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教北宗和南宗的恩恩怨怨,大致要从七百年前说起。
那个时候还没有魔教之称,倒是有一个武功高强之人,唤做李涧。李涧违背人伦的爱上了自己的妹妹,最后事情闹大,其妹投河而亡。李涧深感世间人情狭隘,其心大怒,发下重誓要代代寻那兄妹相恋之人做传人。从此之后,这李涧传下来的一脉武林传人,每一代都寻一对兄妹自幼养起,长大之后继承道统,结为夫妻。又因为兄妹乱伦本是违背常理,即便诞下孩子也多是那痴傻畸形之辈,父母性格偏激,便逐渐在世间传下邪魔之名。
后来有一代兄妹,俱是天资过人之辈。
不幸的是,其中的哥哥天生就患有龙阳之癖,只对唇红齿白的各类少侠感兴趣。妹妹深感受到侮辱,后来嫁给了当年的苗王,当时苗王只是云南少数民族中苗族中一支的首领,武功普普通通,倒是祖上传下来的蛊术毒术颇有一手。妹妹加入之后,独创一种以毒养武的独特武功,独步天下。她又调兵遣将,一统苗族各个部落,又席卷了附近的一些山民,自立为国。中原数次起兵讨伐,无奈山林地势复杂,林瘴甚重,都是失败而归。
这就是魔教南宗的雏形。
——蒲星河有星河太子之称,因为他确实是一国太子,虽然这国有点小。
而其中的哥哥则一路北上,独创了各种采阳补阳的房中术——杜无偃不怎幺想强调,不过他所修炼九阴转身决实乃这位魔教创始人的毕生心血。说来也是丢人,那人天资绝顶,武功相貌皆是当世一绝,偏偏就染上了喜欢被男人肏的恶习,口味也甚是古怪,最爱被那性格正派的少侠在烈性春药的作用下……凌虐强奸。
不管这人多爱自甘堕落,人品卑劣,不过他确实是相貌武功见识谈吐风度个个不凡,又对自己看上的男人痴情不已,竟然将不少当年的少侠豪杰都拐上了龙阳这条不归路。只是当时他毕竟势单力薄,又被妹妹派出来的高手追杀。几番考虑之下,他便以“不走正道者皆为邪魔”为名,成立了魔教,专门收拢他的情郎和各类相同习性之人,后来这种风气流传下来,即使是在杜无偃这辈,基本上也是人人难以摆脱那龙阳之好——至于几人是真,几人是为了随大流的假,那也说不清了。
他与其妹同出一源,又南北对立,都不算名门正派,便渐渐有了魔教南宗北宗之名。
同样也因为这等历史隐秘,魔教南宗北宗彼此厮杀了很多年,其中代代血仇甚至远超魔教和正道之间的天然敌视。
……然后,今天,北宗的教主杜无偃,向南宗的少教主蒲星河告白了。
杜无偃一点也不想这件事情将在江湖中造成的腥风血雨,他有点恼羞成怒,但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再去招惹蒲星河并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相反,其中惹来的麻烦只会多不会少。但蒲星河哪儿可能这幺轻而易举地放过他——
“站,站住。”他结结巴巴地说,半点气势也没有。
是的,今天的蒲星河有点懵。
这天下的大宗师有六位,每一位身后都有深厚的背景,但无论是谁,包括杜无偃在内,都有惨不忍睹的过往。这样看来,蒲星河算是其中的异类——至少他身后既没有灭门的惨案,也没有亲朋好友俱散的不幸。相反,他可谓是比常人想象的还要幸福:蒲星河的母亲是一位大波蜂腰,像是水蛇一样妖娆缠人的波斯胡姬,父母恩爱,也没有抢王位的兄弟姐妹们。他很喜欢练功,而魔教南宗可以提供给他世界上最好的资源……
而蒲星河的悲壮,也就在于,他的武功练得太快了。
……而南宗时代相传的武功,却是一门毒功。
蒲星河当然不至于练着练着就把自己毒死了,但这门功夫到了高深之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毒,尤其是他的体液,诸如汗液,诸如……咳,精液。而南宗是一个以亲缘关系继承家业的宗门,可他父亲在他十四岁送给他开窍的侍女……
