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胥瞳合上了手里的卷宗,转头看着韩胥薰,眼波很淡,很平静地说道:“我不相信你了。”
“韩胥薰,从你安排我进手术室的那一刻,我发誓再也不会相信你说的任何话。”胥瞳坚定而又固执地拨开了他的手,“这个孩子你不要,我要。就算不健康,我也要,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瞳瞳,你不要这样。我知道你恨我,但是……”
“没有但是。韩胥薰,我没你那么狠心,我也没想那么多,我不要你,我只要这个孩子。我明明已经让步了那么多,你为什么还是要将我好不容易拥有的东西夺走?”胥瞳的手紧紧地攥着,她看着韩胥薰的眼里,有太多的东西,“你不敢面对,不敢选择我也就算了。你有什么资格拿掉我的孩子……”
胥瞳的情绪起伏很大,她眉头忽然深深地褶皱起来,呼吸也急促了起来,韩胥薰忽然意识到不对,抬头抓住她的掌心道:“你怎么了?”
“是不是要生了?”
胥瞳脸色白了一片,额角冒出细密的汗水,推开他的手,咬牙道:“去叫护士。”
直到胥瞳被送进手术室,韩胥薰还依旧一片恍惚,胥瞳惨白的脸不停地浮现在他的眼前,就像是魔咒一样。秋昊急匆匆赶过来以后,看着靠在墙边的韩胥薰,伸手抓住了他的肩膀,质问道:“你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她怀孕九个多月了吗?”
韩胥薰没有任何反应,缓缓闭上了眼睛,秋昊松开了手,低声咒骂了一句。他是脑子有病,才相信这人能好好做一个哥哥,照顾胥瞳。手术室的灯亮了起来,有护士进出,秋昊伸手拦住,急切地问道:“里面现在怎么样?”
“还在等。”
“等什么?”韩胥薰颦眉,“她很疼。”
走廊里能听到胥瞳因为疼痛而发出的声音,虽然只是寥寥几声,但是已经吓得他手脚冰凉。护士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耐道:“当然是等宫口开了,现在开了不到四指,宫口开到十指才能生产,你们这家属怎么当得?”
护士推开了两人,朝着走廊尽头走去,里面的声音依旧断断续续的。秋昊焦躁地在走廊转来转去,韩胥薰始终保持这僵硬的动作,靠在墙边一言不发。又有护士路过,秋昊抬头问道:“我们能不能进去陪着她?”
“可以,但是要先去消毒,换衣服。”护士看了他两眼,问道,“你是她老公吧,这种事情很多男人不敢看的。”
“他不是。我才是家属。”韩胥薰站直了身体,瞪了一眼秋昊,“我要进去。”
“跟我来吧。”护士点了点头,带着人朝着更衣室走去。
秋昊看着韩胥薰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哥哥了不起啊!家属个屁,早晚他才是名正言顺的家属。
韩胥薰穿着无菌服,看着躺在产台上,痛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胥瞳,伸手握住了她的掌心:“瞳瞳——”
胥瞳睁开眼睛,侧目看着带着口罩的韩胥薰,想要掰开他的手,但是宫口又开始收缩,她瞬间握紧了他的手,力气很大。她咬紧了牙关,脖颈上的汗水,还有鼓起的经脉都昭示着她所承受的剧烈疼痛。
生产的过程漫长而又煎熬。
整个过程持续了很长时间,过了三个小时以后,胥瞳的声音已经小了很多,但是孩子还是没有生出来。
“难产,通知血库准备备用的血。”
“血库储量不够!”
“……”
乱七八糟的声音不断的响起。
韩胥薰被医生推开,脑袋还嗡嗡直响。
手术室里护士将他推开,严肃道:“你是产妇的家属吧?”
“对。”韩胥薰脑子里一片混乱,他有些无措地看着医生,问道,“她怎么样?”
“产妇难产,目前大出血。我们医院的血库存血量不够,有没有直系亲属?”
“我就是。”韩胥薰转头看着脸色惨白,呼吸困难的胥瞳,手脚都是僵硬的。护士拉着他做了血样比对,摇了摇头道,“你的血型和孕妇的并不一致。”
“怎么会……”韩胥薰难以置信道。
“我试一试。”秋昊颦眉挤开了韩胥薰,跟着护士去抽血,好在秋昊的血型是一致的。这场难产持续了整整六个小时,胥瞳才从手术室被推了出来。
……
晚上八点半。
躺在病床上的人终于缓缓醒了过来。
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是那个在心底不管怎么都没办法磨灭的身影。
胥瞳抬手,扯动了手背上的针头,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嗓子干哑疼痛。半靠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男人立刻站了起来,走到她床边。韩胥薰低头看着她红肿的眼睛,还有依旧惨白的脸色,重重的吁出一口气起。他从来没有这么惶恐过,看着胥瞳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时,他脑海里抑制不住的会想到,如果她真的醒不过来……
他一定会疯的。
胥瞳不想搭理他,转头看着外面很黑的夜色,她手臂上忽然有星星点点的凉意。
扭头。
一颗颗晶莹的泪水打落在她的手臂上。
她有些愕然,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见过韩胥薰哭。
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就算是小时候,也会挡在她身前。
能够如此的深陷在韩胥薰这三个字里,自然是少不了那些记忆,还有他自幼在她心底树立的高大形象。
但是,这个男人,现在哭了。
哭什么呢?
胥瞳转头低低地叹了口气:“孩子呢?”
“保温箱里。”韩胥薰伸手抓住她的指尖,嗓音干涩,“对不起。”
“你道歉是为了什么?”胥瞳你过头看着他的眼睛问道,“让我原谅你?你根本不需要我的原谅……”
“我……”韩胥薰看着她微皱的眉头,抓紧了她的指尖,“我需要你。瞳瞳。”
“不能没有你。”韩胥薰忽然开口道,他的眼底满是通红的血丝,沧桑的有些让胥瞳恍惚。犹如行走的画报的男人,此刻却看起来狼狈不堪,“我要你,也要孩子。”
胥瞳看着他的眼睛,沉默了下来:“因为我难产,差点死掉?”
“我不想失去你,从你离开的时候,我就后悔了。”韩胥薰低头贴在她的手背上,温热的掌心裹着她的手,“不管发生什么,不管以后有什么事情,我都会保护你。一辈子。”
胥瞳胸口重重的起伏了两下,她甩开了韩胥薰的手,眼泪唰的一下就从眼角淌了下来。
“韩胥薰,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胥瞳哽咽了一下,抓紧了床单道:“你简简单单的选择,却是我一生。”
他总是这样……
不管说什么,好似简简单单的一句,便足以拨动她的心情。
就这么一句,她竟然动了原谅他的念头。
恨,恨自己的不争。
怨,怨自己的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