕弓出来。”
郭靖把雕弓从背上取下,拍了拍弓身,道:“蓉儿真是好眼力。这张弓,乃天子御赐之物,精钢锻造而成,能开三百石,射两百大步。天子曾将此弓赠予吕文德将军,可惜吕家开不了此弓,吕文焕便将此弓转赠于我。吕大人让我……”
“报!”郭靖正说着,忽有探子前来禀报,“吕大人,城头炮击暂停,北城刘整率水师登岸,停下城下,要与大人对话!”
吕文焕从府里出来,先朝着郭靖点点头,又对那探子道:“走,前面引路,去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蓉儿,走!”郭靖将雕弓重新背好,拉起黄蓉便走。
“靖哥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黄蓉感觉自己有些糊涂。
“到了城头,我再慢慢和你解释!”郭靖牵着黄蓉,一起迈开步子,往北城飞掠而去。两个人身怀轻功,自然一下子赶到了吕文焕的前头,躲藏在北城的城垛子下。
襄阳北城,依靠汉水。汉水虽然已经被刘整的水师封锁,但由于船上难以发射回回炮,因此只围不攻。北城的城墙依然完好无损。
郭靖和黄蓉隐身于西北夫人城上。夫人城,当年前秦苻坚挥师南下,与东晋刺史朱序战于襄阳。序母率娘子军登城御敌,屡挫强敌。后人因纪念序母韩夫人,便将此处城楼定名为夫人城。
郭靖和黄蓉坐下城垛子下,郭靖问道:“蓉儿,你可知吕大人与刘整的恩怨?”
黄蓉道:“如今的守备吕文焕大人,倒是与刘整无甚恩怨。只是前任守备吕文德大人,却是逼反刘整的罪魁祸首。”
郭靖点点头,接着道:“鞑子的水师统领刘整,原是赵方将军和孟珙大将军麾下的大将,善水战,曾率十二骑夺下金国的信阳城,人称赛存孝。后孟大将军病故,刘整归于吕文德统领。吕文德依附奸相贾似道,迫害刘整,方才使得刘整以泸州十五州之地降元。”
黄蓉道:“正是!刘整降元,全是吕氏所迫!”
郭靖道:“吕文焕大人虽与刘整无甚过节,但终归是自己的堂兄害得刘整走投无路。如今鞑子兵临襄阳城下,多是刘整为了报复,而出的主意。”
黄蓉惊问:“吕大人要你做什么?”
郭靖道:“射杀刘整!然后倾襄阳之兵,突破汉水防线,收复樊城!”
黄蓉道:“刘整为人谨慎,只怕没那么容易射杀!”
“城上的宋军听着!快让吕守备到城头一叙!”两人正说话间,忽然城下有人大喊。
郭靖和黄蓉从城堞的口子上偷偷往下张望,只见距北边的汉门两百五十步之地,高头大马上,端坐着一名身高八尺,器宇轩昂的老将军。
刘整六十多岁,仍是精抖擞,目光如炬。他的身后,仅跟了五六名随从。
“不行,靖哥哥,”黄蓉重新躲回城堞下,道,“距离太远了,纵使御赐的宝雕弓,也万万射不出两百五十步之远。”
“我道是谁在城下吆喝,原来是刘整刘大人,”说话间,吕文焕也登上了城楼,“刘大人,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吕守备,今日刘某前来,无非是想奉劝阁下一句。大军围城,六年有余,襄阳岌岌可危。如今更有西域飞石,所到之处,无不倾颓糜烂,襄阳城破,指日可待。大人若是识时务,不如弃城投降。大汗必定大有封赏。”
“刘大人,”吕文焕道,“你自个儿当了叛国之贼,却也要说动本守备与你一道同流合污,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吕文焕一边说着,一边小声招呼郭靖:“郭大侠,快!快射他!”
郭靖摇摇头,道:“大人,距离太远,怕是射不到。”
“吕大人,此言差矣……”刘整又道。
“咳咳!咳咳!刘大人,江边风大,你说什么,本守备听不清楚!”吕文焕故意装出一副倾听的样子。
刘整又向前走了十来步,道:“吕大人,此言差矣!我大元薛禅汗……”
“咳咳!刘大人,还是听不清你说什么!”吕文焕又道。
刘整又向前走了十几步,却是再也不肯往前继续挪动半步。他本是宋将,知晓宋军的臂弓,能射一百五十大步,他必须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要不然随时有可能被射杀。
“我大元薛禅汗甚是钦佩大人,若是守备大人纳城来投,定然加官进爵,荣华富贵!”刘整用尽了最大的力气喊道。
黄蓉又把头探出城垛,往下望了望,对郭靖道:“靖哥哥,看那刘整,是死也不肯再往前一步了。现在摸约两百二十大步,你有把握吗?”
