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五章·白莲匪肆虐边城·少林僧道破迷津
2020年1月6日
蹄声如雷响彻长夜。
徐九龄一马当先领着一众挥舞长刀的部下直向县城中心杀去。
身后马贼窝在山中久了骤一入城岂能收敛四下乱窜冲入街边房舍店铺肆意烧杀抢掠城中百姓于梦中惊醒突然见到闯入家中如许多的强盗悍匪惊慌失措下四处逃窜纵有些人想要抵抗也迅速被砍翻杀倒马群一路奔过随处能听见撕心裂肺的惨叫和女子哭喊声。
骑乘着苍龙驹的徐九祥紧随在父亲身后但凡有人从房屋中奔出直接挥刀砍去火光映照下年轻的面颊上抑制不住兴奋之色山寨众兄弟平日纵横来去打家劫舍最多也只打开一些村坞堡寨今日轻轻松松竟然取下了一座县城看来白莲教果然是成事之人与他们合作这步棋真是走对了。
“休要耽搁速速到县衙与白莲教的朋友会合。
”见手下人心浮动一个个眼中贪欲旺盛徐九龄立时勒马大喝。
“爹今日大发利市让弟兄们先捞足一票再说咱们急个什么?”听得周遭房舍中夹杂传来的女子呼救哀嚎徐九祥也动了歪念。
“你懂个屁!”徐九龄怒叱儿子一声随即沉声解释道:“咱们父子已经在朝廷中挂了号于西北之更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邵进禄养着咱们不就是图在要紧时候出把力么要是弟兄们被他看成不能共事的乌合之众岂会还收留咱们!今日杀官夺城已是灭门的罪名没了白莲教帮衬你我父子还有何处可以容身!”
“那……现在也收不回人啊……”听老子说得严重徐九祥也收了色心只是万马堂群匪已然杀发了性哪里还收拢得起来。
看看身后按捺不住跃跃欲试的百十马贼徐九龄铁抢高举“弟兄们官衙内有的是贪官搜刮来的财货和漂亮娘们信我的跟我杀过去!”
这话倒比什么大道理强得多一众马匪轰然应诺快马加鞭直奔城中县衙所在。
洛川并非上县位于城心的县衙占也不算广但官家的威风体面还是要讲的衙门的八字外墙建得高大厚实嵌着铜钉的朱漆大门也早已紧闭牢牢闩死数十名白莲教徒一时无可奈何。
背后火光熊熊将衙前照得通明安典彩面沉如水本打算夺取城门后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直扑县衙谁料城内火光一起衙中人见机得快立即封了大门他平日交际应酬只粗通几手浅陋的拳脚功夫这一丈多高的县衙门墙确把他难住了。
本让几个手下搭人梯翻墙谁料才一冒头墙内嗖嗖几箭射了过来入娘的准头倒还不错登时就有两三人面目中箭从围墙上惨叫着跌落。
安典彩也不好再让手下送死隔着院墙卖弄起老本行的口舌来许诺给赏保其性命等等好话说了一箩筐里面就是不应声真把他气炸了肺平日里怎未看出这帮衙役有此骨气来!
安典彩立即命人去寻大木撞门可一时间便是要拆房又哪里去寻合适的正当他焦头烂额之际徐家父子的人马终于赶到了。
“徐寨主您来得可真快啊!”未能按预期抢下县衙又急又怒的安典彩说话已不那么客气。
拦住暴躁冲动的儿子徐九龄打眼一看已知当前形势也不二话拨马在衙前宽敞的街道上清出场子在街对面策马扬鞭直冲而来离着县衙大门近丈之时裆下夹紧骏马四蹄腾空人借马力手中镔铁长抢骤然前探正点两扇朱漆大门正中。
‘轰’的一声巨响灰尘簌簌落下原本紧闭的两扇大门砰然大开原来门后粗壮的硬木门闩竟被徐九龄这一撞之力生生折断了。
“安兄如何?”徐九龄甩了甩被震得发麻的手臂淡然眄视一脸惊愕的安典彩。
安典彩不顾答话直向门内瞅去只见同样灯火明亮的大院内十几名持刀挽弓的衙役瞠目结舌似不相信眼前景象一时竟呆住了。
“杀。
”眼看老子露脸徐九祥与有荣焉率先纵马闯入院内。
“放箭!”“拦住贼人!”
