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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小的有话跟妳说哩。龙腾小说网 Ltxsfb.com」坐在病床上的黄子捷左手肘撑着侧看我说,笑笑地,子扬帮梅芬提背包先招了招手说要先走,留我一个人下来。子扬和梅芬走后,这白色病房的宁静我才真正感受到,风从窗边吹进先拨撩一阵洁净的柔软窗帘,扑上黄子捷略为苍白的脸庞,再扫过我的毛细孔跟头发。
我忽然沉溺在这样一切白色情境之中,实在很不好。毕竟是会提醒我眼前有个可能比我还倔强的男孩,为他的生命在奋斗着。
「怎么啦?过来坐下。」黄子捷说,可我半步也移动不了就站在原地,害怕不该发生的会发生,所以该抑制住会酝酿成灾的情绪,那张裂抢夺式的感情不适合我。「…我马上就要走了。」拒绝这样的风浪即将席卷平静的生活,在我体内不知名残忍的细胞发挥作用,让我狠下心不再听那些会让他失去心跳的刺激话语,不想成为罪魁祸首,我自私地想要离开。
「呵,好吧!……我会去看妳的毕业展。」有点迟疑犹豫的从他嘴边流出这样的话,「…如果,…那时我还活着啦!」他停顿一会笑着补上这句让人很气馁的话,说话的语调像是个局外人似的,觉得难过,像事先为他可能爽约找好理由跟借口,「还开玩笑…,神经,懒得理你。」转身推开门要走,听见他的笑声在我的身后飞舞着旋律很好听,但我没有回头再说些什么,因为知道自己一回头就再也无法克制眼泪的放肆跟感情的铺张。
『也许一切都是我多虑了,黄子捷只是从小身体不好,没有什么大碍的…。』走出他的病房后,我这么努力地想着。生命可以很复杂也可以很简单,来来去去没有一定的道理。悲观的我以为该给点希望的空间,填满黄子捷的世界。
走到电梯门口,我无意间听到几个护士在护士站里边谈话,「好可惜…,没办法救他了吗?」「…不知道,dr.陈说一会要开会讨论…,是不太可能有机会救活。」「是啊,我听说了。不是超过20岁之后心脏负荷会变大?」白衣天使再说谁,我几乎一度以为那个人是黄子捷,正想上前询问,可是电梯门开了我犹豫一会还是走进去电梯去,笑着摇头想:『是别人吧…,一定是别人。』
从医院离开之后的好几天,我都没有忘记过黄子捷。只是身边的毕制和一堆琐事缠身,所以一直没有机会再去医院探视他,不知道它的身体有没有好点,或是他出院了没有?几个星期过去我没有黄子捷的消息,也分身乏术地失去记起他的病情和脆弱,因为我被突如其来的消息炸飞出去好几公里远…。
一天,我拎着大包小包的模型材料跟几张四开的裱板正要开宿舍的门,感觉身后有股视线盯着我,一个回身就看到绍强坐在摩托车上一脸忧愁的样子对我说嗨,「怎么了?」我还是继续我的动作,他起身走到我身边说:「妳去看看我哥,好吗?」
听到绍强这么说,我有种强迫中奖的感觉。我不想再回到过去重蹈覆辙,即使对绍平有淡淡的留恋却早已经是过去式了,不否认那眷恋是一定会存在,但都已经不重要了。小茹需要绍平。而我们早在两年前已经结束在小茹奋勇捍卫爱情的鲜血里,不可能再有什么事让我们彼此牵连了。
「…上个星期,…小茹不知道受什么刺激,她拿菜刀砍伤几个病人。」绍强断断续续地说出这样震惊的事,让我怀中所有的东西都一瞬间摔到地上去,「绍平也被砍一刀…」怎么一回事啊,发生什么事情?「那他们有没有怎样?什么事情让小茹这样!」我紧抓住绍强,超害怕的。
