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2月13日
第三百八十四章·陷危境耆老点化
洪洞县郊外一条小溪曲折蜿蜒穿林而过。『地址发布页邮箱: ltxsba@gmail.com 』
一间东倒西歪的茅草屋孤零零隐藏在林木之间。
衣衫褴褛的盲老儿坐在一张油腻陈旧的矮方桌前就着一小碟萝卜条呼噜呼噜往嘴里扒着一碗粟米饭。
门前绿影一闪一名手持玉笛的少女无声无息出现在屋内两道朗如秋水的目光一瞬不瞬盯在盲老儿脸上动也不动一下。
绿衣少女静静站着一语下发盲老儿则毫无所觉继续狼吞虎咽吃着那碗粝米饭屋内只有他咀嚼吞咽的声音不断响起。
少女突然动了玉笛幻化成一道碧绿残影直指盲老儿头顶百会穴百会为人体要害便是不通武功之人的一记重击也可要人性命更莫说少女这一击蕴含十足内力声势惊人。
玉笛在差之毫厘便可触及盲老儿头顶时骤然止住老儿色如常不知自己刚逃过生死一劫还不慌不忙往嘴里扔了一根萝卜条嘴里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
收回玉笛绿衣少女不声不响四顾游走屋檐下用破砖垒砌着一个灶台本就不大的茅草屋内空空落落除了老儿吃饭用的矮桌和他屁股下坐着的小杌子只有靠墙摆放的一张竹榻墙角立着的一口大缸再无旁的家什。
掀开水缸上的木盖少女忍不住皱了皱挺俏琼鼻缸内只存着淡淡的盐水汤看来老儿津津有味吃着的是他最后一点存货。
少女负手重回到盲老儿面前时老儿一碗饭已经吃得干干净净正摸索着将黏在胡须上的饭粒一粒粒塞到口中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少女举臂轻挥衣袖拂过桌面上多了几块碎银可桌上的粗陶碗却被她衣袖带动滑落桌面老儿面色不由一紧。
玉掌一翻已将陶碗捧在掌心少女笑吟吟将那几块碎银扫进碗里把碗放在盲老儿手边“生死都可置之度外却放不下这一个破碗?”
知道瞒不过去的盲老儿无奈轻叹“几十年才攒下这些家当砸一件少一件哟。
“瞽目琴魔邝子野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琴音响处鸡犬不留而今也会变得多愁善感这太阳莫不是从西边出来了。
”玉笛轻轻敲打着掌心绿衣少女语带讥嘲。
邝子野色落寞“自从‘惊涛’被罗老儿的破邪元空手震碎之后世上便再无琴魔而今的邝子野不过是个卖唱行乞的老瞎子罢了。
“魔就是魔毁了琴也成不了佛若是就此放过你如何对得起铁骑盟与风云山庄的无数冤魂!”绿衣少女柳眉倒竖义愤填膺。
邝子野非但不怒脸上反浮现出几分笑容。
“你笑什么?”