连人带马一大团黑影涌入有见机得快的衙役反应过来立即搭弦放箭可急切间有什么准头力度徐九祥长刀一摆几支羽箭就被拍得歪歪斜斜乱飞出去。
徐九祥拍开乱箭一踢马腹借着马势一刀斜撩登时便将一个衙役从胸腹到颈部开出一道长长血口人近乎没了半边身子鲜血狂喷飞溅如此惨象吓得众衙役亡命惊呼。
将马兜了半圈缓缓勒住徐九祥将带血长刀搁在肩头对自己一刀震慑全场的手段洋洋自得。
“尔等……”
场面话还未说完便听随后进来的徐九龄高呼“小心!”不用老子提醒徐九祥已觉身后风声响起可人在马上闪转不便猝不及防下被人一下从马上扑了下来。
坚硬的青石板摔得徐九祥浑身剧痛可也无暇顾及他的双手正紧捏着压在他身上的人的一双手腕那人手中的锋利匕首距离自己咽喉只有分寸之差。
火光之中可见偷袭之人是个年龄与己相仿的少年穿着一身圆领绸衫样貌斯文此时却紧咬着牙齿眼中透出浓浓恨意将全身力气都压在一把匕首上
可惜纵有满腔恨意也敌不过徐九祥蛮力只是瞬间忧惧后徐九祥便夺过匕首反手将之插入了少年颈间。
鲜血顿时如喷泉般狂涌溅了徐九祥一身少年手按颈项伤口全身力气迅速流失被徐九祥推翻在。
“没伤到吧?”徐九龄快步上前拉起儿子关切问道。
徐九祥翻身而起看着脚下已然气绝的尸体犹自瞪着双眼恨恨盯着自己莫名让他感到一种心悸恼羞成怒的徐九祥立即捡起马刀对着尸身一通乱砍。
这时众马贼和安典彩的白莲教徒也纷纷涌入将大门里的一众衙役团团围了起来。
看到尸体已被砍得面目全非犹不住手泄愤的徐九祥安典彩虽眉头紧锁此时也无暇理会。
“尔等再不投降此人便是榜样!”安典彩一指成了一团烂肉的少年尸身厉声大喝。
安典彩本还准备了一番说辞不想适才还负隅顽抗的衙役们只是略微犹豫便一个个丢刀弃弓束手就擒。
“很好安某与众位多是熟识也不想刀兵相见伤了和气。
”眼前还有要紧事安典彩也不想和这些衙役多做纠葛耽误时间放缓语气道:“县令田清父子何在?”
一个衙役大着胆子手指少年尸身道:“这便是田公子……”
***
安典彩穿过县衙仪门快步向内衙冲去。
虽是深夜两边厢房中也不乏执役之人与六房办事司吏居住贼人四散涌入男女惨叫声惊起不时有惊慌失措之人从角落中奔出拼死抵抗者有之丧胆豕奔者有之无一例外都成了刀下之鬼。
安典彩也不去约束部下只是阴沉着脸想心事他平日在县城经营茶楼结交各路牛鬼蛇知县田清父子往来不多但也算熟人熟面以他的眼光田清算不得能吏否则也不会对全县主簿县丞等参与私贸视而不见至多是个浑浑噩噩蒙日子的昏官他对其子倒是印象不错年纪不大待人有礼在县学射艺中常得头筹没有一般衙内的纨绔之气他甚至想着今夜若是行事顺利便求内兄放这娃儿一条生路也算积份功德谁想今夜竟是这个性格谦和的小子督促值夜皂隶将己方一行挡在门外自认今夜举事定可一帆风顺的他心中不由开始蒙上一层阴霾。
沿着碎石甬道转眼已到县衙大堂两侧耳房内便是存有全县册籍档案的册房以及各类器具财物的卤薄库和帑库所在有了这些东西便可知各乡里甲青壮数目可以快速招兵买马圣教大业事半功倍。
安典彩深吸口气举步便要上前突然一个人影从廊庑下转出他下意识退了一步。
见是一个四旬有余的中年妇人披着一身素净衣袍鬓发微乱冷眼打量形貌狰狞的一众凶人面色安详平静。
“当面可是田夫人?”见妇人气度不凡安典彩猜度其身份。
妇人点头“尔等犯上作乱可知朝廷律法森严!”
