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傍晚,我们进了播州城。虽说是大宋在黔的最大州府,但规模气象可远不及大理和善阐,看来我的故国--繁华、强大的大宋对边陲重镇也很不重视啊。七年前师傅带我回武尊门时,应该也路过这里,好像就在这个楼上吃过饭,原来这家酒肆叫“甲秀楼”。忽见临街的窗子伸出一个戴着嵌玉锦帽的人头,那张少晒阳光的白脸挂着欣喜的笑那位来自京城的大少高公子
“哈那不是钟少侠吗想不到这麽快又幸会了稍等啊”这家伙热情招呼,未待我们答言,就跑出店门来迎候了。
“钟少侠,真是太有缘分了这是天都等不及我们东京之约啊高某恭请贤伉俪下马上楼,饮杯薄酒,既是赔礼又算接风了。请”“高公子太客气了”我犹豫地望向月儿,大美人又是一副惟丈夫是举的小女子低眉顺眼。
“这高公子盛情草民恭敬不如从命了。”尽管心里很喜欢和这类人交往,但人家那身份都热脸贴这份上了,咱一直给人冷屁股也太过分了吧
酒楼里人还是挺满的,看来饭菜很可口,人们都在狼吞虎咽。来到二楼帘子围起来的最大的雅座,里面还坐着四个人,有三个起身相迎,只有当中一个颔首示意。
“这位大人,昨天钟少侠也打过照面了,可是奉皇上御旨来此地办差的观察使杜公才杜大人,高某正是攀着杜大人来这边游玩,才得识贤伉俪的。”“草民钟大为幸会杜大人”难怪不起身,原来是个大官儿。
“这三位都是镇守此地的将官,如今都听杜大人调遣。初次相识,还是我介绍吧,这位是我刚结识的朋友武哦门钟少侠”奶奶的连我武尊门都没记住,就称朋友接着,他把上月儿的玉臂,介绍是我妻子。
“这位美女是”他的身高对公主要略仰视,介绍到她时卡了壳,我正要答话,公主语气急切地挺起了本来就极其突出的胸脯:“我也是钟郎的妻子啊蛮王公主祝融金芙”“哦失敬失敬钟少侠真是艳福无边左拥右抱两位天仙为妻兄弟佩服佩服”这小子是羡慕还是嫉妒狠了说话有点语无伦次那几个人也难以置信地交换了一下眼色。
“来来,这杯三生有幸的认识酒请大家要一饮而尽啊”高公子举杯唱词的滑溜劲肯定是常年酒桌上泡出来的,四位文武官员也举起了杯。
我刚端起面前的酒,月儿的手拉了我一下,激灵觉起--我们面前的三杯酒什麽时候摆好倒下的是高公子下楼迎接的时候蜂毒之鉴要草木皆兵地小心啊
果然那几人一饮而尽后盯着我手中的杯,目光有些不正常
“杜大人、高公子不愧是京城来的贵客,这酒楼上下保卫得好严格啊”月儿忽然略带讥讽地淡道。
咝不对啊--楼上楼下的所有食客虽然各色人等装束,怎麽一顺水的是青壮之人,也没有一路上习惯见到几人聚饮时的高谈阔论、喧哗行令。皇帝也有轻车简从微服私访时候,朗朗乾坤、市井之间何须如此众多保卫不会是专待我们的鸿门宴吧幸亏月儿提醒
“诸位大人见谅,我等所习武功忌讳饮酒,不敢扰大人们雅兴我们还要连夜兼程赶往四川唐门,告辞了为表歉意,酒资小人来付,请了”背后汗毛惊悚中,还能编出这套瞎话来江湖险恶真是磨练人啊
“放肆”“啪呛啷啷”刚及转身,杜大人的大喝中,杯盏打破声、刀剑出鞘声暴起,整个酒楼一阵唏哩哗啦,那些个食客以极快的动作从各遮蔽处抽出刀斧,守住了楼梯并逼了过来。
我转身冷眼看向设下这鸿门宴之人。三个将军拔剑向我,起身护在杜、高二人身前。
气血翻涌、怒发冲冠我不知说什麽好我招谁惹谁了
“哦钟兄别误会没什麽别的意思。嗯杜大人认为贤伉俪身份不明,正是撤边非常时期,要多防敌国奸细,所以想请贵夫妇去府衙一叙,甄别过身份就没事了。”“身份在此就可以甄别,我武尊门乃武林中人人敬仰的武学师宗,我师兄田中阳是武林十大俊才之首。钟某虽不才也不是你们这些个人能说留就留的”不知道我的两重功力一支玉箫能打到几人,但对我的步法已经有自信了。公主的四十年功力没见识过呢,但有月儿帮她,逃走应无问题他们人虽众多,却没发现一道武学高手定力深沉的目光、杀气内敛的风范。
“遗憾,杜某虽孤陋寡闻,也听说过少林武当、峨眉崆峒、山河帮、天地盟、甚至梁山寨这样的草寇小巢也有耳闻,可就是没听说过贵门名号。该不会就是那边蛮夷小国中的门派吧那可正需要甄别甄别是否奸细了”那狗官阴阳怪气地说道。
“本门醉心武学,却未扯大旗、拉势力,不是武林大行家自是不知,只要你们问到武林高手一级的应该就清楚了,比如,唐门”唉下山前疙疙瘩瘩没多向师兄讨教江湖中事,现在想找个证明人都想不出个名字来
“好说好说高公子很欣赏你们,诚心想交你们为友,本官不能不给高公子面子,但皇命在身,亦不敢有误,委屈你们在府牢里上等房间屈尊两天,只为等候甄别,酒食具以贵客规格供奉,绝不与嫌犯对待,只待唐门确认有武尊门系属正派,则当立即开释,杜某必亲自摆酒释嫌。高公子说说,这个折中的法子可行否”好像知道我们不会拒绝竟然是去徵求他的意见
