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叔欲言又止的样子,顾微庭心下已猜着八九:“是我的孩子,但就算不是我的孩子,我也会要。方叔,我不希望沪上有人在背地里厮说,扰了她的清净,明日你得空,去报社哪儿走一遭。吕家和顾家,今日起,彻底要撕破脸了,日后报社大有用处,要拉拢一些有名声的主笔。”
“诶,诶,好。”方叔还没从震惊里出来,只是点头。
顾微庭色不挠,揭开了话题:“陶呦呦在哪里?”
“巡捕房里。”方叔迅速回道。
“还在巡捕房里吗?”明明惊动了这么多大人物,却还关押在小小的巡捕房里,顾微庭感到不可思议。
“是。”方叔道,“陶探长一直在走关系。”
“我知道了。”顾微庭没进公馆里头,招来停在路边的黄包车去了巡捕房。
那天写完流产什么的内容,晚上就做噩梦了
交代好事情,顾微庭马不停蹄去了巡捕房。
章小芾死在公共租界里,陶呦呦就暂先关在虹口的巡捕房中。到了巡捕房,顾微庭指名道姓,要见陶呦呦。
巡捕阿叁面面相觑。
陶探长明说了不许有杂人和陶呦呦通语,口袋里已经收了陶探长的钱,面对顾微庭提的要求,他们左右为难。
顾微庭态度平平,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待在巡捕房不走了。
椅子前的玻璃桌上正好放着香烟,他拿出一根来,不点火,只夹在指尖里转动。公共租界的巡捕,竟听法租界探长的话,看来陶呦呦的父亲给了不少钱。
顾微庭冷笑,心中有了一计:“呵,你去与那位陶大小姐说,甄小姐回来了,有话要和她说。”
顾微庭不肯走,阿叁没办法,将话传给陶呦呦。听到甄钰的名字,陶呦呦悲喜交加,嚷嚷:“我要见他,是我要见他,而不是他要见我。”
陶探长不许有人和陶呦呦见面,但没有说不许陶呦呦主动去见人,阿叁想明白了,引着顾微庭去见陶呦呦。
陶呦呦被关在一间干净的房间里。
房间里的墙壁糊得雪白,日头还在,叁盏大电灯却同时开着,什具应有具有,说是在坐牢,倒不如说陶呦呦在巡捕房里休养生息。
陶呦呦穿着干净的洋服,脸色抹着洋脂粉,坐在椅子上点香等顾微庭。
点的香,香味浓烈,顾微庭走进去,不禁掩着鼻尖咳嗽叁声。陶呦呦抱歉似地笑了笑:“一直没有透风,味道不太好,所以点些香驱味,顾老师不会介意吧。”
顾微庭默默坐到角落里,还是掩着鼻尖,陶呦呦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点燃后惬意地吸上一口,烟雾吐得缓慢:“在哪儿找到阿钰的。”
“南洋的番馆里。”陶呦呦在他的面前吃起烟,顾微庭略诧异,良久才回。
陶呦呦丢掉了口中的香烟,摇摇头嗤笑:“南洋,呵,那她的确该死。这几天我还觉得自己杀错了人。”
“为什么?”顾微庭紧接着问。
“不为什么,做坏事,就是该死啊。”单单叁个字,陶呦呦便知道顾微庭在问什么。
香雾渐浓,熏得眼睛流出酸泪,顾微庭垂下眼皮,利用睫毛挡去部分香雾,复问:“她做了什么坏事?”
陶呦呦深深地嗅一口眼前的香,并发出一声长长低低的叹声,格外说得有声有色:“章小姐死掉的那天,衣服穿得特别漂亮,身上喷了香水,哦,和现在这个香味差不多,我在路上遇见了她,她高高兴兴地和我说,顾老师今晚过后就会喜欢上她,她秘秘地打开包,告诉我里面有避孕套,哦,原来她和顾老师做那些事。我很生气,说顾老师喜欢阿钰,她却笑了,说阿钰早就不在上海了,这辈子也回不来了,就算回来,也是个脏女人。”
陶呦呦说至此,着眼圈儿渐渐红,把桌面上的香盆横扫至地,双掌拍桌,声音拔高了几分,:“我那时候忽然明白了,甄钰的消失和她有关系。她没有否认,还嬉皮笑脸地说这是一个伟大的计划,她和吕江年之间的秘密。她说只要甄钰消失了,你就会和她在一起。她不肯告诉我甄钰去了哪里,那我也只能将她杀了,我怎么会让她的奸计得逞呢,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