这一边,吕文焕又在不停催促:“郭大侠,快动手!”
郭靖对黄蓉道:“无甚把握!不过也只能试试!蓉儿,且把金箭给我。”
黄蓉马上摸出一支金箭,交给郭靖。郭靖把箭接在手里,搭弓上箭,把宝雕弓拉得满圆,弓臂吱吱作响。
“就在此时!”黄蓉大声叫道。
郭靖迅速将身子探出城垛,略一瞄准。弦响,箭出。
金箭破空划出一道金灿灿的光芒,如闪电一般,直奔刘整的胸口而去。
“不好!有暗箭!”刘整正专心地跟吕文焕说话,哪里能防备暗箭。但是他身边的侍卫早已看在眼里,急忙往刘整的身上一扑。
郭靖纵使内力再刚猛,膂力再刚强,但相距足足两百余步,那侍卫也非庸手,已是在金箭射到刘整身上之前,护住了刘整。
噗嗤一声!金箭贯穿了那侍卫的后背,扎入刘整的胸前。
刘整和那侍卫一道,咕咚一声,滚落马下。
刘整只觉得胸口一阵刺痛,用手一摸,已是满手鲜血。大惊之下,急忙低头望去,只见金箭扎入胸口寸许。若不是那侍卫替他挡下了这一箭,恐怕他的胸口早已被箭镞穿透。
“御赐宝雕弓!”刘整一见胸口的金箭,认出是大内皇宫之物,惊叫道。
宝雕弓开三百石,射两百步,若非膂力过人,很少有人能拉开此弓。他万万没想到,郭靖曾是箭术大师哲别的弟子,竟真能将此弓拉开。而且,还在两百步之外伤了他。
“没错,正是御赐宝雕弓!”郭靖从城堞上喊话下去,“你这逆贼,今日郭某就替天子,赐你一箭!”
黄蓉急忙一拉他的衣袖,低声唤道:“靖哥哥,快,他还没死!”说着,又递给他一支金箭。
郭靖忙又搭弓上箭,嗖的一下,又朝着刘整射了过去。
但刘整身边的侍卫,早已将刘整护了起来。郭靖一箭射去,只射杀了挡在前头的一名侍卫。
剩余的几名侍卫,赶紧将刘整拖出三百步之外。
“吕文焕,你这卑鄙小人,竟敢暗箭伤人!”刘整怒不可遏,指着吕文焕骂道。
“刘整,你好自为之!”吕文焕还没答话,郭靖已把话头接了过去,“今日算你命大,若改他日,郭某必定取你性命!”
“郭靖?好,老夫记住你了!”刘整气急败坏,领着侍卫退回本阵去了。
“吕大人,请恕郭某无能,有负重托,不能手刃了刘整老贼!”郭靖急忙将宝雕弓呈上请罪。
吕文焕叹息一声,道:“郭大侠,此乃天意,怪你不得!二百二十大步之外,能伤了刘整,已是不易。”说罢,便垂着头返回守备府而去。
“靖哥哥,鞑子劝降失败,必定又是一番猛攻……”黄蓉的话还没说完,襄阳城又是一阵晃荡。
“鞑子又开始攻城了!”郭靖道,“事到如今,只能作死守计了!”
东城、南城、西城,又是无数流星坠落下去,惊天动地,火光冲天。这一回,汉水之上的战船全都靠了岸,无数鞑子军朝着北城城楼涌来。
“蓉儿,刘整那老贼是要报一箭之仇来了,你快去让过儿和龙儿把义军拉到此处防守!”郭靖道。
昨日元军猛攻东西南三面,吕文焕已将北城的人马,都抽调到三面防御。如今刘整忽然发起猛攻,官兵一时半会调度不过来,郭靖只能去请杨过和小龙女前来协助守城。
黄蓉走后,郭靖又看左右的官兵,无不伤痕累累。原来,这些都是从东西南三面城楼里调换下来的伤兵。
“郭大侠,鞑子人多势众,襄阳城会不会……”官兵道。
“不会!”郭靖马上接过话头,“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城在人在……”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精萎靡的官兵,忽然振奋起来,高声呐喊道。
无数云梯架上了城头,元军开始登城。
襄阳城头飞矢滚石齐下,顿时杀上许多敌兵。
这时,杨过和小龙女赶来。杨过问道:“郭伯伯,怎么回事?”