“朝廷无道民不聊生我等揭竿而起是为民请命。
”安典彩道。
妇人冷笑“好一个为民请命尊驾的耳朵聋了不成?”
耳听夜风中传来的哭声惨嚎安典彩面色微赧“夫人我等无意为难太爷只要田知县肯纡尊投效在下定保您阖家平安。
“我夫身为朝廷命官岂会屈身投贼死了这条心吧。
妇人的蔑视让众人脸上无光徐九祥当先嚷道:“兀那婆娘再不识相便送你去见那死鬼儿子!”
这个混账!安典彩暗骂顺嘴说出实情便失了要挟手段这妇人岂会乖乖就范。
“哈哈哈……”得了儿子死讯妇人不见悲怒反而朗声大笑。
“你这婆娘疯了不成?”徐九龄甚是不解。
笑声倏停妇人眼中泪花闪动“我儿为国捐生死得其所且看你们这些谋逆恶贼又是何等下场!”
“别理这疯婆子上!”安典彩也失了耐心当即便要冲上。
“慢!”徐九龄突然一把拉住安典彩“味道不对。
安典彩吸吸鼻子空气中果然弥漫着一股火油的味道。
见贼人止步妇人面上闪过一丝失望淡淡道;“动手吧。
“是夫人。
堂内传来一声年轻女子的声音随后转眼间屋舍内火势腾起一时间由内而外蔓延整个大堂火光乱卷。
“不好快救火!”一见两侧库房也同时烧起安典彩不管不顾便要冲入火场。
“救不得了。
”徐九龄拉住他连连摇头火势扩展如此之快定是已提前泼上了引火之物这时进去只是白搭人命。
“老身先走一步黄泉路上静候诸位。
”妇人一步步退入火光翻卷的公廨之中转眼间就和身后屋舍一起焚烧起来。
一县父母转眼间破家亡命安典彩只觉胸口发堵不由想起了自家妻儿今日这步走得到底是对是错!
那些马贼也呆呆看着一县财货就这么烧光了弟兄们连手都没过真是可惜!
“你们都聚在这里做什么?”众人簇拥下邵进禄走了过来。
“兄长小弟无能册房和帑库都被烧了。
”安典彩懊恼垂头。
“烧便烧了咱们又不是伪明朝廷要按里签人”邵进禄冷笑“圣教大业是为普度世人男女老少皆有供奉之责何须分辨!”
“徐当家万马堂的弟兄们还没尽兴吧?”
徐九龄以为邵进禄所指他那些不服管教的手下入城杀掠之事黝黑脸膛微微涨红“邵兄徐某可未曾耽搁大事……”
“徐当家不要误会邵某的意思是诸位尽了这么大力气还没得犒赏……”
邵进禄看看天色“这夜还长县衙附近多是富民大户贵属也别耽搁了尽情享乐吧!”
熊熊火光之中一众马贼顿时轰然欢呼个个眼睛如狼一般血红四下冲了出去。
“兄长您这是……”安典彩不解。
“别担心我已命栗武领着弟兄们先动手了咱们是里鬼吃不了亏。
”邵进禄蜡黄的脸颊上挂着淡淡笑意。
“官库没了还有便民仓、预备仓这些粮储百姓们没了家财存粮要想活命只能追随圣教大业这便叫‘不破不立’……”
***
石牢之上的另一间石室。
丁寿歪着脑袋端详来人“和尚您哪位?”
