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卿曾对他说过,她讨厌教化学的班主任。
那是她唯一一次表达对一个人的厌恶,他还记得那时候她脸上的表情,弯眉微蹙,眼中蒙着一层薄薄阴霾。
事实上,楚玠对这个中年男人的第一印象与钟卿不谋而合,哪怕是在课堂上,这个人的眼睛里也写满虚伪和阴鸷,对视时,会产生生理性不适。
所以楚玠没有看他,扶着钟卿的手腕含住肉丸,咀嚼间平静地答话:“老师这问题真有趣,这里是饭馆,来这里自然是吃饭。”
他甚至可以刻意托着钟卿细白的手腕摩挲,举止轻佻而暧昧。
男人冰冷的视线从交握的手掌,转移到钟卿脸上,可钟卿也没有看她,只是一如既往冷着脸,旁若无人地进食。
片刻后,男人堆起笑,像苦口婆心的长辈劝道:“老师没有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提醒你们,上课时间要到了,快些吃完回学校吧。”
两个人默契地没有回应,男人终于沉着脸走了。
钟卿放下筷子,和碗沿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看着他:“我不想吃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他也放下筷子:“好。”
她又说:“我们以后不要再来这里吃饭了好不好?”
他握紧她的手,点头:“好。”
走出餐馆,他瞥见旁边店铺的招牌,牵着她走到檐下阴凉处。
“在这里等我。”
他走进店铺,身影消失在货架间。
她抬头看着高远的天空,道路两旁的常绿树在秋风里簌簌作响,秋风带着凉意钻进脖子里,可是她的身体是温暖的,皮肤外罩着他的背心,她的手也是暖的,还隐约残留他掌心的余温。
她低下头,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
“拿着。”他从身后递来一个黑色塑料袋。
她打开袋口往里看,是全新的内裤,天蓝色,是她常穿的牌子。
他低声说:“你内裤都湿透了吧?穿着肯定难受。”
出乎意料,她没有害羞或者忸怩,主动挽着他的臂弯,轻声说:“谢谢你呀。”
向来偏冷的音色中带着层层甜蜜。
男孩俊秀的脸憋不住笑意,薄唇不自觉咧着笑,露出一排耀眼的大白牙。
发亮的两双眼视线碰撞,各自砰然,仿佛激出火花。
到底钟卿脸皮薄些,受不住他直勾勾的凝视,红着脸转移视线。
她看到隔壁饭馆走出一个熟悉身影。
是同班的女生,叫张欣。
楚玠也认出她,这个女孩曾向他表白。
她白着脸左右巡视,大约是确定附近没有认识的人,方才姿势怪异地往学校方向走。
她不知道,身后原本应该塞在裙子里的上衣下摆,此时被塞到了内裤里,而内裤的蕾丝边缘诡异地露在腰间。
楚玠看着钟卿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冰冻起来。
女孩突然撞进他的怀里,小脸埋在他胸膛间,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我现在不想说,以后再告诉你好不好?”
他轻轻抚慰着女孩不安的背脊,一如既往地回应:“好。”
其实不用她主动说,他也能大概猜出前因后果。
楚玠在性事上很通达,对男人的欲望也很熟悉。
两天后的一个黄昏,钟卿的胃炎犯了,他提着家里保姆送来的养胃粥往教室走,转过走廊,便瞥到一个瘦削的身躯藏在后门,门框遮住他大半矮小的身体,露出一只凹陷的眼睛盯着教室里某个方向,浑浊的眼球里盛着肮脏猥琐的欲望。
教室里只有钟卿一个人。
愤怒瞬间席卷烧遍五脏六腑,他紧握拳头,大步走到前门,对着趴在课桌上的女孩大声说:
“宝贝,还疼不疼?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女孩撑着腹部对他虚弱地笑,他打开保温盒,取出勺子递给她,俯身在她额头上啄一下:
“吃吧,我妈说吃了这个能好些。”
抬起头时,瞥见佝偻的背影消失在后门。
他的眼仿佛淬了毒,狠狠盯着男人藏过的门框。
一只小手握住他的手,掌心带着潮湿的温度。
女孩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嘴唇却苍白,微微起了皮,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今天陪我回家好不好?”
他只觉得有一只大手攥住心脏,尖锐的疼痛在胸腔蔓延,女孩的软弱让他一瞬间便明白——她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她在害怕。
他几乎忍不住眼眶里疯狂涌动的泪意,嘴角在颤抖,转身狠狠抱住她,心脏从来没有一刻像此时这般柔软,柔软到被灭顶的怜惜淹没,滞闷间又酸又疼。
怀里的人像归巢的鸟儿找到了安全感,僵硬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乖顺地贴着他。
他清楚地听见自己心脏陷落的声音,所有的温柔倾泻而出:
“我陪你,以后,我都陪着你。”
从这一刻开始的以后,这个女孩成了他的软肋,也成了他的盔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