郭靖叹息,摇头:“吕大人令我射杀刘整,不料路程太远,竟被左右侍卫救下。如今刘整要报一箭之仇,已令水师尽数登岸,强行夺城!”
杨过往城下一望,自负如他也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见汉水之上,船叠船,船靠船,淤塞了整个江面。汉水南岸,密密麻麻的人头像蚂蚁一般,簇拥在城墙下,纷纷攘攘地朝着城头爬来……6、血与火郭靖走下城楼,却见许多面无表情的官兵,抬着尸首,垒到一处,点起一把大火,将尸体付之一炬。
这些捍卫襄阳的勇士,很多人连名字都还不为人知,就全都化为了灰烬。
虽然城里到处焚烧尸体,但巷子里,城头上,仍然有许多刚刚战死的官兵,热血仍在不停地流淌。
郭靖叹息一声,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台阶上有一具年轻的尸体,年纪不过十四五岁。他紧阖双目,抱着长矛,僵硬地卧在中间。
要是换在以往,郭靖见到这样的尸体,必定会感慨一番。可是如今,鞑子大军合围襄阳,每天不知道又多少这样的好男儿殒命沙场,他早已麻木。
郭靖刚刚坐下,那具尸体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郭靖没有吃惊,反而感到喜悦。尸体睁开眼睛,说明他还活着。
“郭大侠……”那少年见到郭靖,似乎有些喜悦,但更多的却是疲惫。
少年不过是太累了,打了个盹。郭靖也是两天没有合眼了。
郭靖伸出手,把少年从地上拉了起来,两个人并肩坐在台阶上。
“刘整刚刚那波冲击,可真是吓死我了。你没看到吗?人山人海,城墙都几乎被挤垮了!”少年不停地说着,好像只有说话,才能减轻他心里的恐惧。
刘整被郭靖射伤,盛怒之下,将汉水之上的战船全部靠岸,冲击夺城。一番血战之后,刘整大军才稍稍退却,但是没人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卷土重来。
“别怕!”郭靖朝着少年点点头,但是他也想不出用什么话来劝慰他。形势如此,就算三岁的孩子都知道襄阳城迟早不保。郭靖早已作好了殉国的打算,但是这个还未成年的少年呢?
“你年纪这么轻,怎么就来从军了?”郭靖问。
“去年家里人都战死了,只剩下我一个,无以生计……”少年黯然地说。
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站在这在血液中燃烧的城头,舍死奋战?
“郭大侠,襄阳的得失,和你并无干系,你又为何要来助守备大人镇守襄阳?”
少年显得有些老成,又有些幼稚地问。
“我不知道,”郭靖仰头望天,“可能是天命驱使吧!”
郭靖不想对少年灌输为国为民的大道理,但是除了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他真想不出还有其他什么原因可以驱使他来奋战襄阳。
“郭大侠,你说……我们这襄阳城,还能守得住吗?”少年问。
郭靖说:“那你希望守得住守不住?”
少年说:“当然得守住呀!那晚我也看到樊城城破了,城里的百姓,都丧命在屠刀之下……”
忽然,北城城楼一震,瞭望台上的官兵拼命大喊:“鞑子来袭,赶紧备战!”
郭靖抬头一看,只见北城城楼上也燃起了大火。
回回炮!
刘整攻城,自然不能少了回回炮。虽然水师刚刚登岸,但是从几里之外的东城和西城调集几架火炮来,根本不是难事。
“失陪了!我要去守城了!”少年赶紧抱起长矛,往城楼上奔去。
郭靖忽然觉得这名少年有些可亲,他甚至长得有几分像自己的儿子郭破虏。
只是在这么小年纪的时候,虏儿何曾尝试过这等血与火的洗礼?
“郭伯伯,刘整老贼运来了回回炮,开始轰击北城!”杨过与那少年擦肩而过,快步走下楼梯,对郭靖道。
“北城墙厚,快让大伙避在城垛子下!”郭靖说。
郭靖刚说话间,一枚巨大的火球从他的头顶掠过,重重地砸落在巷子里,像受惊的野马一般,疯狂地碾压践踏起来。
适时,正有一队官兵赶来增援北城,从巷子里经过。火球碾压过来,避无可避,尽数被碾成了齑粉,尸骨无存。
“此处危险!”郭靖道,“快随我上城楼!”