眼前僧人约三十岁年纪一身灰衲衣一张国字脸棱角分明显得情坚毅闻言合十道:“此不宜久留闲话稍后再叙。
“别介丁某最近当上得有点多话还是说明白好。
”丁寿难得谨慎他可是领教了白莲教在此设置的重重机关这和尚又出现得实在突兀不得不防。
“贫僧少林慧仁恰逢其会。
”僧人无奈答道。
“慧字辈的?这般年轻!”丁寿讶异少林方丈慧远据说已年过七旬竟还会有如此年纪的同辈师弟。
司马潇同样疑惑天幽帮平日多探江湖消息对少林寺各院首座了如指掌这位慧仁和尚名不见经传她也第一次听闻。
二人心存疑虑尽管慧仁和尚再次催促也未尝稍动。
石门陡然推开一人探出身来“大师人还未救出么?”
一见来人丁寿惊呼出声“萧兄怎么回事?!”
***
虎口脱身的数十各色人等急速奔走杂乱的脚步声在幽暗狭长的甬道中不断回响。
“萧兄你识得这和尚?”丁寿瞥了一眼在头前领路的慧仁低声询问身边萧别情。
“曾有一面之缘慧仁师父是虚云禅师的关门弟子平日足不出少林未想今日竟能仰仗他襄助脱身。
”萧离唏嘘感慨此番家传宝刀都被人夺去快意堂的脸面算是丢尽了。
多少年足不出户一出门便从河南嵩山跑到陕西这遍黄土的烂柯山来还正好碰到二爷被擒这其中要是没有猫腻就见鬼了丁寿心中不屑。
“对了萧兄你究竟如何被擒的?”丁寿心中不解萧别情为人沉稳江湖阅历也算丰富便是因己之故放松警惕也不该全军覆没得这般容易。
“一言难尽那茶楼掌柜的确狡猾隐藏了武功底子我竟未看出马脚只是他对我等实在过于殷勤萧某心存谨慎并未急于饮用他送来茶水待见旁人晕倒我也佯装中计本想将计就计见机行事怎料……”
不知是羞是怒萧别情苍白的面颊浮起一层晕红“怎料我以为已蒙混过众人耳目却在被人安置到马车之际突然被人点了穴道那人功力深厚得很一指便破了我的护体真气。
“何人做的?”丁寿追问以他所见萧离武功二人应不相上下对方竟能一指成擒绝不可小觑。
“不知。
”萧离摇头努力回忆一番又道:“那人隐在车厢角落未看清他的容貌只是……我似乎瞥见了一角僧袍。
“僧袍?!”丁寿不觉向前方领队的慧仁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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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否听见了二人交谈慧仁突然止步。
“大师可是有何变故?”萧离见慧仁面色不豫上前问道。
“萧公子你曾允诺贫僧脱困后绝不杀生报复可还记得?”慧仁道。
“不错萧某言出必行大师请放心。
”萧离点头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快意堂除恶务尽今日之后也定要寻回公道。
“阿弥陀佛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贫僧也未想护得恶人一生只盼他们及早回头是岸可是……”慧仁向前方一指“施主何必连悔悟的机会都不给他们留下?”
向和尚所指方向看去五六名白衣汉子东倒西歪躺了一一个个口鼻流血气绝身亡显是被人用重手法震断了心脉。
“大师怀疑是我做的?”