“这些人死的时候女娃你怕是还没出生他们做过什么你都不知又谈何冤魂。
”邝子野笑道。
“铁骑盟三百豪杰千里行侠风云二十四剑扶危济困江湖上谁人不知你休要以为本姑娘年轻便会听你狡辩。
”绿衣少女玉笛斜指怒声娇叱。
“天仙侣的传人除魔卫道自是本分。
”邝子野摇头“老瞎子没敢存那个妄念。
“你如何知道我的师门来历?”绿衣少女道她自进屋并没有显露本门武功这老儿双目失明又如何得知。
“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我和你师父打了几十年交道这几日你从我身旁来来回回走过七次如何听不出他们的功法。
”邝子野指着自己的耳朵笑道。
绿衣少女脸色陡变这几日她走遍洪洞大街小巷多方查访才将目标锁定到了这老魔头身上可直到方才进门她也没有最后确定自己是否找对了人若是在街头这老儿趁自己疏于防范之际出手自身怕凶多吉少。
“早知是我为何不当街出手?”少女冷声问道。
“因为什么?只因你是天仙侣的徒弟便该死?”邝子野连着两个反问随即摇头撇嘴道:“老瞎子没那般霸道。
少女沉吟片刻扭身便走。
“还没动手就走?”邝子野眼盲心亮少女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
少女行至门前顿步道:“本姑娘未眼见你行恶自不会因你位列十魔便寻你的晦气。
说到这儿少女抿唇一笑双眼弯如弦月“天一门弟子的气度不比你们魔门差了。
“且慢。
”邝子野又喊住了欲走的少女。
“女娃儿有些意思”邝子野摸索着手边碗里的碎银还市侩掂了掂分量“难得还手面阔绰让你这般死了实在可惜。
邪魔外道果然口是心非少女心道玉笛横胸凝戒备道:“想杀本姑娘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女娃儿功夫很俊如你这般年纪时老瞎子功力远不如你。
”邝子野自曝其短也不觉丢人“我们这一般老伙计师出同门武功虽高低不同但都有些压箱底的绝活儿不是那么好应付的你那师父怕也没让你贸然上门招惹吧。
“你要不要试试看?”少女冷哼一声。
“不必费事”邝子野摆手“一来没了惊涛琴老瞎子没有胜‘天秘录’的把握;二来么已有人让你晓得了厉害。
“她们是倚多为胜还暗中偷袭”少女知道邝子野说的是哪档子事琴魔耳力之聪天下闻名听出她曾经伤势不足为只是不服气反驳“本姑娘不慎才吃了点小亏早就无碍了。
“无碍?按按你的关门、膻中二穴可是隐隐胀痛?丹田气海可是微微发凉?”邝子野沉声喝道。
绿衣少女依言而行果觉如邝子野所说惊诧道:“这是为何?”
“谢师姐的太素阴功随风入体有质无形伤者初时不以为意待发觉为时晚矣经脉凝固回天乏术女娃儿受伤以后不知及时调理反劳苦奔波更添伤情唉即便现在得了老瞎子提醒怕也要吃一番苦头咯。
邝子野嘴上悲天悯人手却毫不客气将碎银揣进了怀里。
“老瞎子不欠人情收了女娃的银子给你提个醒儿赶紧觅疗伤才是正经。
一物挂着风声向邝子野飞来老儿举手接过一掂是一锭一两重的小元宝反手又丢了回去。
“老瞎子不懂疗伤之法这银子收不得。
那锭银子再度飞回少女冷声道:“要疗伤我自有办法这锭银子只问你一句话……”
“那个叫丁寿的小淫贼与魔门究竟有何关系?”
***
平阳府衙。
知府张恕正焦虑来回踱着圈子一对庞眉紧紧锁在一处似有无穷心事。
“老爷太原传来消息王贵因苏三案贪赃枉法已被巡按王廷相革职拿问。
”管家张福更见苍老仍是一副慈眉善目老实忠厚的模样。
“活该成天掉进钱眼里眼睛只见银子不见其他他早该有这一天了。
”王知县在张恕这里也没什么好印象连点兔死狐悲的意思都没有。
“老爷这苏三案不经府城直接上报省司那王按院是不是对您有什么疑虑?”张忠替主人忧心“可要去函解释一二?”
“老夫又没收方家银子身正影直解释什么!”
实话说张府台在这案子里确实干净他一看是风尘女子出身的妾室谋杀亲夫连审都没审直接将玉堂春上告打回这群贱人有幸脱离苦海吃穿用度皆是男人置办不知感恩戴德结草衔环反忘恩负义以德报怨通通
杀掉也没不冤枉张老公祖的这个判决可谓雷厉风行干净利落让捧着银子过来的杨宏图还没找到府门案子就结了。
“明年就是朝觐考察之期若是存了误会怕会耽搁老爷前程。
”张福蹙着眉头说道。
明朝考察内外官员分为京察、外察。
京察针对在京任职官员外察则是对外又称大计以每三年外官入京朝觐之机由吏部会同都察院一同考察经大计黜罢的官员不再序用事关张恕官途前程张福真心替主人考量。
“能否熬到明年外察还是未知之数也许老夫就要步王贵的后尘了。
”张恕摇头苦笑一派萧索凄凉。
张福自然知道老爷最近烦心什么但看张恕心情如此低落也感怪“那张禴可是查出什么了?”