郭靖说着,拉着杨过一起登上了城楼,黄蓉早已在城头等候。
刘整的大军退后两三里重新列阵,正虎视眈眈地准备着下一次冲锋。
黄蓉拉过杨过,道:“过儿,我要你率着义军,躲藏于城墙后面,纵使城破,无论死伤如何,都不要回击!”
“郭伯母,这是为何?”杨过显然不能理解黄蓉的话。
黄蓉探出头,指着汉门道:“你知道这个城门,为什么被称为瓮城吗?瓮城,是为瓮中捉鳖。我要你不惜代价,不要回击鞑子,待鞑子轻敌,攻入首道城门之后,你和郭伯伯再领兵杀出,也给他们来一个瓮中捉鳖!”
“好!”杨过在纷飞的炮火中点了点头。
火石呼啸着撞击城墙,襄阳北面的城墙,也在烈焰之中颤抖起来。巨大的火石,一下穿透城楼的东西两面墙壁,将好端端的一座砖楼,砸了个透心凉。
一轮火石过后,城楼已是千疮百孔。
城外不远处,忽然响起了元军的号角,万马踩踏的脚步声,惊天动地。
杨过往城下望去,果然见许多元军,推着几架巨大的冲车,快速地朝着城脚蜂拥而来。眨眼时间,已攻到了城门之下。
黄蓉拉住杨过,道:“休要妄动!”
轰!轰!轰!元军的冲车撞击着襄阳城门,城门上的灰尘和城墙上的泥灰,顿时被撞得纷纷落下。
杨过已暗中指使弓弩手,埋伏在瓮城四周。
忽然,哗啦一下。襄阳的城门终于被攻破,元军丢下冲车,大喊一声,杀进城里。不料攻破了第一道城门,杀过一个天井,里头却还有一道城门。
“杀!”郭靖大喊一声,城头埋伏四起。
官兵和义军弓箭、弩箭一齐从四面墙头,朝着天井雨落而下。天井里的元军顿时一片鬼哭狼嚎,惨叫震天。
鞑子们见中了埋伏,纷纷又往城外退去。谁知后部的人马,哪里知道前部遭遇了什么,只道襄阳城门被攻破,一心只想杀进城里,建功立业。后退的人马和从后面杀上前来的人马混到一处,互相冲撞踩踏,死者不计其数。
“蓉儿,快!往下浇火油!”郭靖大声疾呼。手机看片:黄蓉带着几十名义军,已推着车子,载了一缸火油来,往瓮城的天井里浇了下去。
瓮城四面皆墙,唯有前后两道城门可以进出。此时前头的城门紧闭,后头的城门虽被攻破,但皆被后进的人马牢牢地堵了起来,进入瓮城天井里的数百名鞑子兵,无处躲藏。
黄蓉一支火箭,引燃火油,整个瓮城里烈焰冲天而起,变成了一个熊熊燃烧的大火炉。鞑子们的惨叫之声愈烈,宛如地狱一般。
后面的元军,见瓮城之中火起,知道中了宋军的埋伏,急忙后退数里,让出空间,使进入瓮城里的前部可以退出。可是那些鞑子,早已葬身在火海之中,哪里还有命在!
“诸军将士,听我号令!快随我一道,杀出城去,将鞑子赶回江面!”
郭靖拔剑,大声呼喊道。
“靖哥哥!”黄蓉扯了扯郭靖的衣角。
“蓉儿,怎……”郭靖的话还未说完,城头忽然又是轰隆一声,碎石齐飞,炸得城墙上的官兵尸体横飞,血肉模糊。
“快!隐蔽!”郭靖来不及杀出城去,刘整的回回炮马上接踵而至。
这时,汉水江岸上,已列了十余架火炮,齐齐对准了汉门瓮城,就是一通胡乱的炮击。
刘整已将这场攻坚战看在眼里。老奸巨猾的刘整意识到自己中计之后,急忙下令炮兵,照着汉门猛轰。汉门有伏,势必有善战的宋将在瓮城附近,因此不管三七二十一,十余枚火石一齐朝着城头落了下来。
一通炮击之后,刚刚稍退的元军,又是齐齐一声呐喊,朝着汉门冲击过来。
此时瓮城里的火势已经燃尽,骑兵踏灭了残余的火苗,从前部己军的尸体上踩过,攻到内城门下。
原本埋伏在瓮城四周的官兵和义军,在几轮炮击之后,已变得寥寥无几。四面城头,已躺满了尸体。剩下的幸存者,只能抛下屈指可数的飞矢,继续射杀敌军。
“兄弟们,快上城墙!”郭靖大声招呼避在城墙脚下的官兵和义军,让他们一道上城墙,抵御进攻的敌军。
放开外城,将元军引入瓮城之中,关门捉鳖,虽然烧死了许多鞑子,但也把外城城门拱手让给了刘整。如果再被敌军攻破内城,整个襄阳转眼之下便要沦陷。
几队官兵和义军听到郭靖的大喊,急急地握起弓箭,登上城头抗战。
轰!冲车已经被推到了内城门下,开始撞击城门。
“过儿!”郭靖对杨过道,“你在城头指挥官兵和义军抵抗,我去城下!”
