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耳朵里却只剩下一句话,如避洪水猛兽般又惊又惧,字字清晰。『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gmail.com』《据说天才只需一秒就能记住,发布地址:》
——“求求你别再纠缠我,和你的家庭血脉一起,永远滚出我的生活。”都结束了,他想。
他伸手拦了一辆车,罕见地有些魂不守舍,司机问了两遍去哪才回过,一时间竟然想不出该回答什么。
“小伙子?”“嗯,抱歉,”他抬手捏了捏鼻梁,回忆道,“去k中附近的……”他报了迟扬家的地址。
这里离学校还有一段距离,他拿出关机已久的手机,逐条回复白天的消息——其实也没有太多人找他,以前微信里还偶尔堆着几条迟扬发来的有的没的,现在连这仅有的闲聊都不剩了。
有同班同学问他周末作业是什么,他其实也记不太清,都在学校里写完了,很难再说出具体的条目,第几页到第几页。他低头思索片刻,甚至能回忆起当时作业布置在黑板哪个角落里,却怎么都想不起内容,后脑一阵阵地发疼,只好作罢。
他其实什么都想不进去了。《据说天才只需一秒就能记住,发布地址:》
就像一台做工精细的机器,表面上锃亮崭新,内里却消耗太过,已经烧坏了。几乎每一次噩梦醒来他都会这样头疼,但这次又不太一样,他甚至怀着些隐秘的期待,希望头疼过后一切翻新,于是他不必再想什么,也不会再经历同样的噩梦。
他看不见自己的前路,却已经知道了结局——这是最好的结果,一切都结束了。
不会再见证道貌岸然者的禽兽做派,没有不分昼夜的尖叫、哭喊和暴力,他那位“父亲”伪善教育家的面皮已经被彻底扒下,露出底下家暴成瘾、精极端的本日,而他懦弱的“母亲”也终于孤注一掷,将施暴者告上了法庭,离婚结果已经出来,他的抚养权归后者——也是意料之中的,他母亲并不打算继续抚养他。
也许应该请教一下迟扬,这种举目无亲还养不活自己的时候,该做些什么。
他偏过头,将额头抵在冰凉的车窗上,望着窗外汹涌的夜色,漫无目的的念头逐渐沉落,终于停止在一片空白。
这是一个没有星星的晚上。《据说天才只需一秒就能记住,发布地址:》
“小伙子,到了。”司机师傅指指付款码,面带关切地看向他,“是不是生病了,脸色看着不大好?”何弈摇头,温和如常地笑了笑,扫码付款,道谢,下车。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这里——至少还不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家里那套房子留给他了,虽说监护人弃养,但每个月还是能拿到足够吃穿的抚养费,怎么都不至于寄人篱下。可他还是来了,口袋里没有烟,身后也没有非走不可的退路。
如果迟扬已经睡了的话,今晚就不打扰他了,等到天亮总会遇见的。他想着,在小区门口找了一处避风的石凳坐下,还是嫌冷,皱了皱眉。
迟扬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将近零点了。
他在玩一款新出的枪战游戏,嫌无聊,狙击间隙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才发现几分钟前有个未接电话——号码没有备注,但看着眼熟,他略微思索了一下,意识到这是何弈微信上显示的那个号码。
这么晚了能有什么事。
他看着长达十五秒的振铃,很难将这通电话归因于打错,但对方已经挂断了,过这么几分钟再拨回去又显得莫名其妙。他默默看了一会,直到电脑屏幕一暗,传来角色被击杀的音效,才放下手机,打算当作无事发生。
但下一秒手机又震了震——他不开声音,接到电话也只会有两下震动。来电显示还是先前那个号码,无声地出现在手机屏上。
迟扬握着鼠标的手一紧。
他鬼使差地想起了某个晚上,他们结伴回家的时候,何弈衔着烟,自下而上地抬眼看他,明明只是清淡而平静的一眼,却像极了山海经里魅惑人心的食色妖怪。
——也许他才是那个意志不坚的凡人。
不坚到他对自己毫无自信,甚至怀疑一旦接起这个电话,几天来所作的心理建设都会土崩瓦解,他又要自己滚回那个名叫何弈的陷阱里。
不能接。
但他花了十几秒的时间犹豫抉择,终于按下了挂断,对方却在不到一秒后再次拨了过来。
迟扬略微眯起眼,觉得现状已经不是他印象里何弈能干出来的事——总能留足余地的人突然咄咄逼人起来,背后一定是有原因的。某种不祥的猜想冒出来,又很快被他按回去,强自平静下来。
他接了电话:“何弈?”对面似乎低低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又沉默了。
什么莫名其妙的对话。迟扬皱眉,还是先验证了自己担心的问题:“你在哪?”“……在你家,小区门口,保安说指纹库里没有我的指纹,不能让我进去。”何弈的语气明明很平静,话尾却带着些不自然的颤抖,像是长久雪行的冷极了的人,已经有些异样了。
迟扬又等了片刻,确定他这句话已经说完了,才无可奈何似的劝道:“你回家吧,或者去宾馆开个房,钱我转给你……”他想借口说自己不在家,又觉得这么骗人没有必要——何弈这么知道分寸的人,得到这样的回应,也该到此为止了。
但对方今天不知为何,执着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等他说完又轻轻叫了一声,迟扬。
那语气分明是平和的,音质偏冷,却不知为何带上了一点委屈的意味,又低又软,以至于让迟扬本站随时可能失效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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