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诸面不改色道:“此鱼最是鲜美,你今日有口福了。”
郑平道:“……江东的鱼果然特,衡只是个庸人,更想吃刚才从树枝旁边溜走的大鱼。”
谢诸听到郑平这话,哪怕知道他刚才已经看破了一切,仍面不红心不跳地道:“那是自然。越小越鲜,越老越柴,这道理谁人都懂。”
说完,像是为了反击郑平,谢诸把手中的树枝递给他。
“不知你在北地是否有捞过鱼?不若试试?”
让边上一个虎视眈眈的人闭嘴的最好办法就是“你行你上”,如果做得更差,总不会好意思再蔑视他的技术了吧?
谢诸想得极好,可他不知道另一个世界的刺客对于短兵器拥有怎样的掌控力,再加上郑平了解“光线折射”的原理,当他接过谢诸递上来的树枝,半蹲在河边,附近有第一条大鱼摇头摆尾地游过去的时候,削尖的树枝快速一闪精准而迅速的扎入水中,溅起无数水花。
下一刻,一条巴掌大的鱼被树枝带了上来,不断摆着尾。
谢诸沉默许久,想了想自己往日的战绩,终究说不出“大鱼不好吃,你快把它丢掉”的话,只是假装无事发生,让郑平把鱼带上,与他一同回到家中。
当撒上薤白的鱼汤烧好,谢诸将筷子伸到锅中的时候,被另一双筷子半道阻拦。
郑平道:“大鱼归我,小鱼归你。”
谢诸怒而笑道:“大鱼是你捉到的不假,可这道鱼汤出自我手。”
郑平答道:“谢兄做汤有功,所以应当享用这条味道更鲜美的小鱼。至于这条大鱼,正所谓‘越小越鲜,越大越柴’,就由我来食用。”
谢诸听到这熟悉无比的话,顿时没了脾气。这是他之前对郑平说过的话,没想到被一字不落地还了回来。之前为了给自己的捕鱼技术挽尊,他假说小鱼更加鲜美,如今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虽然觉得郑平似是而非的论调尤为可恶,可一切因他的诳语而起,就算再气愤也怨不得人,只得恼怒地夹上小鱼,三两口吃光,然后恶狠狠地扒拉豆饭。
他见郑平也开始吃饭,把筷子伸到了鱼汤里,夹了一片鱼肉到口中。
本以为郑平会故作惊讶地问他“大鱼怎会如此鲜美”,摆出胜利者的可恨嘴脸,可郑平只是安静地吃饭,没再说别的话,倒让谢诸一口气不上不下,憋闷得慌。
这顿饭还没吃完,门外突然传来由远及近的呼喝声。
谢诸见怪不怪的继续吃饭。等察觉有脚步声由远则近,冲着他的房子直奔而来,谢诸这才收了不在意的姿态,警戒地看向门口,取来了墙边立着的一根木棍。
倒是郑平波澜不惊地吃着,仿佛没听到外面的动静。
谢诸道:“还吃什么?有人闯进来了,快滚到一边去……”
话未说完,木门被人从外头猛地撞开。
一个身形高大威猛,双目湛然有的青年提剑而入,外衣的边缘沾染血迹,酷似刚刚犯下血案,来此再行恶事的江洋大盗。
早已准备好的谢诸已提着木棍打了上去,被同样早有准备的青年用剑格住。
木棍上出现一道几乎砍断棍子的剑痕。可令人意外的是,谢诸纹丝不动,而明眼看上去更为强大威猛的青年却是被震退了一步。
谢诸正要继续攻击,却听那青年低声道。
“冒昧闯入,并无恶意,外有凶人作祟,可否进屋一躲?”
谢诸正要拒绝,忽然见那青年从怀中取出一物。
谢诸脸色微变,来不及多加考虑,疾行两步将门扉掩上,夺了青年的剑,赶他去角落里躲一躲。
青年找了个边缘有豁口的大缸,尽量将身体压低,借水缸遮挡自己的身影。
等外面的人赶到附近,到底惧怕谢诸的威名,没有闯进来,只是在附近搜罗了一番,敲开其他人家的大门。
他们最终一无所获,骂骂咧咧地离开。
而躲在水缸后的青年没有立即起身,安静地等候了许久,确定那些人短时间内不会去而复返,才从水缸后面走出。
谢诸脸色不善道:“你为何在这?”
那青年行了一个谢礼,郑重道:“处理家事,不慎被贼人盯上,多谢谢郎相救。”
谢诸道:“快些回去吧,莫要与你父兄一样。”
青年闻言,眼中的光芒发生一霎那的变化。
郑平清楚地捕捉到其中转瞬而逝的戾气,可那道戾气像是光线折射的错觉,未及深思便已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