张恕之所以对洪洞县发生的事不闻不问一是丁寿封锁了锦衣卫到来的消息再就是他自己也是一脑门子官司同样被京里面下来的御史给折腾得焦头烂额。
年初刘瑾下令六科十三道的言官们分赴各查盘天下现而今平阳府内就盘踞着这么一尊大张恕扪心自问自觉算不上一个贪官可‘清官’二字确实也和他无缘为官一任损公肥私这种事干得也不少真经不住用心去查。
“那张汝诚为人精敏机警绝非一般的书呆子可比这些天来他面上不动声色暗里却与各处的仓官库吏打成一片怕是已发觉了什么蛛丝马迹。
”张恕攒眉缓缓说道这张禴可不念着五百年前是一家的同姓交情软硬不吃着实让人头疼。
“一应账目文书俱全便是他心存怀疑也无凭无据。
”张福安慰道。
看着这个跟随自己数十年的老家人张恕叹道:“张禴来得突然只怕一时之间那账册做的难以万全。
“老爷放心账本是小人亲自做的不会有纰漏便是东窗事发也是小人去领罪。
张福声音很轻张恕却并不怀疑他的决心微笑道:“也不必杞人忧天那张禴一切举动都在我们眼皮底下又能翻出多大浪来。
张恕这平阳知府眼看就要做满两任算是半个头蛇即便碍于法度不能随时跟在张禴身前可这跟踪盯梢的人却没少派。
主仆二人还在互相开解突然一个身着褐色短衣的汉子慌里慌张跑了进来。
张恕认得这是他安排去盯着张禴的人直觉不好沉声问道:“什么事?”
“禀老爷张禴身边一个亲随骑快马出城了。
“何时的事?”张恕急声问道。
“大约……一个时辰前。
”汉子支支吾吾道。
“为何不早来报?”张恕眼睛直要冒出火来。
“那张禴甚是狡诈驿馆里和平时做派一般无二还传了管库的小吏过来问话小人只顾探听问话内容没留随员中少了一人后来询问驿站的人才知道……”汉子声音越来越低不敢抬眼去看张恕。
“滚!”
喝走了这个废物张恕焦躁不安开始转圈子“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张禴大费周章定是掌握了什么线索怎么办?怎么办?”
张恕不知是问张福还是问自己反正他是没有任何办法应对。
“老爷休慌小人早已买通驿卒只要张禴一行有人用马便在饲料里加些佐料。
”张福不动声色平静说道:“他跑不出多远。
“哦?”张恕面露喜色急声道:“好本府的建雄驿距离洪洞普润驿只有六十里路程事不宜迟马上派人在张禴的人到洪洞换马之前将他截住。
“老爷不必费事小人已安排人在路上等候。
”张福又躬身道“小人擅作主张请老爷降罪。
“你?你如何知道张禴会派人出城?”张恕惊疑问道。
“小人不知小人只告诉那边在未接到传信时便是张禴过路也是格杀勿论。
”张福身子弯得更低说的话却让张恕浑身冰冷。
“谋杀朝廷命官你这是谋反的大罪呀!”张恕声音颤抖着说道。
“老爷有今日的官位不易小人不会让任何人破坏您的前程。
”张福的老眼中利芒闪动语气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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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五章·落穷途忠仆护主
宽阔寂静的官道上一个灰衣人沿途疾奔。
官道两侧栽满了用来遮蔽烈日和标记里程的杨柳槐树一名冷艳的白衣女子盘坐在一棵巨树枝丫上展看着一张张画影图形。
灰衣人行动虽速仍未逃过女子的眼睛她很快便从手中的画像中找到了对应的人物:监察御史张禴亲随护卫——张鉴。
张鉴发足狂奔突然间一道白影从天而降剑光闪动直刺而来。
张鉴反应不慢贴一滚翻下官道避开突如其来的剑势怒喝道:“什么人?”