绍强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我知道他不会开这种玩笑。「没事,只不过小茹差点被赶出疗养院,是小茹爸妈继续求情才留下的,现在被关起来隔离。」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会,用力深呼吸再看着我缓缓地说:「绍平从那一天起就呆坐在小茹被隔离的病房前,手里握着一个水蓝色发夹。」「满脸胡渣,比以前还自闭,都不再说话…。所以请妳帮我,拜托!」
「水蓝色发夹?」跟绍强对望了几秒之后,我想起水蓝色发夹,想起我终究还是得去收拾我闯下来的祸…。上帝还是不放过我…。
chapter35
当心中那盏灯火开始忽明忽灭的时候,我开始担心自己的三心两意会刺伤身边爱我的人。我不是圣人,从一开始就不是。即使一开始就认错也得要背负起圣人的职责,拯救需要我帮助的人,那样的我非常虚伪。所以请不要再说拜托,请不要再说抱歉。因为这一切祸端都是我的三心二意造就出来的,事实上,你们应该要恨我。
随着绍强来到疗养院,看护和绍强领着我缓缓地走进地下室,那暗不见天日的长廊随着看护开灯后,一盏一盏明亮映入眼帘,但随即伴耳来的是被隔离在小房间危险病患的呼喊和撞击声,我连忙叫看护把灯关掉,反正长廊底有一个小天窗还可以看得见外头的阳光,如果不开灯应该还是可以走的,我害怕凄厉的呼喊。一步步我走得很辛苦,耳边总有其它病患的呢喃和刺耳的怒骂,我忍不住低头掩耳,绍强在我前面。
好不容易我们快走到长廊底的时候,绍强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我说:「我哥就在小茹的病房前面呆坐着。」听着绍强这么说,我随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个人影就蹲坐在那里。落寞的,孤单的,没有精神的,坐在那头的是绍平吗?我回头要绍强和看护别跟上来,缓缓地走近想试着熟悉眼前缩成一团的人影。
走到绍平的身边,我要说些什么,该说什么,又要怎么说,没有头绪的我慢慢接近那失了魂魄的孤单男孩,小天窗洒下的一束阳光特别刺眼,绍平蹲靠在小茹的病房前,双手紧环抱双腿而脸就埋在其中,我的眼睛被一小撮水蓝色的光刺了一下,发现绍平左手中还轻握着那个水蓝色发夹。
两年前的某一天晚上,我们一行四人到夜市去闲逛,绍平说我适合蓝色,所以为我挑的水蓝色发夹,还细心地帮我别到头发上去。还记得那时候小茹选的是一对粉红色的发夹,绍平也帮她别上。我不知道水蓝色发夹怎么会被绍平拿去,是我离开之后,遗落在他那里而被收起来的吗?什么都不知道的我觉得自己就是小茹心底恶魔,是我把她害成这样的吧。小茹不记得我,却记得绍平为我挑选的发夹。在潜意识之下,也许她是真的很恨我才会忘记我的。
轻轻地我站在绍平的前方,先往小茹的病房里望去,小茹一脸茫然地喃喃自语直说『我流血了』之类的话,我的鼻头一酸别过头去不忍心再看。蹲在下身我轻拍绍平的肩膀,好一会他都没有反应,就像是一只躯壳蜷曲在一块似的。
「绍平…,你不要这样子。」我小声地说忍不住掉眼泪,也许是听到我的声音,绍平听到这句话之后缓缓地抬头看我。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绍平,就像绍强说的,满脸胡渣左脸还被割伤,除此之外他的脸早已经布满尘垢。我靠着小天窗给我的光束看着落魄的绍平,脑袋都空空的了。
忽然,他像是用尽所有力气般地紧抱住我,吓了我一跳。不久我感觉自己和他贴近的脸颊湿湿热热的,绍平在哭?我轻拍他的背想安抚他的情绪,微微地颤抖让我知道他还能呼吸,湿热的眼泪让我知道他还有知觉。沉默的你,到底有多少痛苦压抑在心底不说呢?「我…我真的很认真在照顾她…」哽咽中他好不容易说出这句话,我用力猛点头地附和他说:「我知道我知道…。」天啊,我该怎么办呢。