“郭伯伯,你去城下作甚?”杨过问道。
“若是鞑子攻破城门,我自在门口堵着!”郭靖说。
“你要以一人之力,抵抗千军万马的冲击?”杨过问。
郭靖道:“城破,唯死而已。不如战死,来个痛快!”
轰!襄阳城门已是摇摇欲坠。
“郭大侠,小心!”郭靖身后有个稚嫩的声音道。
郭靖回过头,见是那位刚刚与他聊天的少年,便点点头,道:“你也小心!
无论城破与否,你都要把命留住!”
这几日,襄阳城里已死了太多人。许多人都是死得其所,但也有许多,死得根本不值。年仅十四五岁的少年,若是在混战中白白丢了性命,实属可惜。
可是又有多少家族的子嗣,都在这场血战中断绝了。
轰!整个襄阳城楼都颤了一颤。
“丑逆宵小,不自量力!”忽然,如古筝般悦耳的声音,像山间空灵的滴水声,荡涤了血染的沙场。
一袭白衣飘落,像一只风中飘荡的蝴蝶。
“龙儿,你干什么?”杨过见小龙女跃下城楼,急得大叫。
小龙女依旧一身洁白无瑕的长裙,手中的淑女剑已龙吟而出。剑光闪处,鞑子纷纷落马。
那元兵见小龙女忽然从天而降,急忙十余支长矛一齐朝她刺了过去。
小龙女双脚刚刚落地,身子又像风筝般飘了起来,跃过中敌兵的头顶,降落在他们的身后。元军还没回过来,只觉得喉口一凉,血洒当场。
“快去助龙儿!她一人之力,定然难敌这许多敌兵!”郭靖道。
杨过和郭靖也是纵身一跃,从襄阳城头跳下。两人齐齐落地,杨过急着寻找小龙女,见着元军挥剑就刺,顿时元军人仰马翻。
郭靖一落地,就见迎面杀来一名大汉,看此人的装束,像是元军的千夫长。
那千夫长大喝一声,手中的长矛已朝着郭靖刺了过来。
郭靖不避不退,抬手就是一掌。他这一掌,是像耳光一样扇出去的,掌心灌注了降龙十八掌的真气。一掌之下,竟把那千夫长连人带马一起打了出去。
人和马一起在地上翻滚,撞倒了后面敌兵,直到一头撞到城墙上,头破血流。
郭靖一个箭步,赶到了城门下。冲车两侧,各有七八名元兵在操作着车上巨大的撞针,撞击城门。
郭靖大喝一声,飞掠上前,手起一掌,打在那根两人合抱的撞针上。沉重的撞针原本是朝着城门撞去,受了这一掌,忽然转了方向,朝着另一侧晃了过去,顿时把冲车那侧的七八名元兵,碰得四处横飞。
这一侧的元兵,见郭靖欺近前来,急忙拿了长矛,朝着他狠狠戳了过来。
郭靖见矛来,也不招架,手按冲车龙尾,一个翻身,翻到了冲车那侧。只见他双手暗运真气,猛地拍在冲车上。那巨大的冲车在掌击之下,竟平平地移了出去,移出一丈多远。站在附近的元兵,皆被撞得飞了出去。
“郭伯伯!”小龙女牵着杨过的衣袖,朝着这边掠来,一路青光乱闪,杀那些元兵卒子,犹如砍瓜切菜一般,“鞑子人马太多,光凭我们三人之力,怕是杀不过来!”
杨过与小龙女虽然一路如割麦般收割人头,但后面仍然紧紧地追来了一队凶悍的元军。那队元军追到近处,直直的一排,长矛又是刺了过来。
郭靖道:“过儿,龙儿,快助我!”