一名肤白如雪眉眼如画的白衣女子立在官道中央对他问话置之不理漠然道:“去哪?见谁?”
“你管不着。
”张鉴怒吼一声抽出背后宝剑白光一闪直奔女子胸前刺去。
白衣女子双足一弹纵身跃起张鉴变招迅速剑光借势上撩直取女子小腹。
女子身在空中柳腰摆动如蝴蝶般盘旋飞舞躲开剑势的同时一脚将张鉴整个人都踢了出去。
张鉴被这一脚踢得七荤八素非但长剑脱手整个人平平飞出重重砸落在单手撑人还未再度跃起便见一道剑影流星般激射到眼前。
张鉴只道必死不想那一剑只射在了他的颈侧死里逃生的他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白衣女子脱手飞剑后便静止不动静静凝视着张鉴那双冰冷如水的乌眸让张鉴不敢与之对视翻身跃起便向林内逃去。
见张鉴果如所愿远离官道白衣女子冷漠如故唯有嘴角轻轻勾抹脚尖斜踢长剑破土飞出潇洒利落重又持剑在手蹑踪随后追去。
穿林绕树张鉴如丧家之犬般发足狂奔那女子却不疾不徐随在他三丈之后既不紧逼也不放松张鉴知道女子要逼他到自行崩溃方便她拷讯口供若非身负大人密函他早就回身拼命了。
正当张鉴悲愤交加又忧又惧的时候前面林中突然出现了一片空几十匹骏马拴在树上闲散踢踏着马蹄另有一群人散坐在树下休憩。
一见那群人身上官服张鉴如见救星急吼吼喊道:“军爷救命有歹人行凶。
树下的一干人忽起身各抽兵器却没一个上前招呼反团团围住了居中的一个年轻人色戒备如临大敌。
突然出现的人群也让白衣女子甚为意外当下不再耽搁秀足点整个人好似一缕清风般飘然而起风未定剑光已至张鉴后颈。
眼见张鉴将亡命剑下突然他整个人似被一股无形大力牵扯偌大身躯霎时凌空前扑堪堪避过了这绝命一
剑。
不想志在必得的一剑竟然失手女子微觉诧异斜首打量着这个从自己剑下救人的年轻人二十出头长得还算清秀略带邪气的笑容配上一双在自己浑身上下滚动个不停的桃花眼瞧着便让人生厌。
嗯娇容粉面体似桃李白衣如雪冷若冰霜有意思丁寿同时也在观察着眼前的女子不过他的目光是标准的色狼看法先在女子脸上转了转又扫向白色劲装包裹下的健美紧实的长腿对被白绫扎束的杨柳蛮腰甚为满意最终在女子高耸的胸脯上来回睃个不停。
饶是这女子对万事万物漠不关心此时也被丁寿火辣辣的目光瞅得局促不安粉靥霞蒸。
觉察自己色相不雅丁寿掩饰干咳了一声对被方才用‘吸字诀’抓到手边的张鉴呵斥道:“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怎会是个强人!你这厮分明恶人先告状还不从实招来。
我恶人先告状?张鉴险些没哭出来刚才差点没被这小娘皮一剑捅个透明窟窿你没看见吗!
“官爷小人是当朝御史张禴张大人身前亲卫奉命投递公文这女子不问青红皂白拦路行凶定是居心叵测的女贼请您老明察。
”能否逃过这一关全看眼前这些人了张鉴当即报出身份。
张禴?丁寿扶额这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这张禴是刘瑾党羽素有才干他到洪洞时还特意命人暗中传讯让张禴缠住张恕不要走漏锦衣卫到达平阳府的消息免得张老儿得到风声让自己失去了猫戏耗子的最大乐趣。
既然是同一阵营的丁二爷不得不表示一番态度“这位姑娘此人所说是真是假?”