「…我连妳都放弃了的照顾她。」说到这,我的眼泪忍不住地狂掉,脑筋浮现的是再度相见疗养院门口的道别,我一个背转身之后的绍平,那为我受伤无力的左手微微抽动而无法拍住我的画面。…结果,上帝还是让我了解到最痛苦的人不是自私的我。「是啊,我应该连想妳的权利都…要没有…才对…」捡去绍平注视着并从手中松落的水蓝色发夹,仔细端看五味杂陈,这是不是一场恶梦呢?如果是,我闭上眼睛希望恶梦赶快结束。
如果世界上能够有些绝对或是能够二分法的事情就好了,或是有哪一种梦婆汤之类的喝了就遗忘痛苦的东西也不错。这样的话,气馁想要放弃的时候,就能心不会抽痛不掉眼泪的勇敢往前走;没有勉强喜欢或接受的心情,只要告诉自己「要喜欢」就可以有「马上喜欢」的魔法,那么宇宙间也许根本就没有痛苦没有难堪。抱着痛苦不堪的绍平,我的心中充满罪恶感。即使到了现在,我不知道为什么还能莫名其妙地想些无关紧要的烂方法,明明看到有人身陷沼泽却忘记应该要伸出援手,反而白痴地想些尽是逃避的蠢想法。「…对不起。」下意识我忘神地说着,水蓝色的发夹被阳光反射出来的刺眼,我的心好像被撕裂了。
就这样的一个紧抱不知道过了多久,从我双脚颤抖的程度看来应该少说也一个小时以上。绍平从一开始激动的情绪渐渐地又几乎回复到平静的呼吸频率,我的心情也放松不少。就算双脚废掉也要为他们两个人做些什么事才行,我这么想着。随后绍强和看护也走上前来帮我,在我们不停劝说之下,我和绍强搀扶着没好吃好睡营养失调的绍平离开地下室。
刚开始我还没有查觉,直到会客休息室只剩我和他们兄弟两人的时候,才发现眼前的状况实在有点诡异,让我很不自在也不轻松。从一开始和绍强一块将绍平扶起到会客休息室的沙发上,绍平的手一直都是紧握着我的手,连绍强为绍平换衣洗脸也没有放开。
老实说,绍平早就累瘫了。一躺在沙发上就沉沉睡去,只不过他心底可能因为没有安全感,所以一直握着我的手。看着已经满脸胡渣消瘦不少的绍平,竟莫名其妙地想起黄子捷。唯一的不同就是,黄子捷苍白消瘦的脸庞干干净净,还有那偶尔抽动的眉心和微弱的心跳…,不知道他现在好吗?
「其实我哥还很喜欢妳。妳知道是因为小茹的关系,他…才什么都没说。」绍强忽然冒出这句让人冒冷汗的话,附近的空气都凝结了。我不是笨蛋,从刚才绍平说的话之中当然或多或少了解他的苦衷。在思索之间我沉默地看着绍平紧握的手,为什么好像回到两年前的原点一样乱七八糟?我好不容易调适的心情,几乎痊愈的伤痛就要任意被剥开了吗?
「我们怎么可能从头来过?那不过还是一场悲剧,我们怎么可能不管小茹?我们早就没可能的。」难忍心中想逃避的心情,决定勇敢说出我的感受。绍强起身背对着我没有说话,气氛有点尴尬。
「…是因为黄子捷吗?」绍强的口气有点不屑地回身看我,感觉得出来他不是很高兴。「…怎么可能是因为他啊!对了!讲到黄子捷,你那天是不是打了他?」本来不想提的,可是既然他主动提了就摊开来说,我知道问黄子捷本人是不会有答案。
「……」绍强看着我又低头看着熟睡的绍平,拳头轻握地搥一下墙壁头也靠着说:「抱歉,我知道他的人很好。…我有跟他道歉,在我打了他之后。」我真想起身揪住绍强大骂一顿,可是被绍平紧握的手却离不开,只好气愤地移动身子说:「那有人这样的啊!都已经动手了才…,你知不知道他…」他可能活不久了啊,那样生活优渥的大少爷可能连他爸妈都没有打过他,更何况他的身体…,当我气愤犹豫着要不要说黄子捷生命的脆弱的时候,绍强眉头紧皱地回头说:「…他只能等死了,…我知道啊我都知道!」嗯?绍强都知道了?