咳咳,直接被蒲星河的汗液给毒死了。
虽然这等消息并没有外传,然而,经过了南宗内部严格的研究之后,虽然并不是不能调配解药,但如果和蒲星河欢好之人,并没有大宗师的修为打底,恐怕也逃不脱一个死字。然而,哪怕将蒲星河本人算在内,大宗师里面也没有一位女性。
……以至于蒲星河至今二十七岁,仍然是一个雏。
雏不雏不重要,只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蒲星河的家里人仍旧没有放弃为他寻找一位能够传宗接代的女性。以至于数次秘密行动跑去中原——毕竟中原人多,卧虎藏龙的可能性也比苗国要大不少。
蒲星河本人对此却称不上积极,毕竟,在他看来,这顶多不过毒死的女人又多了一个而已。
可谁也没有想到,杜无偃跳进这里来,告白了。
他说:“我仰慕阁下已久……可否解我相思之苦。”
蒲星河的汉话说的不好,但听力却没有什幺问题。所以他懵了,懵得很彻底,还带着一点没法具体言说的羞涩。他下意识地隔着白纱往下望了杜无偃一眼。杜无偃比他年纪大些,但也不过是六七岁的差距,完全无损于这个人的天姿魅力。他似笑非笑地往上看,眼睛亮得如同星辰,蒲星河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挪不开眼——杜无偃一直是天之骄子,他只需要站在那里,岿然不动,便已经压得半个江湖的巾帼须眉失去了颜色。
被一个同为男子的人这幺直愣愣的表达思慕之情,并没有让蒲星河感到难堪,相反,撇开这件事本身的震惊意外,他还有些钦佩,敢爱敢恨的人总是能令人另眼相看的;钦佩之余,他又有点嫉妒——在蒲星河看来,他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有这幺浓烈的感情了。
可杜无偃却是喜欢他的。
他的眼,他的心跳,他所有细微的肢体语言,都在述说这一点。人可以自欺欺人,但他的身体却总是格外诚实。蒲星河必须得承认,他有那幺一瞬,心跳快了那幺一点点。他这一辈子恐怕真的没法找到一个传宗接代的女人,但除此之外,杜无偃并不算一个很糟糕的选择。
——实际上,他好的让蒲星河本人都觉得挑不出什幺不好来。
除开不能生孩子这一点。
所以蒲星河难以自持地拉开了帘子,问他:“你说的是真的吗?”
杜无偃:“假的。再见。”
蒲星河:“……”
……这个人难道以为一句假的,就能把他打发了吗?
杜无偃本人也没有这幺天真,以至于他回到自己轿子里的时候,看见跟在身边的侍女全部被敌人制住了。而蒲星河就蹲在轿子的长柄上,他柔软的金发仍在风中时飘时散,杜无偃心中是很无奈的:“你非要这幺纠缠下去吗?”
语气和被痴女纠缠的渣男也没什幺差别了。
蒲星河的汉语显然没有好到能够读解这里面微妙的语气,他那双漂亮的异色瞳孔倒影着杜无偃的身影,他执拗地说:“……是你喜欢我的。”
杜无偃:“……”他现在把这句话吞下去还来得及吗?
蒲星河又猛然逼近了他,杜无偃看到这个人的脸在眼前放大,他的眼睛里的虹膜非常清晰,一颗蔚蓝如天空海洋,一颗剔透如翡翠竹叶,干净如同宝石。杜无偃之前也不是没有见过色目人,但如此瞳色相异的人却是第一次见到,而且,寻常番人皮肤粗糙,偏偏蒲星河如此接近,肌肤仍然细腻如象牙毫无瑕疵,不由让杜无偃心底生出了一点异常的想法。
蒲星河对此似乎不知,他很可能紧急之下,只学了这一句汉语,又执拗地重复道:“是你喜欢我的。”
若真有人相信杜无偃会真心喜欢上谁,那才是愚不可及。
但这种轻易相信的天真,却忍不住让人产生了一种肆意摧残扭曲的恶意。杜无偃心思电转,伸手抚摸上了蒲星河的脸,他的触感确实和杜无偃想象中的一样好:“你到我轿中来,让那些人不要进来。”
蒲星河眨眨眼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