“真又如何?假又如何?”女子淡漠说道。
“若是误会在下可以居中说和想来张汝诚会卖我这个面子;若是真的白日行凶……”
丁寿眼示意手下锦衣卫立即从四面合围“少不得要公事公办了。
面对四周虎视眈眈的锦衣卫白衣女子并无退缩玉足交错身形电闪前出剑影腾空直奔丁寿身侧站立的张鉴。
“大胆!”
几声怒喝郝凯与沈彬的绣春刀同时出鞘一个如泰山压顶般举刀下斫截断女子前行之路另一个随后刀锋横卷快如雷霆欲将女子一刀两断。
前后夹攻女子无一丝慌乱手中长剑轻轻抖动倏幻化出两道剑影一前一后‘叮叮’两声便将声势惊人的前后两刀全部化解前进之势不减仍旧指向张鉴咽喉。
“好剑法。
”丁寿不禁赞了一句左掌一圈凌空拍出一掌。
掌未及身掌风已如狂风般侵袭而至女子蛾眉微蹙剑锋突敛忽又绽放如暴雨倾盆声势竟盖过了丁寿势若奔雷的劈字诀。
“咦?”女子的剑法精妙让丁寿微微一愕却也无暇多虑右掌点、推、拍、拆十数个精妙变化将女子惊人剑势全部封在圈外。
剑身突然发出一声呼啸犹如长空雁鸣声震九天剑光幻玄奥转向了丁寿咽喉。
丁寿缩脚旋踵身形电转避开了气势如虹一泻万里的剑锋。
长剑蓦回缩数个剑芒如花绽放剑势不复适才刚厉激扬反轻灵跳脱无迹可寻。
“好一个长风万里送秋雁中间小谢又清发。
”丁寿朗声长笑双掌齐出挑字诀、环字诀、扭字诀、拿字诀、拂字诀三十六式天魔手如山崩海啸蕴含无穷内力接连使出。
听闻丁寿喝破剑招后白衣女子便是心中一惊随后又被他连环使出的天魔手压迫得呼吸不畅真气难以运转自如败相渐露。
“破!”随着丁寿高喝女子长剑蓦然脱手深深钉入三丈余外的一棵白杨树身。
女子呆呆凝望着树干上犹在颤动不已的剑柄似乎无法相信。
“兀那婆娘还不束手就擒。
”郝凯用刀尖指着女子喝道。
“休想。
”女子冷哼一声纵身后跃。
锦衣卫早已将她团团围住岂能轻易脱困数道人影腾空飞起刀光交错又将女子逼回了圈内。
“捉活的。
”丁寿又嘱咐了一句“别伤着她。
虽不理解丁寿用意众人还是收了兵器十余人在郝凯带领下纷纷扑上叫嚷着拿下女子向卫帅请功。
女子身陷重围凛然不惧左冲右突拳来腿往转眼间便与众人拆了二十余招她的拳脚功夫远不如剑法精妙兼又内力修为不足这一干随丁寿出京的锦衣卫也是精选出的好手重重包围下一时也无法脱身。
郝凯却看得心焦卫帅单抢匹马将此女兵器下了自己一大帮子人却连个空手的娘们儿都擒不下来若是不小心再被她跑了哪还有脸面在北司当差。
“老沈上捕网。
听了吆喝的沈彬心领会一声令下东司房的锦衣卫们迅速从兜囊中取出一张张由牛筋和人发织成的绳网四人各持一角展开便足有丈余方圆。
女子一见此网便道不好若被绳网兜住一身本事再难施展当下逼退身边与她缠斗的几名锦衣卫脚尖顿斜掠飞出。
此时要走为时已晚两名锦衣卫腾身飞起张开一张巨网恰好堵住她的去路白衣女子足尖在网绳上轻轻一点借势再度腾起不料又是一张捕网从天而降。
不想自投罗网的白衣女子气沉丹田急使千斤坠娇躯迅速落下双足还未落第三张绳网又在面上被人扯起将一口真气用尽的女子兜在网中几张绳网紧跟其后前后交错层层堆叠瞬息间女子便被绳网裹得严严实实动惮不得。
“这就叫天罗网进来的雀儿就别想蹦出二爷的手心去。
”丁寿抱臂大笑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小子张汝诚让你干嘛去?”人已经被抓了丁寿想起了身旁的张鉴将他唤到一边询问。
“这个么……”临行前张禴交待事情机密不可轻与人言虽然这些人救了自己张鉴还是不敢将内情和盘托出“这位大人既识得我家老爷敢问尊姓大名?”