那一晚之后,毅东就把一切告诉他了。原来那时候绍强把我和绍平之间的事都跟他说了,叫黄子捷不要靠近我。黄子捷会被狠狠地揍一拳,我大概知道他的答案是什么。
『好痛,你下手真重。』『我不会成为阻碍的,放心吧,很快…很快我就要走了。』『我也该回去了啦!偷偷跟你说,我是逃出医院来烤肉的,这要是被护士发现我一身烤肉味,肯定被大卸八块,说什么不带给她们吃之类的』『女人啊,很麻烦的!』绍强大约简述了黄子捷的话给我听,每一句话都让我觉得很难过,干嘛总是把所有的事情都藏在心底,干嘛什么事情都不说清楚!这个大笨蛋!害我难过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他一副嘻皮笑脸的样子,我以为那些话只不过是他在唬烂的…,没想到毅东那天跑来找我才知道…,难怪他临走时的脸色这么惨白…。」这也许不该怪绍强,我知道他为了维护绍平才这么做的,而且黄子捷的事情也太过不可思议了,有时候我都会以为自己是太过入戏才会这么不知所措。
「其实,我也有想过等黄子捷死了再找妳,只不过我怕绍平…」什么啊,这么什么话啊!这个绍强未免也太过分了吧!「喂,你说什么啊!这根本不是黄子捷的关系好不好!」哼,真是要把我气死才甘心,我想离开这里。反正绍平已经好多就好了,其余的事情我不想管,特别是跟绍强继续说下去。
我告诉自己,绝对不是因为绍强把「死」字套用在黄子捷身上才想逃避离开的;我告诉自己,绝对不会是因为想到黄子捷可能会死才会生气想哭;绝对不是…,那家伙就算全世界的蟑螂死光都还毁灭不了他,那家伙一定是从八点档连续剧跑出来的主角,尽是不经意地做出一些赚人热泪的烂事,而我只不过是一个入戏的观众罢了…,如此而已。
「…小华,对不起。我只是…」绍强递给我面纸说着,而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早已泣不成声了,马的!那个躺在医院的臭家伙!成天就嘻皮笑脸的,还不给我出院!我光是想到护士站那些护士说的恐怖话就担心死了啊。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音乐忽然响起,是梅芬打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心中回荡着。单手擦干泪水之后,微微颤抖地接听电话:「喂?梅芬什么事?」我轻声地说,谁知道电话那一头传来的是黄子扬的声音:「我是子扬,妳在哪里?」嗯?子扬用梅芬的手机打电话给我?「怎么了?梅芬怎么了?」喂喂喂,千万不要给我出这么多状况啊!连梅芬都出事了啊?
「不是梅芬啊,是子捷…」黄子扬话还没说完,就被梅芬抢去说:「黄子捷好像又发作了!情况不是很好…」「啊好!我马上就过去…」赶紧挂上电话想飞奔医院看黄子捷,一定很糟糕啊,我得快去!包包东西收拾好想起身,忽然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了,熟睡中的绍平不肯放开我的手,绍强走到我眼前说:「妳要走?」望着他哀怨的眼神我有点发慌。再说这里是龙潭啊,离林口的医院还有一大段路,假设绍强不肯载我去怎么办?
「…绍强,我载她去医院吧。」毅东忽然推门进来,「不要做会后悔的事…。」我看着绍强一个回头便走出会客室,我知道他默许了。正想轻轻挣脱绍平的手:「…不要离开我。」没想到绍平忽然开口这么说,嗯?他不是睡了?毅东也愣住好一会说:「要去医院的话,我就在外面。」便走出去。
「绍平?你没有睡?」我惊讶地说,「从妳开始掉眼泪的时候,我就醒了。…抱歉。」绍平的手没有放开我反而握得更紧,觉得有点不对劲,我赶紧起身说:「…那我要走了。」
「…不要离开这里,我再也不要忍耐了,我喜欢妳啊。」绍平使力一扯我就摔近他的身边,挨着他的身体。忽然我觉得那个两年前义无反顾的绍平回来了,忘记会伤害小茹而不一顾一切要跟我在一起的眼神,非常坚定。也许当年我看到他的义无反顾会非常开心。可是现在的我望着他这样的眼神,着实觉得可怕…。「可是,黄子捷他…」我满脑子都在想黄子捷现在是不是还有呼吸?有没有在受苦?