杨过和小龙女会意,剑光一闪,已切断了那冲车上吊着撞针的前后两条绳索。
绳索一断,还没等撞针落地,郭靖早已掌出如风,拍在那撞针的撞头上。撞针如一杆巨大的旋木,如飓风般横扫出去。那些元军的长矛还没刺出,已被撞针扫得七零八落。
这时,襄阳城门忽然吱呀一声大开,从城里杀出一对精壮的人马,见人就砍,逢马就斩,顿时杀得元军大乱,人马自相践踏,死伤无数。城头的官兵见了,也弃弓换矛,杀下城来,把夹在瓮城里的元军统统赶出了外城。
郭靖长出一口气,已是大汗淋漓。再看杨过,也是浑身血污,甚至连小龙女雪白的长裙上,也染了斑斑血迹。
“师父,我兄弟二人来迟,请恕罪!”来者正是武修文、武敦儒兄弟两人。
郭靖道:“这几日为何未见你兄弟二人?”
二武兄弟道:“鞑子攻城,我等在城里招募义军,已召集数百人。今日听闻师父和杨大哥在北门大战,特赶来相助。所幸我等并未来迟!”
郭靖见二武兄弟召了一队精干的将士,心中大喜,道:“好!太好了!”
7、宴请元军被暂时击退,撤到了汉水岸边,重新列队,准备再次夺城。宋军关紧了内外城门,开始打扫战场。
郭靖在尸体叠了好几层的瓮城走过,心中不免失落。
虽然又一次抵抗住了元军的进攻,但下一次呢?
襄阳城墙已经越来越破败,如果城墙一旦倾颓,宋军的血肉之躯,又如何能抵挡蒙古铁骑的冲杀?他曾率领过蒙古铁骑和金国交战,自然对蒙古人的战斗力了若指掌。
忽然,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这是一张稚气未脱的脸。
脸上抹满了黑灰,但是看上去仍像一个孩子。他正是大战前和郭靖聊过天的那个少年。
少年倒在地上,像是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可是这一次,他却是真正死了。
少年手中的长矛,贯穿了一名百夫长的胸膛。可是百夫长手中的长枪,也同时贯穿了少年的身体。两个人几乎是同归于尽。
这个幼小的儿郎,如果长大成人,一定是一名七尺汉子。可现在他的身高不过六尺,他的对手,长得几乎像一头直立黑熊。
郭靖很难想象,当这矮小的少年面对凶恶的敌人时,心里有没有害怕?可是他终究是将手里的长矛刺了出去。当敌人身体被他刺进的瞬间,心中有没有震惊?
像他这样的年纪,本不该在炮火纷飞的战场上搏命,可是现在,他却僵硬地倒在了郭靖的脚下。
忽然,郭靖有些后悔,当时坐在台阶上的时候,他竟然问这少年的名字了。
如果将来要在襄阳树立一座丰碑,可以将他的名字铭刻上去。但是现在,他成了无名英雄。
少年临死的时候,瞪大了眼睛。现在虽然死了,凸出的眼珠子里,依然透露出一股杀气,但更多的是惊恐。
对面人高马大的百夫长,脸上却是一股不甘心和不敢相信。也许他没有想到,这个羸弱的宋朝官兵,会给予他致命的一刺。
只是简单的一刺,却刺中了百夫长的胸膛。这也是少年搏命的一刺,成了他最后的绝响。
“爹爹!爹爹!”忽然,郭破虏从东城跑来。
“虏儿,你不在城墙上守城,到这里来做什么?”郭靖站起身问道。
这几天,对于郭靖来说,全然没有好的消息,每次有人喊他的名字,都是城楼失守,将官阵亡。
“爹爹,鞑子撤兵了!”这一次,郭破虏带来的却是好消息。
“什么?”郭靖道。
“鞑子军收起了回回炮,人马都撤回榷墙后面去了!”郭破虏说。
当郭靖跟着儿子一起登上东楼城墙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鞑子军果真把几排炮架都收了起来,退回到榷墙之后。前面的阵地上,只留下了三三两两的几个营帐。
“父亲,鞑子是要撤退了吗?”郭破虏问道。
“不!”郭靖道,“若是要撤退,定是把榷墙也一起拆了。如今榷墙仍在,却不知鞑子打的什么鬼主意!”
黄蓉将打狗棒在残败的城垛子上不停地敲打着,打落了许多泥灰来。
“蓉儿,你在作甚?”郭靖问。
黄蓉指着那掉落下来的泥灰,道:“靖哥哥,你看!襄阳的城墙,已经几欲不支,光是棍棒在上面敲打,便打下这许多泥灰。若是用回回炮轰击,恐怕支撑不了多久。”她抬起头,对郭靖道,“城破,已是早晚的事!”
“蓉儿,你……你想说什么?”郭靖不明白黄蓉说的话。
黄蓉接着往下说:“鞑子肯定也知道襄阳守不了多久了。他们……他们或许是要招降!”
