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出去没多久,花梨就有些为自己的冲动后悔了。
大片大片的黑肆意的蔓延天空,光线愈加昏暗,夜要来了。
一阵凉风吹过,只穿了件夏季薄校服的她被吹得打了个寒颤。
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她摸出书包里天蓝色的小钱包,翻了翻,只找到了几张皱巴巴的十元面值的人民币。这还是上回交班费剩下的。
从小到大从未因钱操心过的她此刻有些发愁。
以前有父母捧在手掌心,钱从来不需要自己主动开口,那时候父母还为她办了张银行卡,每个月给她打一笔不菲的零花钱,就怕她们宠在心尖上的女儿受委屈,什么都尽其所能的要给她最好的。
后来父母走了,所有的生活来源就都依赖于白老师。
如今惹怒了他,就是真正的无家可归了。
可毕竟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才不要舔着脸去道歉,那算什么。
但是,有勇气去做了,就得承受后果。接下来要怎么办?
书包里的手机开始振动起来,她翻出来看了眼,是碧茹。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小小的失落。
细嫩的拇指摁着触摸键往右一滑,她接起了电话。
“花梨,怎么样怎么样,白老师没有发现吧?”碧茹惶恐不安地问。
“没有,”花梨顿了顿,心虚地撒着谎:“他说是因为资料室东西有人翻过,但是摄像头没开,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就临时换b卷了。”
“那太好了,不然我爸妈可得弄死我!”碧茹瞬间眉开眼笑,提心吊胆了一天,心上的石头可算落了地。
“花梨,今晚苏烈他们约咱们去盛世皇朝k歌,要不要一起去?”
苏烈是隔壁4班上万年倒数第一,每次挨批都站在她们仨旁边,一来二去也就熟了,平时几个人交情还算不错。不过,像这种夜晚的活动,花梨参加得特别少,因为白老师总以各种理由阻止她出去。
但也许今天开始,她可以多多参加了,毕竟她说了那样的话……白老师应该不会再管她了。
“去吧去吧!”左左也在那边喊。
“好,我现在在体育馆这边,那我们五分钟后校门口集合。”
挂了电话,花梨便发现手机右上角的电源格数旁显示只剩下百分之一的电了。她打开电话记录,发现没有未接来电。再依次点开短信、微信,没有见到未读消息。
心里渐渐沉了下去,悄无声息地掉进深不可测的海洋里。
待最后那点电也消耗完,手机便自动关了机。
黑黑的屏幕上,她照见了自己脸上那道青红的印子,有些狰狞。
她鼻头一酸,眼眶渐红,视线里的世界便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从来没有人打过她,还打得这么狠。
她边流着泪边解掉了扎在头顶的小丸子,将乌黑的齐肩短发撩到两边挡住了自己脸上那道痕。
没所谓,伤口总会愈合的。她扯过袖子擦了擦眼泪水,给自己打气,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去盛世皇朝的路上,苏烈都一直皱着眉盯着她看,生怕被他发现脸上那五爪印的花梨,刻意偏着脸,有些不知所措。
左左和碧茹识相的对视一眼,刻意放缓了步子走在后头几米的地方。苏烈对花梨那点心思太明显了,明眼人一看就懂,也就只有木讷的花梨一直没弄明白。
左左和碧茹对这一对还是很乐见其成的。
苏烈人很不错,非常讲义气,跟着搞企业的父母从东北转学过来,要大同年纪的人几岁,人又牛高马大,比较粗犷,高一的男生都管他叫烈哥。
苏烈对同学们向来很照顾,对花梨更显得尤为热情。
“花梨,你眼睛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偷偷哭了,有人欺负你了?”苏烈走在她旁边,亦步亦趋地跟着,满脸担忧。
“没。”花梨心不在焉地摇摇头。
学校有许多这样以强欺弱的现象,花梨莫不是害怕被威胁而不敢说?