“放肆!”一旁沈彬高声怒喝。
丁寿挥手让沈彬退下缓缓道:“本官丁寿。
张鉴先是一惊不敢相信又追问了一句“可是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掌印的丁寿丁大人?”
丁寿萧然一笑“大明朝可还有第二个丁寿?”
“有何凭据?”
“休得无礼!”“大胆!”两边的锦衣卫见张鉴不分尊卑还敢质疑丁寿身份纷纷厉叱有人还把手搭在了刀柄上。
张鉴毫不退缩眼直盯着丁寿等他回答。
丁寿手掌一翻将自己的牙牌亮到张鉴眼前“如何?”
张鉴单膝跪倒“请缇帅恕小人冒犯之罪我家老爷有亲笔书信面呈大人。
扯开封口丁寿展信细观眉头立刻皱成一团回首下令:“别歇着了立即赶路。
缓步走到被捆成一团的白衣女子身前丁寿剑眉轻挑:“你——和谁学的剑?”
女子冷哼一声螓首倔强扭到一侧。
丁寿微微一笑贴近她耳边轻语了几句女子顿时变色。
“你如何知道的?”女子美目中尽是惊讶和疑惑。
“将她放了。
”丁寿对手下人吩咐道。
***
平阳府治临汾县一间小酒铺的雅间内。
方桌上摆放着两碟小菜一壶二杯。
一身便服的张福
坐在桌前把玩着手中的青瓷酒杯静静凝视着眼前肃立的白衣女子女子面无表情平静对视。
“如此说来张鉴被人救走了?”张福轻声道。
“是。
”女子点头。
“救人的是谁?”张福问道。
“锦衣卫。
”女子回道。
张福骤然色变厉声道:“你确定?”
女子面容平静得无一丝波澜没有再作第二次回答。
“老朽情急失礼白姑娘见谅。
”张福觉察到适才语气过激拱手赔情。
“无妨。
”女子淡然道。
张福思忖片刻怅然一叹“白姑娘想当年你父女二人浪迹边塞与老朽萍水相逢一晃已是三年有余说来也真是一个‘缘’字。
“我父女落拓江湖亏先生襄助落籍平阳得一栖身之所此情须臾不忘。
”女子垂眉敛目冰冷的面容也柔和了许多。
“举手之劳老朽不敢挟恩求报只是……唉!”张福声音低沉如暮云低垂“此事关系重大不得不劳烦姑娘。
“我会再出手定取了那人性命。
”女子冷声道。
张福沉吟片刻从桌上酒壶内斟了一杯酒双手捧起郑重说道:“老朽一切拜托姑娘了请。
眼光流转从酒杯上一扫而过女子并不接杯只是微微颔首扭身欲走。
“白姑娘……”张福色诚恳酒杯举得更高“请!”
