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鹰被剥光了全身的衣物吊在屋前的树上,醒来时屈辱得怒目圆瞪,愤怒的眼含混着深深的不解和受伤。
纵观他的身体,修长紧实,胸腹的肌肉不如周征健硕,但手臂的肌肉却异常贲张,这和他的绝技有关。
“人说百步穿杨已是箭术之上乘,可少年成名的你,却有着一箭穿云的本事,无风教白虎堂主,是也不是?”
夏侯鹰其貌不扬的脸上闪过茫然,他愣愣的盯着面前的人,本能的挣动手腕,两条修长的腿随之晃动。
姬世宁恍然的啊了一声,“我忘了,你的舌头被人割了,不能说话。”
猝夜闻声,错愕的抬头看去,只见夏侯鹰紧抿着唇,眼中流露出屈辱的恨意。
当年夏梧城外一战,他印象深刻,十年过去,这个人已不是当初的少年,可他怎幺也不会忘记,当时还年纪轻轻的少年,武功造诣已是高得惊人,几乎可以与周征李斯年相比。
“主子,他怎幺会……”弄成这样?
不仅是舌头被人割掉,完全袒露的身体还可以清楚的看到曾经被伤害过的痕迹,胸前的鞭痕,腰侧的烙印,还有乳头、锁骨、大腿、甚至男人最脆弱的部位……都有伤痕!
夏侯鹰挣扎得越来越激烈,被看到那些掩藏在衣服底下的惨痛痕迹,愤怒与无助几乎让他发狂!为什幺自己千里迢迢为这个人送来千辛万苦得到的“解药”,却遭到他这样的羞辱?!
“你真的什幺都不记得了?”姬世宁欲要掐住他的下巴,不想却被他猛一扭头甩掉。
猝夜上来就一拳打在他的腹部,夏侯鹰拧着眉缩了一下,狠狠瞪着眼前的人。
“你不是哑言,而是无风教白虎堂主夏侯鹰!”姬世宁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然而,被吊在树上的人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眼空洞茫然,不知道在想什幺。
姬世宁眯起眼,审视的打量他。
这个人乍然呈现出的呆滞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难道他真的什幺都不记得了?
回想三年前,倾城将他捡回,他还处于昏迷状态,一旁的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当年那个凶悍的弓箭手,夏侯鹰。
他以为自己的行踪已经露出马脚,金陵帝特派此人前来试探,于是他极力避免和他正面接触。
后来听倾城说这人失忆了,想不起以前的事,他才稍稍放下心来,但仍是极少和他见面。
于是,倾城只将他收做护卫,取名哑言。
直到姬世宁发现了倾城房中私藏的易容工具,开始怀疑倾城,才暗中着手复仇计划。
他尝试着悄悄散布多年前用于十三卫联络的暗号,黄天不负有心人,猝夜还是找来了!
有了猝夜,很多事情变得简单许多,他找到了和锁阳环材质相同的铅承金,买下一对兄弟,让哥哥成为药人……复仇就这样开始了。
他在几个月前就让猝夜把自己的行踪透露出去,让那些可能还在寻找他的人,有所骚动。
他知道,消息网散布天下的无风教,一定会注意到的。
果然,不久后一个身份很特殊的人找来了四水镇,那就是周征的儿子,周阎。
仅凭姬世宁手中的力量,就算药人得手,金华也不会倒,所以,他需要借势。而这时候,分布在姬羌朝堂的眼线让他察觉到姬世豪有攻打金华的意图,于是,他毅然前往皇宫,赌这一把!
可就在一切都要如愿的时候,偏偏杀出个程咬金,大理出兵扰乱了所有的计划,甚至将姬羌,陷入了危急!
姬世宁盯着夏侯鹰依然茫然困惑的脸,缓缓开口,“将他放下来。”
穿戴好衣物的夏侯鹰僵硬的绷着脸,轻轻揉搓手腕,泛白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倾城在哪?”
夏侯鹰没有反应,从鼻端重重喷出一个浊音,转身就走。
“站住!”猝夜高喝一声,抬掌朝他袭去。
夏侯鹰不躲不闪,与他交起手来。
然而,两人过了数百招,也只是打了个平手,夏侯鹰最后朝姬世宁比了个手势,决然的走了。
他说,从此他只效忠倾城一人。
猝夜不服气的狠砸几拳,他杀不了夏侯鹰,报不了当年的仇,愧对九泉之下的兄弟!
“别急,放他回去,才能找到李斯年的儿子,还有周阎……”姬世宁骤然住了嘴,哼的一声转身走进竹屋,他忘了自己还在生他的气。
猝夜连忙起身,追进屋中扑通跪下,“主子,是我没用,我自作主张,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您身处危险而不顾!如果主子生气,就罚我吧!怎幺罚我都甘愿!”
姬世宁叹了口气,以他暗卫的立场,也许并没有错,可是他之前明明说过,他不走!因为这一走,战局很可能倒向对姬羌不利的一面,“现在战事如何?”
猝夜支吾起来,姬世宁眼立刻冷了下来。
“回主子,赫泽大战……姬羌失利,退回函谷关……不过,我军仍占据了函谷关城墙,守住了初时的战果!”
回应他的是清脆的一巴掌,打完之后姬世宁猛然咳嗽起来,果然,损失惨重!
猝夜上前想给他拍抚,却被他一把挥开,“滚出去!”
“主子!有什幺比您还重要吗?对我来说什幺都比不上您重要!江山是他姬世豪的,您还费心劳力甚至不惜陪上性命……”
“啪!”又是一声响亮的巴掌,将他未完的话彻底打断,姬世宁漠然道,“滚!”
直到猝夜压抑着委屈愤然离去,姬世宁才茫然的看着通红的掌心,呆滞的目光全无焦距。
说报仇,杀了周征,留下金陵帝,又漏过柳虚宿,到现在甚至对夏侯鹰手软……那幺姬世豪呢?他要拿他如何?让他安安稳稳的做皇帝?还帮他开疆扩土?他这是怎幺了?明明这些都是曾经伤害过他的人啊!
可是,报了仇,以其人之道还置其人之身,又怎样?他就能回到从前吗?他要那江山吗?不,一个死了十年的人再登上王位,只会使国家更加动荡,只会让敌人更有可乘之机!
他的野心已经被摧残的岁月所埋葬,他的骄傲也被耻辱的过往所堪折,他觉得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徒劳!他恨!可是又无可奈何!
在地牢里面对金陵帝的时候,他就感到了这样的无力,到头来,那些伤恨也不可能抹去,那他做这些又还有什幺意义?!
支撑他报仇的信念都变得虚无,仿佛一夜之间所有的东西都轰然倒塌,他是不是就该是个死人?
他再次打开木盒,木然的抚摸着冰蚕丝,手指刚一划过,指尖就被割裂出一道血缝,猩红的血沫辉映着他苍白的脸,仿佛连血液都在嘲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