他顿时急了,猛地停下步子,躲闪不及的花梨便一下撞到了他宽阔坚硬的胸膛里。
她被这一撞的惯性弄得晕乎乎的,仰头去看苏烈。苏烈个子极高,是校篮球队队长,那明显的身高差距给她带来一定的压迫感。
苏烈扳过她的肩膀,表情严肃地问:“是谁?你别害怕,告诉我,谁欺负你,老子替你弄死他!在我们家那,要是有谁惹我了,不让他十天半月下不了地,他还真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噗嗤。”听平日里爱嬉皮笑脸的苏烈此时这番一本正经的话,花梨只觉乐得欢,顿时捂着嘴弯腰笑出了声。
“没,”花梨摇摇头,有些事情好朋友也帮不了忙的,说了也不过是徒增他人烦恼,“我就是想着考试没考好又会被全校批评,有点儿难受。”
苏烈听了,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慰道:“多大点事儿?不是有哥陪着你嘛,嘴巴长在他们身上,让他们去叽叽歪歪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
花梨笑了笑,满是胶原蛋白的小脸上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她乖巧地朝他应了声,“恩。”
苏烈痴痴地望着花梨的笑,心情也大好,跟着咧嘴露出雪白的牙齿。
其实,从见到花梨的第一眼起,他就喜欢上她了。喜欢她的笑容,喜欢她明亮的眼眸。当然这喜欢之外,更多的情绪便是心疼。心疼她站在学校师生面前被批评时战战兢兢的样子,心疼她明明脆弱还故作坚强说出的那句“没关系,反正我爸妈不会来”时的样子。
花梨,激起了苏烈所有的保护欲,只想将她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不让她受任何伤害。
进了ktv的包厢,苏烈的两个好哥们章四海、欧树也来了。
六个人点了好些歌,叫了一箱啤酒,开始摇骰子,喝啤酒,唱歌。
左左和碧茹虽然成绩不尽人意,但家庭教育里有些规则是定死的,烟酒在未成年前不允许沾染,否则父母就会禁足不让她们私自出去玩。
花梨也从未喝过酒,但今晚却不听人劝,抱着酒箱不撒手,破天荒地硬是喝了两罐。
其他几人见她这样,以为她是没考好怕被受罚在解愁,也就随她去了。
昏暗的光线下,三男三女拿着麦一顿鬼哭狼嚎,兴起的花梨甚至踢掉了鞋子,站在了皮长椅上,忘我的边跳边唱。
不知不觉中,便到了十点。和宿管混得很熟的一群人早已花钱打点好,宿舍是回不去了,他们便打算在这里玩个通宵,也不管明天还有早自习,尽情狂欢着。可就在这时,包厢里的灯光突然大亮,一个黑衣黑裤的修长身影如鬼魅般推开门走了进来。
平时都是称兄道弟的碧茹和欧树肩搭肩嬉笑着,听到门开声音的碧茹无意识回头,却瞅见门口那立着的面前脸色铁青的男人,她瞬间石化,心脏都要吓得停止跳动了。
再望了眼光着脚丫醉眼朦胧在和苏烈对唱时不时傻笑的花梨……她死命朝那边使眼色,可花梨根本没看见。
糟糕!!要玩完!碧茹只觉阴风阵阵,背后惊起了一身冷汗。
白老师目光阴鸷地扫了眼六人,最后面无表情地朝里直直走去,甩开喝高了的苏烈搭在花梨肩上那只手,老鹰抓小鸡似地拎起恍恍惚惚的花梨便要出包厢。
“白老师,你干啥?!”回过的苏烈这就不干了,冲过去拦住了二人。
白老师凶狠的眼瞪过去,咬牙切齿地道:“我是她的监护人,你滚一边去!”
说着便直接扛起了花梨往外边走,惊得其他几人目瞪口呆。
“白诚然,你干嘛?!你放开我!”醉醺醺的花梨一个劲地挣扎着,酒后的她力气倒是出的大。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梦里隐隐见到白老师来抓她了。想起他白天的恶行,花梨愈发委屈,在他怀里张嘴乱啃,跟着一番拳打脚踢。
“卓花梨,你给我消停点!”闻着她身上那股喷鼻的酒味,找了一晚上人的白老师这会儿气得快要发疯,他真想杀人!这小屁孩,离家出走就算了,还夜不归宿,和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在一起像什么话?现在还尽是折腾,真的是反了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