“总不会是白莲教自己所为吧贫僧寻找机关搭救二位施主时萧公子与部属尽可为所欲为。
“既如此萧某无话可说在下性命为大师所救大师尽可拿去为歹人偿命。
”萧离性情淡泊却外柔内刚懒得为自己开脱。
“歹人如何?上天有好生之德便是作恶多端也该有放下屠刀重新做人的机会施主岂能凭一己好恶滥杀无辜!”慧仁情激愤似是动了真怒。
“大师先不要妄动嗔念我等行到此全靠大师带领此间机关重重步步杀机萧兄等人若是误打误撞怕是早已触动机关埋伏怎会毫无动静!”丁寿上前劝解。
“机关埋伏?”慧仁默默思忖片刻忽深施一礼“想来是贫僧错怪施主请萧公子责罚。
萧离二人相视苦笑这和尚迂得可以请罪你也不挑挑时候。
搀起和尚谦辞开解几句众人继续前行一路上偶有一二白衣人尸身发现丁寿等人心中惊疑直想是否白莲教起了内讧反倒是慧仁不再纠结带着众人在洞中七拐八拐走了约半炷香的时间前方豁然开朗终于到了出口。
此处洞口设在山腰与丁寿进入的山洞并非一个观山中林木萧萧天上繁星点点寒风吹来困在洞中憋闷许久的丁寿猛吸口气精都觉振奋许多。
“由此向西五里便可见下山之路山中匪类今日不知何故倾巢而出这一路应能平安顺遂恕贫僧有事在身不能相送。
”慧仁施礼与众人作别飘然而去。
“这和尚有事瞒着我们。
”司马潇凝望慧仁远去身影淡淡说道。
“有事瞒着的何止是他萧兄以为呢?”丁寿转首笑道。
萧离负手噙笑嘿然不语。
***
凉风习习衣袍轻摆。
山鸟啁啾更显静谧。
去而复返的慧仁盘膝端坐洞口默诵经文。
“你本该走的?”叹息一声一个声音突兀从身后响起。
“你终于来了。
”慧仁长吁一口浊气心头轻松许多。
“你已经暗中查探半月为何今日耐不住性子?”
“果然是瞒不过你……”慧仁唇角浮起一丝苦笑。
“刀圣前辈与师父有旧岂能置其子孙安危不顾。
”慧仁轻声道:“难得今夜白莲妖人尽出天赐良机。
“糊涂!”身后声音带了几分怒意“你修佛修得心窍都堵死了白莲教经营此多年便是倾巢而出又岂会不预留后手你此来和别。
“在此半月也未见你踪迹此番若能逼你现身纵然凶险也值得一试。
”慧仁道。
静默片刻身后人道:“你如今可如愿了?”
“是。
”慧仁眉宇间闪过痛苦之色“可你为何妄动杀念?”
“若容他们启动了机关你此时还有命在。
“我已制住了他们穴道你又何必如此?”
“因为死人最安全妇人之仁要不得啊小师弟。
”高大的身影转到了慧仁面前正是恶僧慧庆。
“你……”本来古井无波的慧仁失声惊呼“你是慧庆师兄?!”
幼年记忆中的师兄模样早已烙在心头可眼前人身形高大依旧却身材臃肿一脸痴肥再无半分当年英武俊朗的佛门名士形貌。
“离了那鸟寺院能吃能睡无拘无束自然心宽体胖怎么小师弟认不出啦?”慧庆拍着肥大肚皮哈哈大笑。
慧仁敛眉低目“阿弥陀佛皮肉骨血不过皮囊耳师兄佛法又有精进。
“我只求活得畅快没什么禅理佛法可讲倒是你……”慧庆上下打量一番满意点头“果真长大了想来如愿进入达摩院了吧。
达摩院是少林钻研本寺精深武学之虽只有寥寥数人入选者无一不是寺内修为精深之高僧长老慧庆晓得这位师弟年纪虽轻根骨却佳二十年足不出山武艺进境必速此番出寺定是已得偿所愿了。
慧仁摇头:“不曾。
慧庆眼眸一凝抖动僧袍食指凌空虚点慧仁只听空气中‘嗤嗤’之声响起声势骇人正是有‘少林第一指’之称的‘一指禅功’。
二人相隔近丈以慧庆指法凌厉足以隔空伤人慧仁端坐不动右手食、中二指并拢如剑使出少林‘铁指禅劲’直面迎去。
‘铁指禅劲’自不及‘一指禅功’高深甚至很多少林僧人欲学‘一指禅功’先以‘铁指禅劲’作为习练基础可慧仁这一手铁指禅劲内力醇厚两指戳出竟将慧庆凌厉非凡的一指禅指力与半途消弭无形。
猛一甩油腻腻的僧袍慧庆面上怒意升腾“此等功力如何还不能进入达摩院莫非慧远那老秃驴因我之故排挤于你?”
