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带上他吧,”离开前我这么请求,也许是太无聊,拉斐尔居然准许了。我们为小梦魔争吵了很多次,这个小家伙,尽管外表充满稚气,却出于天性时刻调情。无论是在外流荡的人类贵族、魔族战士还是吟游诗人,她总是本能的去撩拨他们的情欲,然后介入他们的梦境。
偶尔她会带着我,像在游览一个游乐园。我选了一个蓝色的梦,那里的教堂是一家巨大的酒厂,上帝像巧克力一样溶入水里,贵夫人们痛饮过后,变得淫荡犹如魅魔。她们幽婉得跪在那些天使石像周围,无数雪白的臂膀攀登着天使的翅膀。白色大理石瞬间变得五彩缤纷,冷酷的天使抱起地上的女子寻欢作乐。在洞穴里、在池塘中、在草地上
......梦境中的每一处都荡溢着女子的娇吟和男子的低吼。我们坐在海边的巨石上,海水蔚蓝如宝石般熠熠生光,索多玛城也未曾见过如此淫荡之场面。
无休无止的交合令人厌倦,我想离开了,转身却发现梦魔不知道何时默默消失。忽然间巨大的茫然将我笼罩,这是谁的梦?如何离开?我又是谁?我在哪里?时间越久我的意识越模糊,死在自己梦境之中是老套的,死在别人的梦境倒是很独特。
在我为自己设想的种种死亡方式中,可从没有这一条。我得找到那任性的梦魔,躲过那些疯狂而堕落的人群。逛了一群后我失望而归,却发现那小梦魔就躲在我初次惊醒后不远处的礁石后面。她正双眼失的半躺在水里,身边蹲着五六个不同的少年。
一阵眩晕,我讲不清是什么,惋惜,愤怒,还是气氛。但我现在独处险境,最聪明的办法是原地等待。
“呼唤我。”
“你是谁?”
一声叹息下,不需要我的帮助,天使就潜入梦境。在这里他是一个瘦弱的男孩,却能押着化为妖艳美人的梦魔。他抛给我一个苹果,我迟疑了。
“吃了它,小傻瓜,这可是伊甸园的智慧果。这样你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看向水面,哦,出现的倒影属于那个恶毒的小女孩——多洛雷斯。于是我扑倒了拉斐尔,在长着草的荒漠里,激烈地拥吻。梦魔乘机跑入人群,在这场随时会崩塌的梦境里,大家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愚蠢!这只是虚幻的梦境!”拉斐尔废了好大的劲推开我,威严不可侵犯的模样。我咯咯笑起来,像骑马一样在他身上摇晃。
我们在永不融化的柔软雪堆里,没有了实体的身体轻飘飘的,这诡异的梦境中,魔鬼与天使也可以一起飞翔,落入流光溢彩的伊甸园。茂密的花丛边流水潺潺,温和的小天使们浸在清泉中,在阴凉的树荫下梳理羽毛,消磨时光,清甜且淡的香气萦绕于他们身旁。
尖顶上淡金色的光会让我眼睛刺痛,在亮白雪脉的映衬下,我陷入了短暂的失明,似乎瞬间又落回了地狱。暗黑色的食人林遮天蔽日,火红的熔岩遍布山峦,树林里到处是白骨与残骸,凶狠的食腐幼兽一丛丛涌动,嗅到新鲜血液时会成群结队的扑上去撕咬。
“你看,连这些幻影都会将你迷惑。”幼年版的拉斐尔,将我从岩浆深处拽了回来。他身上是干净而寒冷的气息,但缩在他怀中,如此安全温暖。“如果死在梦里,会彻底死亡,因为无人知晓你在何处。”拉斐尔叹了口气,“我觉得你应当很清楚这点,曾几何时你让我沉溺于你的梦境。”
“我知道吗?”
拉斐尔愣了一下,冷笑着遮住我的眼睛:“别总是露出那么茫然那么无辜的表情,好想你真的只是个不经世事的小姑娘。”
“哦。”我低下头呢喃,“我会显的聪明些,如果你们都想。”
“告诉我那些阴私的术法,在这个动荡世界崩塌前,我们必须找到一条回去的路。”拉斐尔斩杀了几根试图缠绕上我们的触角,迸溅出的蓝色血液像亮片一样点缀着他冷漠高傲的面孔,哦我真爱他。
“既然,此刻云朵中无人监控。”我甩开他的禁锢,跳到一块白色的贝壳上,“亲爱的大人,我不想离开了。”
“我想随着这个光怪陆离的梦境沉睡,不是什么特别糟糕的事情。”
“不会比活着更糟糕了。”
我张开手臂,向后跌去。我一直很想这么做,沉入海底。拉斐尔经常用看疯子的眼看我,尊贵的天使长怎能明白,我们这些用尽全力勉强存活的恶魔有多么厌倦这些生存游戏。
闭上眼前,我看到他也跳了下来。也许是梦境中的力量限制,也许是过于惊慌,他忘记了张开翅膀,只能随我一同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