见张福老眼中隐有泪光闪动夹带着几分祈求期盼女子心中一软回身接过酒杯就唇欲饮。
“劝姑娘别喝这杯酒在下有前车之鉴。
”帘轻挑丁寿笑嘻嘻进了雅间。
“是你?!”雅间内的二人异口同声声音有震惊、羞怒、慌乱更夹杂着恐惧。
“在下一见姑娘便思不属不知不觉跟在了后面想来姑娘能体会在下的一片苦心不忍降罪。
丁寿眉眼间的笑意将白衣女子气得不轻。
“不不可能怎么会是你?你早就死了!我亲手杀的你!”张福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将混浊的老眼睁得最大仍旧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福伯小子教您一件事情像我这样的人即便喝了毒酒掉落悬崖也是不会死的这就叫‘主角光环’侬晓得吧?”
张福茫然摇头。
“说的通俗易懂点就是‘天命’。
”丁寿打了个响指没羞没臊吹嘘着自己。
见张福仍是满脸迷茫丁寿只好放弃摇了摇头“算了代沟太大解释不明白什么时候你被雷劈了还没死咱们再聊这话题。
丁寿说什么‘光环’、‘代沟’的张福一句没懂起码知道这小子命大没死这件事是真的了平静下心绪缓缓道:“丁公子大难不死是有福之人你我的事老朽自当有个交代且稍后再议。
“咱们还是现在说的好当年你便用毒酒杀人灭口今日重施故伎也未可知。
”丁寿摇头晃脑言之凿凿。
见白衣女子端杯不语投向自己的目光中尽是怀疑提防张恕一声苦笑自斟一杯道:“为明心迹老朽先干为敬。
“酒什么时候都可以喝咱们现在唠点正事。
”丁寿旁若无人拉了把椅子坐下左右看看二人“坐下说。
张福面色不豫还是静静坐了下来白衣女子则肃立如故看他的眼犹如冰刃。
“张恕给平阳卫提供铁料收了多少好处?”丁寿托着下巴问道。
“丁公子此言何意?”张福拍案而起怒视丁寿。
“别激动朝廷允许各卫所自造军器数有定额除了方自用外还要输京入库做不得假可这铁料可是由府县提供福伯是张府台心腹多少斤铁能打造出多少件军器想必清楚得很平阳府库供应军需是否忒勤了些?”
“一介老朽如何知道许多况且这些事便是真的又干丁小哥何事!”张福冷笑。
“锦衣卫缉查百官丁大人奉旨巡视天下世上不干他的事情属实不多。
”门帘再度挑起御史张禴迈步而入。
“张侍御你怎么……”张福惊讶张禴突然出现自己竟未收到半分消息。
“您老手下盯梢那点本事真是上不得台面适才我已让锦衣卫接手驿馆汝诚兄自然来去无阻。
“锦衣卫?丁寿!”张福将这两件事联系一起再想起前段时日张恕拿着邸报和自己说笑这天下同名同姓之人甚多的旧事心头悚然一惊“你便是锦衣卫指挥使的那个丁寿!”
丁寿拄着下巴笑吟吟道:“意外么?”
“不可能!”打死张福也无法相信当年那个被自己踢下断崖的少年竟然就是朝中炙手可热的锦衣亲军首脑这人生际遇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丁寿向头顶上方指了一下“告诉你了‘光环’。
张福颓然瘫坐在椅子上惨然苦笑“看来老朽今日无法善了。
“这要看福伯您是否识趣奉劝一句锦衣卫手下没个轻重您老这身子骨可经不住几下折腾。
”丁寿笑容中带了几分酷烈他可不是以德报怨的好好先生老家伙当年的事他可是丁点儿未忘。
仰首饮尽杯中酒张福将空杯向桌上重重一顿“二位大人想知道什么?”
“平阳府库官银与赃罚银账册有假其中详情一一招来。
”张禴沉声喝问。
“侍御从何得知?”张福眼角跳了一下平静问道。
“积年账册皆新旧不一平阳的账册墨迹纸张却是年如一日。
”张禴冷笑。
“思虑不周小老儿真是取死有道。
”张福重重叹了口气额角渐渐有冷汗渗出。
“你承认了?”张禴问道。
“纵是不认侍御也可顺藤摸瓜从管库仓吏处探得实情那些匹夫想来熬不住锦衣卫的刑讯。
”张福看来也是忧惧过度两手微微颤抖。
“早说了福伯是明白人那多支铁料与平阳卫的事情你也不会否认了?”