“杜大人法网容情,如此给小弟面子容高某回京后再谢了钟兄,这法子您要是还觉得委屈这样,高某是绝对相信钟兄不是奸细,就陪兄一起蹲两天牢子,让他们好酒好菜伺候着。嘿嘿,不瞒你说,我可就为躲着几天牢劫才跑到这麽远的,但能与钟兄一起饮酒说话,便多坐它几天牢也不亦乐乎如何哈哈”他在那里大表真诚,我脑子里却转着那狗官刚才说过的话,悚然紧张起来--他是来负责撤边的难道就是监督撤并黔南路边防军之事那不就与魔头南宫玫的阴谋有关了
再与月儿的目光相对,心有灵犀得出同一个答案--这是一个阴谋骗局谁肯自缚牢笼
“抱歉我等去唐门不可耽搁,就在唐门等候”说着我已迈到窗前,推开窗扇又硬生生停了嘴也住了腿--不光因为月儿没跟上来,而是窗下密麻麻站满铁甲军兵,长枪的枪尖草丛一样对着楼上斜立,后面还有不知多少排弓箭手,窗扇一开后,一片弓弦拉响姓高的应该就通过这窗和我们打的招呼,这是在我们进到一楼时又故意关上的月儿功力高我太多,早发现下边有部队异动,所以不跟来,放弃了这个出口
风姬地牢、高家淫毒、南宫玫、杜公才为什麽山下人都这麽对我
“乓-啪啦”突然爆发的惊天愤怒中,我不觉将腰间的宝箫拔剑一般挥向了对着我的长剑。箫不够长,但够硬,两把巴掌宽的军剑砰然断裂,断剑掉在杯盘上的动静比断裂时响得多我两重功力就这麽厉害是他们剑的钢口太差了吧
他们的眼很惊愕。三个将军的眼忽地更加惊愕,杜、高人的眼转向了月儿,因为月儿身上的彩带如闪电一般穿舞了一下,三将身上发出金属的声音,手中断与没断的剑都松脱掉落,举剑的姿态未变,愕然不动。
“杜大人,让屋里屋外的人把武器都收起来,好好吃饭吧。我的衣带能瞬间隔着将军穿在袍内的铁甲点住穴道,您二位没穿铁甲,只怕容易碰出血窟窿呢”爱妻的语音简直很娇媚难怪没见她带软剑了难怪她定做的衣装都配有长长的腰带,我还以为是追求飘飘若仙的漂亮呢
杜公才懵懵懂懂地点头喊道:“都坐回去吃饭,吃饭。”“你们相信我们只是江湖儿女,不会做什麽奸细,也不会轻易伤人了”“哦相信相信”狗官唯唯诺诺。
“岂止相信简直您不会是女下凡您那是武功吗那林冲枪法如,又怎能一招打蒙三个武将可您这衣带一飘”高公子的态无比惊愕中,眼绝对是崇拜到迷茫。
“说是不是你们的南宫美人儿叫你们来关押我们的”她们对月儿的武功这麽吃惊,该是不认识南宫玫吧南宫玫想让人僵硬可是连衣带都不用的所以我才试探一问。
“这是圣上下旨要卑职督导黔南路移营之务,有正宫、西宫,南宫是哪位娘娘”“哦看来是误会了,”月儿说着衣带又是一飘,有二个将军砰然坐下,只有一名身材魁梧,看起来最年轻的坚持站立着,虎目圆睁,满脸羞怒。
“民女夫妇向诸位大人告辞,请大家继续吃饱吃好如果外边还有人阻拦我们,只怕你们要劳累抬着很多人回去了”仙妻拱手说罢,拉着公主款款向外走去。
“慢请三位随我去行衙候审”却是那个挺立的小将军大喝。
“三位身份不明,按规必须暂押甄别不敌你的武力我等可以战死,但要我在军士面前就这样受胁放纵嫌犯,除非皇上有命,否则末将万死不移杜大人是文职,不懂我等军人心境,恕难从命”轮到我们傻了看他岁数不比我小,咋比我还愣头青
刀剑铿锵再起,气氛剑拔弩张。月儿眉头紧锁,与我对视了一个愧意的眼。
“民女惭愧小视了将军虎威将军宁死不屈的气节令人敬佩不已请将军派员随我们前往唐门取证。”那小将愤怒的面容终于缓和一些:“钟夫人见谅派人随行取证亦与条规不符,我们身为将领的若在此等情形下软脚违令,今后如何号令本军士卒拼死冲杀军威既失,为将者有何颜面苟活于世”月儿望向我的目光懊悔得让我心疼。
“好我成全将军的军威就坐它几天牢。但,由我自己坐足以了吧让我妻子与你的人一起去取证。”我也被他激得豪情顿生。
“嗯,你没动手的这位夫人可以不押,如你所说,随行取证。但是,动手袭击的这位夫人必须关押否则,你们或从我们尸体上走出去,或以叛乱袭击之罪受全国通缉
别无可能”“请问这位将军高姓大名”月儿正色拱手问道。
“末将韩世忠,黔南路军王刺使帐下听令。”“好我们今日就成全将军的忠勇正气请将军速派人去四川唐门,告知唐宇唐少东,田中阳师弟、师妹求见。”月儿说完随即望向我:“钟郎,我们夫妻三人患难与共,誓不分离,就一同入牢侯证如何”“杜大人、韩将军,我夫妻既决定入牢侯证,就不会擅离,同关一室,不带镣铐的请求不过分吧”我也凛然问道。
“不过分就按少侠的意思办”杜公才的脸色终于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