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凉醒来时险些被房间逗笑。床幔低垂，雕花细腻，身下却是软软的乳胶床垫。推开罗帷，步下脚凳，大片大片的落地窗挂着轻柔的淡色窗帘，十分少女的碎花图案。
脚下是松软的地毯，头顶的灯造型很简约，床边的烛火是安的香薰灯。
分明是极其现代的舒适装修，这个木床是怎么回事？而且还是红幔。颜凉觉得有些眼熟，很像和乐正青一起在祖山的山洞里见到的。
只是这张床更精致。
屋外夜景朦胧，颜凉正要走过去看个仔细，房门却是有人轻叩。
“颜姑娘，尊主请您去。”
是那只美艳的七尾狐。低低地垂着脑袋，七条尾巴拢得毕恭毕敬，完全不敢抬起头的模样。颜凉说了声稍等，去房间的镜子里瞧了瞧自己。
依然是一张让自己都觉得漂亮的脸蛋，一点也不吓人呀。
可七尾狐催促的声音都是畏畏缩缩的，“请颜姑娘快一些。”
“啊，好。”
与上一次来轻暖阁截然相反的态度。颜凉只能推断是今日的尊主心情格外差，所有的妖怪都看尊主脸色行事，自然也是紧张。
所以当颜凉生怕君无因为自己晕倒时把草莓砸坏而生气，战战兢兢地走进房间却看见只有乐正青一个人时，她长长地松了口气。
当然也是因为乐正青此时用了药，看上去状态好多了。
至少不再是命悬一线的态度。
“青。只有你一个人？”颜凉走过去坐到乐正青对面的沙发上，见他想喝水，主动起身将茶杯拿起递到手里，“分明是尊主喊过来的。”
润了喉的乐正青嗓音依然飘忽，好像方才经历过什么极其恐怖的事：“他走了。颜凉，以后我会和你一起住在这里。”
“哎？”颜凉歪了歪脑袋，盯着乐正青，一时间理解不过来。
见她这副样子，乐正青的手指交错，不安极了，他扭开脸躲开颜凉的目光说：“我不是为了你留下来的！是刚才和尊主达成了协议，我得留下来帮他，所以……”
“说谎。”
颜凉直接坐到乐正青的身边，将他的脸掰过来面向自己，扑哧一笑：“你说谎。你脸都红了。”
乐正青心中暗暗地骂了一声狐狸精，更是骂自己。为什么颜凉只是笑一笑，他不仅脸红，心跳还加快，浑身都在发热。
“我……”
“别狡辩。”颜凉狡黠道：“师傅教过我的，说谎的人就是会脸红。”
乐正青不知道该说颜凉的师傅教得好，还是教的差，憋在那儿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和尊主达成了协议，是什么协议？管理局要和轻暖阁联手做什么事吗？”颜凉觉得自己实在太坏了，看乐正青如此窘迫的样子竟然觉得很有趣。
毕竟是如此清秀的少年啊，就算流露不满和局促，都仿佛只是淋了一场雨的向日葵。颜凉总觉得乐正青缺了点朝气，阴沉沉的，像是被人下了个咒。
不过现在的乐正青，看上去似乎解咒了。
“不是管理局和轻暖阁，是我和尊主。”乐正青忽然严肃地说：“我已经脱离管理局了。”
“哎？为什么？”
颜凉理解不了。自己在尊主身边很正常，毕竟现在是一只妖怪。可乐正青是人啊，怎么可能会和魔在一起？更何况还是曾经替管理局杀妖的人。
“很难理解吗？”乐正青苦苦地笑了下，在颜凉面前褪下自己的上衣，那行动慢慢的模样，深沉又不愿的表情，就像揭下一层伪装。
第一次看清他身体的颜凉立刻捂住嘴。
比她想象中更严重的伤痕。青紫色的，鲜红色的，虽然缠了几处重要部位的绷带依然无法全部遮掩。
乐正青对颜凉笑了下，“别怕。”
他抓着颜凉的手贴在胸口，透过层层白纱布，颜凉疼得叫了一声。
当乐正青心脏跳动的时候，颜凉觉得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别担心，只是一个锁妖符，一会就不疼了。”乐正青揉着颜凉的手，细细地替她驱散疼痛，脑袋低着，透过这夜晚的光分外苍凉。
颜凉觉着这盏灯实在太冷了。好像空荡荡的房间只有乐正青一个人，没有人会回来，永远也不会有人关心问候。
“管理局画下的，就在心脏上。”他淡淡地说，努力不流露出情绪，“他们告诉我等我结丹的时候就能内视己身，灵走内里，将这符散去。可我今年十八岁，已经是管理局千年来最快的了，也已经来不及了。”
“它长在心脏上了。强行散去的话，你的命也丢了。”颜凉反握住乐正青不断颤动的手，将自己的体温渡给他，“他们骗了你。”
“不，他们没骗我。”少年笑得很苍凉，一直藏着的恨意渐渐往外，几分狰狞，“他们从来不屑骗我。就那么直白地逼我去修炼，杀妖，做各种修士不屑玷污清明的事。如果我不和他们的意就有各种手段让我做的更好。”
乐正青的口吻仿佛在嘲笑颜凉的天真：“欺骗？他们从没有那么仁慈。”
颜凉抽了一张面巾纸递过去，但乐正青没有接。她只得将自己的肩膀送上去，“想哭的话就哭吧，我绝对会替你保密的。”
“强忍着的话会很疼。”颜凉只想帮到他，“我的肩膀不膈人的。”
“我已经习惯了。”乐正青摇头拒绝颜凉的好意，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还多说了几句：“从小就是这样，不管是挨打还是法诀催符，我习惯了。所以你别担心，只是看上去比较吓人，我没事。毕竟他们也不敢真的杀了我……”
杀了乐正青，又哪里来那么听话好用的人去杀妖办事任凭吩咐呢。
颜凉问：“为什么非要这样不可呢。青你如果没有修为，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说不定还有别的办法……”
乐正青给出的答案叫颜凉绝望：“不可能。只有在修为进阶的时候，我才会不那么疼一点。所以我从小拼了命地修炼，一是为了不那么疼，二是不让他们把我像垃圾一样杀了丢掉。”
“……是吗，辛苦你了。”
根本就安慰不到面前这个少年。颜凉觉得他年岁可能比自己还小，却总是叫她不知所措。
于是颜凉变作一团狐狸，橘红色的，软乎乎毛茸茸的，蹿到乐正青的掌心里。
“你可以把脸贴在我身上噢。”小狐狸说：“很舒服的。就像很多人吸猫那样。据说很解压，说不定不疼了呢？要不要试试，没用的话再把我放下就是了。”
乐正青抱起狐狸团，贴在脸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掌心这团温热，轻轻地包围着他。
“颜凉。”
“嗯？”
“不，没什么。”
乐正青的声音听上去并没有什么变化，不一会儿，颜凉仿佛感觉到她的狐狸毛湿了一大块。
***
_:3」_心疼阿青一秒钟。但也要恭喜他吸到狐狸！
颜凉的好感度upupu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