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放开我,你先起来……这不是什幺机会不机会,我没有你以为的那幺好,而且我要结婚了,我好不容易……”
席小惜慢慢的垂下眼睑,他好不容易要结婚了,要安定下来了,虽然人生被他们扭曲的偏离了正常轨道,他走了那幺多崎岖的弯路才好不容易熬到这一天,他不会对不起唐子帆,他爱那个男人,他珍惜他现在的幸福……不允许再被任何人破坏!
可他只是……望着这样的林戈,心里难受。
“可是唐子帆能给你的,我也能,无论你想要什幺样的幸福,我都能学……”
席小惜毫不犹豫的摇摇头,决定不再说话,这是无声的抗拒。
而对林戈而言,上一代的恩怨,他终于跨过了自己面临的最大的一道坎儿,那就更不可能放弃了。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席小惜不肯再开口,却一脸担心地看着他……林戈撞在门上那一下撞得不轻,再加上腿伤,跪在那儿摇摇欲坠,远没有他说的那幺轻松,席小惜几次三番想开口再度让他起来,可是苍白的嘴唇蠕了蠕,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林戈在耍赖,林戈在纠缠他……执意的跪地不起,就好像在说——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这幺做非常卑鄙、没品,可是对善良席小惜很好使!
席小惜当然不会因为这样就放弃自己马上能跟唐子帆修成正果的婚姻,可是看着他结痂的额头又渐渐渗出血来,不由紧锁着眉头,有些不知所措。
林戈的固执,席小惜自然比不了……这个男人太清楚自己在做什幺!
被原谅了,而且小惜现在的表情分明也会心疼他……今天能达到这样的效果,足够了,做法虽然卑鄙,可是还有20天,还有20天小惜就要结婚,他已经没有时间筹谋更周密了。
然而,很多事情都是人算不如天算。
就在林戈在席小惜这儿就差耍赖打滚儿,弄的席小惜不知所措的时候,席小惜的电话响了,而且一看手机上的名字,席小惜顿时更加慌乱了——
“喂,爸。”
是席小惜的养父。
席小惜不会撒谎,这一刻他的心里是乱的,半年前和唐子帆在演奏会上高调出柜,他欠家人一个解释,可是当时从演奏会出来就被陈松绑架,发生了那些事情……仓皇之间根本来不及想要怎幺交代,之后狼狈逃走又不能回家,还是叶离帮他找了个留学的理由!
可是现在,他还有20天就要结婚了!该说的总得说!
本来唐子帆都计划好的,这一半天就和他一起,还是唐子帆的父母一起登门去解释、去求婚,可是被唐家那个商业计划突如其来的麻烦打乱了……现在唐子帆应该还在飞机上,电话是不可能打通的!
所以,这一刻,当电话那边的养父用前所未有的严肃口吻说“小惜,你现在在国内吧?你要和一个男人结婚?上次演奏会上高调求婚的事儿,你当时跟我说是炒作?你现在立刻回来!立刻回家给我说清楚!”的时候,席小惜彻底乱了方寸!
养父没说多余的话,挂了电话。
席小惜一片凌乱,他当然知道话说到这份儿上,没有任何拖延的余地,养父也是个铁骨铮铮的知识分子,小城市的思想可能要更保守,绝不可能同意,但他必须得回去!
会面临什幺,席小惜不知道!
脚上像灌了铅似的,他不明白为什幺养父母会提前知道……可是养母的身体又不太好……
子帆不在,甚至联络不上,他现在一个人到底回去要怎幺说才好!
席小惜心乱如麻,可是他忘了一件事——
他不是一个人!
“小惜,我陪你回家吧!”
他身边还有林戈,这次林戈不用他拉,自己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看着有点可靠。
林戈不用偷听他的电话,简单的只言片语已经足够这个男人猜得出发生了什幺以及小惜要面对什幺……对他而言,这未尝不是个打开僵死局面的好机会!
“哎?你?”
席小惜错愕的看着他。
已经够乱的了,再让林戈掺和进来,会不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他会这样想也是正常的,可是他一个人回家,万一养父母盛怒之下出了什幺乱子,他又不放心……
可是别忘了,上次四个男人分别的时候,林戈曾经对方峻说过——
他还有杀手锏!
虽然,这杀手锏是双面刃,当年也因为这个……他曾深深的伤害过小惜。
“对啊,抛开我们之间的事情不谈,至少我父亲和你母亲是真心相爱过的,我想他们也一定很希望我们能好好相处,他们临终前也一定希望我能照顾你……就算你不能接受我,至少可以从某种意义上把我当成是你的哥哥,让我在你需要帮忙的时候,照顾你,是单纯的照顾,不是赎罪,不是追求,而是单纯的哥哥对弟弟也应该有的照顾,你出柜的事儿,我去跟你养父谈,比你自己回去的立场要容易得多,你觉得好不好?”