丁寿本来便是追查军器走私一事本来还想着会有一番麻烦谁知张禴清查平阳库藏时恰巧发现平阳府近来支给军卫的生铁数量过大库官的解释是平阳府军器打造精良故所耗铁料甚多按说铁料虚耗多少自有工部去管一般人兴许就被这个理由搪塞过去了偏张禴是个实务官当御史之前户部刑部都转过一圈直觉这里会有方州府与卫所勾结中饱私囊的情况他也深晓其中厉害当时不露声色直到接到丁寿传讯得知这么一尊大近在咫尺时便有些按捺不住了。
朝中谁不知道这位丁大人在宫里有面子有恩有宠刘瑾那里更能递得上话这么好的彰显自己能力的表现机会若是白白错过他张汝诚干脆回家抱娃娃去吧当下暗遣张鉴赶赴洪洞与丁寿联系行事不谓不密怎料张福早做好了翻脸的准备半路安排人截杀信使要不是张鉴命大恰好遇见了由洪洞出发半路打尖儿的丁寿张御史会不会来个暴毙临汾还是未知数。
“平阳卫下辖军户屯田与方百姓多有侵扰民怨四起有碍官声此事……咳咳……本就为与那些丘八结个善缘未得什么好处有何……咳咳……不能认的。
”张福一边咳嗽一边说道。
“用朝廷的工料去结张恕的善缘好算计呀。
”丁寿嗤笑一声“将那些盗官银、匿赃款、易铁器的七七八八那些杂碎全都写出来。
门外的锦衣卫送过纸笔张福也不推辞
提笔伏案手书又道:“我家老爷平日埋首经书怡情闲游甚少过问公事我这做奴婢的不得不多操些心咳咳咳……”
“别把罪名都往自己身上揽你这老身子骨扛不起这些罪名。
”丁寿起身看着张福书写。
“本就是实情张侍御也在此他可以对这些人逐个盘问其中可有哪桩事是我家老爷出面……”张福声音越发低落沉闷几不可闻。
“你怎么了?”
丁寿见张福最后书写的字迹几乎连成一团近乎狂草似乎在信笔胡挥觉得事情不对急忙扶起他的身子。
只见张福气息微弱口鼻处有殷红血迹缓缓流出眼见命不久矣。
“酒里果然有毒。
”白衣女子也不禁色变张福刚才已打算和自己同归于尽。
“丁……丁公子当……当年的事和如今的……都是我……我做的老爷不知……求……放过他!”说完这句话张福眼睛里也滴出两行血泪气绝身亡。
“起来!你给我起来!你这么死了我当年受的苦找谁说去给我醒来!”丁寿扶着张福的尸身用力摇晃大声呼喊。
“缇帅人已经死了。
”张禴也不知这个老家伙与丁大人有什么过节怎么看上去这位爷还想鞭尸似的。
丁寿忽扭头一双通红的眼珠子吓得张禴往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道:“缇帅您……您这是……”
“汝诚兄……”丁寿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境“有件事麻烦你去办。
“不敢当缇帅如此称呼有事请尽管吩咐。
”张禴躬身应声。
“我给你一队锦衣卫立即把平阳知府张恕下狱鞫问。
”丁寿拿着张福供出的名录“本官立即按照名单拿人不能奉陪了。
“缇帅张福有件事说的不差下官确是没有张恕的罪证如此擅拿一府黄堂怕是市语喧哗不利风评。
”张禴小心将自己的担忧说出。
“锦衣卫侦缉百官奉旨行事何惧人言!”丁寿冷冷乜视张禴“张恕是否有罪不在证据而看本官心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