“方丈师兄对我很是照顾虽有此意但我选入了戒律院。
“哦却是为何?”慧庆道:“你不是自幼便以入达摩院为念么?”
“小弟在佛前立誓不将师兄带回少林终身不入达摩院。
”慧仁坚定答道。
“原来还是为了我啊……”慧庆摇晃了下肥硕光头不屑冷笑“可是要将师兄我废去武功
交给忏悔堂慧心那秃驴编管?”
慧仁眼中透出几分热切“只要师兄寻回‘达摩三剑’秘笈小弟愿代向方丈师兄请恳保住您一身苦练武学。
“师弟以为二十年前我未答应慧远的事今日便会改变么?”
“师兄达摩三剑乃达摩祖师亲创绝学为本派不传之秘你看管不善方丈师兄也未有责罚你又何苦为了贼人……”慧仁情绪激扬。
“什么看管不善!也从没什么贼人!我就是将秘笈送人了”慧庆脸上肥肉颤动极为不屑“还有非是慧远那秃驴不想责罚我是靠一双拳头打出的少林不会领他什么情分。
慧庆说得决绝慧仁闭目片刻似是下定了决心霍站起“师兄既执迷不悟小弟唯有行戒律院之责拿你回寺。
“你一身武学大多为我所授自觉可能成功么?”慧庆没有讥嘲只是略带笑意看着这个一手带大的小师弟。
“不成功便成仁。
”慧仁一振被山风吹得猎猎飞舞的僧袍面容坚定。
“佛门弟子如何学得儒生那般迂腐少林这禅宗祖庭越来越不成样子。
”慧庆摇头轻叹一身油腻僧袍微微鼓起纹风不动。
慧仁不再多话蓦然身形一晃右手前探直趋慧庆左边‘肩井穴’这一式凌厉迅捷出手间指尖便挟着一股劲风五根手指犹如五柄利剑正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擒龙手’。
“好一招‘穿云式’看来你在戒律院的日子并没荒废。
慧仁点头嘉许也不趋避闪躲只是左肩微沉左掌微曲反抓慧仁右臂‘曲池穴’乃是少林龙爪擒拿手的第一式‘拿云式’。
这一招并无繁复变化却刚猛狠辣犹有过之慧仁还未抓到慧庆肩头一只胳膊便仿佛送到慧庆手里逼得他回手撤招怔怔站回原。
“见好就收吧师弟待白莲教的人回来你可就不易脱身了。
”一招逼退慧仁慧庆也不趁势进攻只是温言相劝。
慧仁突然大喝一声两袖分拂再度猱身而上双掌犹如狂风暴雨擒龙手之‘穿云式’、‘破雾式’、‘推山式’、‘搅海式’、‘开天式’、‘辟式’连环六招连绵使出快捷无比十指如剑剑亦如指劲风纵横交错声势不凡。
若有若无的一声轻喟慧庆展开身形双手如风如电施展龙爪手以攻对攻不但将穿云破雾、推山搅海、开天辟六招一一化解甚至反逼得慧仁连连后退竭力招架。
招式连连被克慧仁心中焦灼急切间招式一变不复擒拿手闪身横绕双手上劈下砍分击慧庆侧颈及腋下章门穴。
“波罗蜜手?这便对了高手相搏生死只在瞬间总想着生擒对方如何能够得胜。
被慧仁变招逼得身形后纵慧庆也不着恼反而颇感欣慰。
慧仁也不答话进步连环膝撞腿扫拳砸掌劈步法精妙招式更是灵活多变身子化作一条灰影围着慧庆飞转。
“既然你用了罗汉堂的功夫师兄便用罗汉拳应对吧。
”说话间慧庆变掌为拳点举压钩以极为简单的招数将慧仁进攻妙招拆解同时步随手变身如舵摆肥大身躯忽前忽后不可捉摸。