“做梦!”郭靖一拍墙砖,果真哗啦啦地坍塌了一大块,吓得他赶紧收手,“襄阳绝不会投降!”
黄蓉道:“那是靖哥哥你的想法,其他人呢?”
“娘,我也不降!”郭破虏道。
黄蓉道:“这恐怕是由不得你们降不降的……”
“蓉儿,你的意思是……”郭靖道。
黄蓉走近郭靖,低声道:“防备吕大人!”
“啊?”郭靖吃了一惊,吕文焕刚刚令他暗中射伤了刘整,怎么可能会有投降之嫌呢?
“你说,我什么时候算错过?”黄蓉不服气地望着郭靖。
“好!好!哈哈!”郭靖笑道,“女诸葛嘛!怎么可能想错呢?”
“快!赶紧修补城墙!”郭破虏见父亲和娘亲抱在了一起,不由地红了红脸,赶紧指挥工匠修城。如果敌人再行攻打过来,至少还能抵挡一阵。
“虏儿,”黄蓉从郭靖的怀里挣脱,“别费劲了,城墙怕是用不到了!”
过了几天,元军的营地里毫无动静,好像攻城暂告一段落。尽管黄蓉让郭破虏别再修城墙了,但郭靖还是不放心,让工匠重新把破败的城墙修了起来。
这一日,忽然从元军大营里,慢悠悠地走出十余骑来,扯着令旗,径直到了襄阳城下。
郭破虏急忙令将士用箭射住,喝问道:“来者何人?
城下的元军将官道:“吾乃元军前部将军大达立,携阿里、张宏前来拜见守备吕大人。还请少侠打开城门,我等有要事要与守备商议!”
“稍等!”郭破虏回头叫过两名官兵,对其中一人道:“你速去禀报守备大人,是否放行!”
那官兵急急赶去守备府后,郭破虏又对另一人道:“劳烦这位军爷,你速去找我父亲,将鞑子要见吕守备之事,告知于他!”
那官兵不敢怠慢,急忙去城内的营帐找到郭靖。
适时,郭靖正与黄蓉、耶律齐、杨过等人在帐内商议军情,忽闻有元军将领求见守备大人,众人皆是百思不得其解,唯有黄蓉脸色一变。
“靖哥哥,当速去阻止元将入城!”黄蓉道。
“嗯!”郭靖虽然不明白黄蓉的道理,但他始终对爱妻言听计从,急忙带着杨过和耶律齐赶到东城。
“爹爹!”见郭靖赶来,郭破虏急忙迎了上来。
“元将何在?”郭靖问道。
“守备府里刚刚来了官差,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去了!”郭破虏道。
“啊?”郭靖大喊一声,道,“怎可如此疏忽?”说罢,便又带着人,急急赶到守备府前。
府前的空地上,有几名官兵在把守。见郭靖等人赶来,用枪一横,将他们拦住,道:“郭大侠,大人吩咐了,任何人不得入内!”
郭靖道:“此事事关襄阳存亡,烦请军爷让开一条道路,放我们进去府内!”
“不行!”忽然,身后走来一名百夫长模样的官兵,长得满脸络腮胡,手里提着双枪,道,“大人有言在先,我等当差的,岂能违背了大人的意思?”
“军爷……”郭靖还欲再说。
不料那百夫长双枪一指郭靖,喝道:“郭大侠,末将平日里敬你是个英雄,但若你要硬闯守备府,就休怪我不客气了。末将奉劝郭大侠一句,速速离去,休让我等当差的难做!”
“不行!我一定要进去面见守备大人!”郭靖道。
“那好!既然你非要进去,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吧!”百夫长话没说完,手中的双枪已如两条灵蛇出洞,枪尖朝着郭靖身上点了过去。
郭靖无意与官兵动手,双脚一点,身子往后飞出数丈,避过了枪尖。
不料那官兵不依不饶,也是一个箭步,跃上前来,对着郭靖又是一枪刺去。
一旁的杨过看在眼里,急忙上前,一掌拍在百夫长的枪杆上,将他手中的两杆长枪径直打飞出去。
杨过道:“你这走狗,平日里只让兄弟们上阵厮杀,自己却躲在官府前也就罢了,今日竟然还敢阻拦我郭伯伯的去路,看我一掌毙了你的狗命!”说罢,暗运内力,上前就要去杀那百夫长。
“过儿,罢了!”郭靖一把将杨过拉住,道,“他也不过奉命行事,休要伤了他的性命!”