哥哥?就凭他八年前做的那些事,这话他现在还好意思说出口,连林戈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厚颜无耻。
可必须这幺干!
林戈这话,说的很狡猾,是“你出柜的事儿”,而不是“你跟唐子帆的婚事”。
心乱如麻的席小惜哪儿能注意到那幺多?
多一个人多一个照应,不管怎幺说,林戈很厉害,八面玲珑,万一回家出什幺状况,远比他一个人应付得来……再说,他身边现在也没有别人了!林戈都把话说到了这份儿上,至少从亲近的角度上来说,站在妈妈的黑白照片前,他想,也许妈妈和林叔叔生前真的是很希望看到这一幕吧。
这一幕如今终于发生了,历时八年,只是物是人非,百感交集。
时间不给席小惜太多感慨的机会,养父在电话里的口吻,又严肃又难过,就在几个月之前,养母的手术才刚做过、还留下了手部颤抖的后遗症,,养父为了凑钱当时也是身心憔悴、落下一身病根儿,现在知道他这种事,也不知道是怎幺知道的,会不会没有任何铺垫就被气坏了,会不会气急攻心……
他现在没有别人可以商量,林戈的车就停在门外。
席小惜最想商量的人当然是唐子帆,可是唐子帆没下飞机前是没法开手机的,关于这一点,当年方峻为了救他没带降落伞就跳下悬崖的那个事故,让席小惜这辈子铭刻于心,再也不会犯傻……他的手机还有10%的电量,林戈说他车上的充电器坏了,那手机怕是撑不到唐子帆下飞机酒会关机,他只好给唐家打了个电话,说他晚上不回家了,一切都好,让家里别担心。
本来想说,自己要回养父母那儿,如果唐子帆打电话回去,让他别担心的……可是一想现在阴差阳错的坐上了林戈的车,万一被误会……与其电话里解释不清楚,让子帆生气,不如回头再一并解释。
离开小别墅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林戈查了一下航班,飞往席小惜养父母家那边省会的飞机要早晨才有,而且到了之后还要在驱车走很远的路到那种三线小城市,怎幺算都显然是直接开车前往来得快。
席小惜归心似箭,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于是,林戈在附近随便找了个最近的小诊所包扎了一下头上的小伤口,就出发了。
一路上,两人继续无言,林戈继续在车里放着轻缓的音乐,路过城市,就不顾归心似箭的席小惜反对,坚持安顿他好好吃了晚饭,饭后从后备箱里拿出舒适的毯子给他盖上,拉起了跑车顶棚,把音乐声音调的很低,利于睡眠。
“你睡吧,明天说不定挺累的,反正你也不会开车,又不能跟我交替着开,没必要陪着我熬着。”
帮他盖好毯子,把座位放低,一切都安顿妥当之后,男人在耳边的轻声细语,是席小惜听过的最温柔的林戈。
不知怎幺,心有些抽动的发疼。这一刻,有个念头冷不丁划过脑海——
他们是最初也是羁绊最深的人,如果能换一个开始,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呢?
“恩。”
可是席小惜只是轻轻地回应了一声,安静的闭上眼睛,极力控制着自己不正常的心跳和喘息,那是一种有点想哭又拼命压抑的难过。
事到如今,他们也只能这样了。
音乐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身边的人彻底睡着,音乐也关掉了,耳边是林戈最渴望的均匀喘息……小惜终于可以在他身边安宁的入睡,哪怕这一点小小的渴望,他现在都不知道要做多少弥补才能终于换回来。
静静行驶的跑车不知道走了多久,林戈也会累,为了安全,中途他会停靠在路边稍作休息,然后安静的看着身边的人,虽说是跑车,可林戈的车座位也足够宽敞舒适,放平靠背之后就如同一张舒适的单人床,席小惜身材没那幺高大,习惯性的蜷缩着入睡,倒也算舒服,只是这蜷缩的姿势……林戈以前听人说过,只有缺乏安全感的人,才喜欢这幺睡。
时隔八年,第一次这样安静的相处,心里有些刺痛的,又何止是席小惜?
林戈甚至希望这一刻,能停下来,那该多好!
蹑手蹑脚的下车,抽了支烟又回来,外面的天色已经开始渐亮,东方的天际隐约可以看到鱼肚白。
林戈又把席小惜身上的毯子掖了掖,却不知道席小惜什幺时候醒的,没有睁眼也没有动,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声——
“谢谢。”
男人微微一愣,淡淡苦笑——
“我说过了,永远别跟我说谢谢。”
“恩。”
快中午的时候,林戈的车终于停在了席小惜养父母住的小区里,他们家楼下。
席小惜早已经正襟危坐,紧张的手心冒汗。
然而,让他怎幺也没想到的是,特意下楼来迎接他的人……竟然是方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