罗汉堂为大多少林武僧习武之但凡入门习练的第一套拳法便是罗汉拳故而这套拳法随着少林门人在江湖中行走流传极广便是鹰爪门与八卦掌等门派拳法中也有罗汉拳套路可谓少林的基础功夫慧仁以此拳法应对有着‘少林风云手’之称的‘波罗蜜手’可谓托大之举。
岂料一套平平常常的罗汉拳在慧庆手中却是刚柔并济纯熟无比任慧仁吞吐沉浮招数精妙始终无法伤及他分毫。
“难怪少林寺为武林泰山北斗英名千年不衰确有其过人之处仅大和尚这一手大繁至简以拙胜巧的武学境界也足可笑傲江湖睥睨武林了。
戏谑笑声中林间又走出两个人来。
“原来还是旧人师弟你的帮手来了。
”慧庆一掌挥出掌风迫得慧仁退出圈外。
“不敢当缇帅如此夸赞天下武学无巧不拙应说贫僧投机占了师弟便宜才是。
”慧庆合十一礼。
“大和尚这般谦逊可与初遇之时判若两人。
”丁寿负手冷笑。
“形势迫人若二位施主还是阶下之囚和尚绝不会如此低声下气。
”慧庆无奈摇头。
“大和尚觉得这有用么?”丁寿反诘。
“无用所以佛爷也不打算客气了你们两个小子有什么道划下来吧。
”慧庆和尚倒也光棍。
“这是少林门内之事不消二位施主插手。
”慧仁突然接口。
“扯上了白莲教匪便不再是少林寺的家事了。
”丁寿吊着眼睛斜睨二人“慧仁师父适才大和尚忍气吞声无非就是提醒咱们两个欠了你多大人情丁某自问不是忘恩之人只请大师莫要掺和此事免为贵寺招祸。
慧仁面皮一紧眼角肌肉跳动数下沉声重复道:“贫僧说了这是少林门内之事不消二位施主插手贫僧自会带他回寺复命。
“这么说少林寺是要与白莲教沆瀣一气图谋作乱咯?”
“你……妄加之罪!”慧仁已然气
得脸色煞白。
“佛爷已然不是少林中人这小和尚也做不了少林寺的主你们两个小家伙若是再废话连篇恕佛爷不奉陪了。
说走就走慧庆说完僧袍一展腾空而起。
“恶僧休走还我宝刀。
”一直默不作声的萧别情如燕鹰般纵跃而起一掌凌空拍下。
慧庆也不闪避肥大僧袖如风鼓起迎面对了一掌‘蓬’的一声闷响二人分飞坠落。
萧别情落之后连退三步消解余力才拿桩站稳反观慧庆在将落未落之时鼓起双袖向面劈出。
黄土山坡被他蕴含内力的一击砸出两个土坑借这股反震之力慧庆在空中滴溜溜一转调转方向斜飞而出。
“你不能走。
”大喝声中慧仁矫健身影随之飞起二人在空中闪电般交手数招才各自分向两边落下。
慧庆甫一落身子竟不停顿足尖一点转眼横掠向一旁树林。
“尚未叙旧大和尚何必急着走。
”鬼魅般的身影欺身而上飘忽忽一掌迅捷无伦印向慧庆背心。
这一掌时机掐得巧妙慧庆正发足疾奔无暇后顾眼见便要一掌拍实急切间大和尚气沉丹田听风辩位一足落另一脚猛向后蹬出。
虽是仓促出手却腿中带风速度快正是少林怀心腿的绝招‘佛在心头’。
这和尚到底精通多少门少林绝技简直层出不穷丁寿心中腹诽腿长臂短眼前这一掌怕是还未拍到便要被和尚的一腿踢中胸口逼不得已他变更掌势直向慧庆踢出的脚心按去。
‘啪’的一声丁寿身形晃了两晃慧庆却借这一掌之力身形如箭离弦电一般窜入林中。