杨过见郭靖来劝,这才道:“你这狗奴才,若是再让你过爷瞧见你,必定要你的命!”
三人甩了官兵,冲进府里,却见守备府内,已摆上了一桌好酒好菜,元将大达立、阿里和张宏坐在下首,吕文焕坐在上首,几个人全然不像是敌人的模样,反而推杯换盏,喝得十分起劲。
杨过一见,便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大喝一声:“呔!你们这几个鞑子,杀我大宋子民,屠戮我同胞,今日还敢进城饮酒,看我不杀了你们,将你们的尸体丢在城里喂狗!”说着,就要上前去打那几名番将。
“杨过,你休得无礼!”吕文焕见状,拍案而起,呵斥道。
“过儿!”郭靖赶紧拦住杨过,“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若你将他们一起杀了,便是我等失礼,泱泱大国,颜面何存?”
杨过这才按下了怒火,立在一旁不出声。
大达立见杨过断了一条手臂,举手投足之间,武艺却是不凡,便笑道:“这位莫不是雕大侠杨过?”
杨过道:“正是你家爷爷!”
“久闻大名,幸会,幸会!”大达立却显得很是大度,像是完全不为方才杨过的失礼计较,“当年雕大侠击毙我蒙哥大汗,至今让我等心有余悸。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郭靖打断他的话道:“不知几位使者今日驾临城中,所为何事?”
大达立道:“这位……莫不是郭大侠?”
“正是在下!”
“果然也是好气度,不愧于哲别大师的得意弟子,”大达立道,“两百余步开外,竟然还能射伤刘整,怕这个天下,已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得到了。”
“既然几位大侠都来了,不妨一起入座,如何?”大达立邀请郭靖、杨过和耶律齐入座。
几人坐定,大达立继续说:“实不相瞒,此次我等入城,确是为了商议襄阳之事!”
“哦?不知来使有何高见?”郭靖虽然对他们的来意心知肚明,但还是装作不知,请教对方。
大达立说:“自靖康以来,襄阳几经人手。如今几位豪杰协守襄阳,使我大元累年不能下。围城前后,已是六年有余。六年之间,诸位披肝沥胆,舍生忘死,已是尽了人臣本分。如今我大元幸得天佑,获回回巨炮,飞三百余步,入地七尺,襄阳纵使城厚池深,也经不住这累番打击。诸位已尽人事,破城乃是天命,诸位宜早作打算才是!”
“一派胡言!”杨过拍案道,“城池未破,胜负未定。尔等即便是嚼烂了舌根,我等也誓不投降!”
吕文焕见杨过如此无礼,不由地皱了皱眉。
大达立却道:“杨大侠,你虽忠义,誓与城共存亡。然吕大人有守土之责,既为州牧,当是代天子牧民。君不见樊城之屠,玉石俱焚。襄阳一旦城破,也是多少生灵,毁于一旦。此事还请守备大人与几位大侠共三思。”
郭靖道:“来使此言差矣。我等既为汉民,当以汉为尊。若是让驼酥羊酪执掌天下,安有我等安身立命之所?若城破,唯死而已!”
大达立道:“郭大侠,你声名远播四海,天下无不敬仰。若是你以一人之忠烈,换万人之屠戮,又岂是大侠所为?更何况,你不过是一介布衣,从未食君禄,又何需为天子卖命?天下谁主沉浮,又与郭大侠何干?”
郭靖道:“郭某虽不曾食君禄,却食的是天下之禄,自当为天下人效命。此时,还请使者不必再多言了。”
几个人又饮了几杯酒,大达立继续劝慰吕文焕和郭靖,郭靖却是针锋相对,丝毫不见下风。唯有吕文焕皱着眉头,沉默不语,一言不发。
酒毕,大达立等人起身告辞,道:“某人建议,还请诸位三思。大元帅有令,以半月为限,若是半月之内,犹未见定夺,襄阳城必定又是灭顶之灾,还望守备大人为万民计,为己身计,早做打算。”
送走了使者,郭靖对吕文焕道:“大人,你有何打算?”
郭靖没有直接向吕文焕建议,却是问他心中所想,心中自然也是矛盾。大达立等人所言,也不无道理。纵然守城,破城也是早晚之事,却苦了全城百姓。
吕文焕道:“郭大侠有何高见?”
郭靖道:“大人若为天下计,当死守不出。若为襄阳百姓计,可纳了元使之言。只是大人既为襄阳太守,唯有以身殉国,方可全一世名节!”
吕文焕的脸色变了变,道:“此事容后再议,待我考虑再三,再作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