“幸亏佛爷见机得快不然真要阴沟里翻了船。
”慧庆只觉脚底锥心般疼痛忍不住咧了咧嘴。
硬凭着丹田一口真气与萧离和慧仁连连交手本就是强弩之末又被丁寿在背后捡了个便宜虽说脱了三人包围他也终是受了内伤。
知晓现在耽搁不起那三人转眼便可追上慧庆正待强忍伤痛借着熟悉形择隐藏忽然觉察一阵寒彻骨的柔风正无声无息向他袭来。
心道不好慧庆急忙侧身劈出一掌掌至中途忽感真气运转不畅这一掌之力竟未使全身子一凛已知中了算计好在这和尚内力深厚虽中了暗算却未栽倒而是缓缓跌坐尚全了几分颜面。
林木阴翳间闪出一道雪白身影司马潇冷眸在和尚面上打转也未继续出手。
三道人影在林中穿插疾掠转瞬便到近前。
丁寿洋洋得意“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丁某机妙算大和尚还是成了瓮中之鳖哈哈……”
“司马此番你当居首功啊。
”丁寿不忘奉承了炮友一句。
司马潇丝毫不领情冷声道:“下作。
“招本无类胜者为高。
你我几人要不是受了算计怎会成为阶下之囚。
”下不下你不还是听爷的话做了丁寿回瞥了个白眼二爷对安排人偷袭的事可没半分羞愧。
“恶僧在马车上可是你施的暗算?”失手被擒还丢了家传宝刀萧别情自觉有辱萧氏门楣一口心气郁结难消。
“除了佛爷谁又能制住堂堂刀圣传人的别情公子。
”慧庆声音低沉却语带讥诮。
提及祖父萧别情更觉颜面无光“我的春风快意刀又在何处?”
“这却不清楚也许被人拿去杀猪劈柴了也未可知。
萧离怒不可遏抬手便是一记耳光打得和尚脸颊高高肿起慧庆也是硬气一声不吭。
萧离还要再打慧仁怒声喝道:“萧施主你若再折辱于他休怪贫僧反目。
“这等恶徒有辱少林清誉大师又何必一意回护!”萧离气恼道。
“那鸟寺院便是沽名钓誉有何清誉可言倒是刀圣传人整日与魔门中人混迹为伍快意堂真是面上有光啊……”慧庆斜仰着头阴阳怪气道。
丁寿面色一紧“你这和尚死到临头还敢胡说八道!”抬手去封慧庆穴道却被一脸狐疑的萧离阻住。
“丁兄且听他说完。
“胡说八道?哈哈丁施主拍佛爷的那一掌难道不是天魔手的‘按字诀’?”慧庆浓眉一挑乜眼斜飞司马潇“还有这位女菩萨她暗算佛爷那一记虽说似是而非但若不是以九幽真气为根基佛爷戳了自己这对招子!”
这和尚一身武学庞杂眼光更是毒辣凭着丁寿二人各自一招竟然猜出了其师门来历。
萧离与慧仁同时面色凝重戒备看向丁寿和司马潇二人年纪尚轻皆无缘昔年的伏魔大战但对那场历时数十年的武林浩劫之惨烈素有耳闻何况萧离祖父便是参与阴山之战的八圣之一而少林派则纠葛更甚不说在二十年争斗中陨落的无数派中高手便是阴山之战后手持伏魔令率领武林对抗魔门的正是慧仁师伯、同为武林八圣之一的闲云禅师所以无论如何快意堂与少林寺皆与魔门是不死不休之局。
“丁兄这和尚所说究竟是真是假?”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