绍平用力抱紧我喃喃自语地说:「我没办法管这么多了啊,…我只知道妳今天再见到他,我们就再也不可能了啊…」我像泄了气的皮球,是啊,我想起绍平的义无反顾是没人能阻止的啊,我想起不多话的绍平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朋友,这全都是因为他沉默却强硬的个性啊。我现在根本无法离开啊…。
无法立刻飞奔到黄子捷身边的我,觉得自己可能没有办法再看见他了…。我想见到黄子捷,真的好想…。
chapter36
当软弱就充斥在四肢的细胞之中,就容易让人沉重。失去了拔腿就跑的力量和勇气之后,如果不起身走动一下,那么也许就残废了也不知道。如果有什么信念可以支撑人的欲望,而且强大到伤害别人也不足惜,那一定很了不起。然而急切需要某种拔腿就跑的信念的我,好像被紧抱我的绍平吸光能量。真的,随着他使劲的气力我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变化,精神气馁细胞败坏,几乎被消耗殆
尽。是啊,现在有着这样信念的人,不是我,是绍平。
「抱歉。」毅东把车停在我的宿舍楼下,坐在驾驶座旁的我早已经放弃挣扎,望着熟悉的山樱树我呆呆地摇摇头。从绍平关掉我的手机阻止我离开的那个拥抱,到现在几乎已经过了一天一夜。「…也许,我现在送妳去医院还来得及?」毅东的转头担心地想补救些什么,可是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再提,是啊,我失约了。有一股浓烈的罪恶感不断顶住我的咽喉,勇敢坚决竟然赶赴不上软弱的脚步而达不到终点,我开始怀疑自己对于黄子捷到底存在的是什么样的感情?
毅东见我没有反应,只是推开车门就往宿舍走去,「那…再见。」他语气中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意味。我知道毅东是好人,其实我没有任何埋怨,只不过开始怀疑起自己内心的情感,那个有着劣根性恶魔住的地方。『妳只不过因为他快要死了才同情他的,那是同情啊!』『这样对黄子捷来说很残忍的,对这么爱妳的我,也是很残忍的啊!』绍平昨晚这几句话冲毁了我自以为快要正视的情感,一切都乱了套,所以我没有勇气去医院见黄子捷,也没办法坦率地告诉他关于我的想法。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他,有时候,我会认为自己是因为他快要死了才同情他的。
毅东把车开走之后,我抬头望着宿舍好一会不想进去,虽然已经很累了却反方向地走到街口的7-11去。玻璃映着窗外有点蓝蓝的,今年的夏天好像比往年来得慢。在四个装着各式各样饮料的大冰箱,我随意浏览了三四遍,最后还是走到装有热饮的保温柜里拿了瓶热奶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中毒了?还是想保有点习惯不想发现自己最冷漠的自私个性,热奶茶似乎能暂时温热我快要冻结的心。离开了7-11,当然又走到乡公所的长椅那坐下。
轻轻扳开拉环轻啜一口熟悉的奶茶香,现在的时间是早上六点多,东方温热阳光配着淡蓝细白的完美天空,应该是非常舒服的。而每个人都像往常一样出来走动散步,连流浪狗也觉得雷同得乏味,可莫名的黏稠纠结在我左胸口里,觉得很难过。…我到底在做什么?难过什么呢?躺在床上的黄子捷根本不知道我要过去啊?充其量我只是失信于梅芬和子扬罢了,那没什么啊。黄子捷又不是我的谁,为什么要为他的事情难过,就算不去也不关我的事情。哈哈…没什么,他只不过是个没经过允许就踏进我生活的人,即使消失了也不干我的事。
要是我真的喜欢他的话,昨天我早就不顾绍平跑出来了,怎么可能到了现在还呆坐在这里呢?所以,我一定…不喜欢黄子捷也不在乎他。
一对男女从前方的公寓推开了门,女孩嘟着嘴向男生说:「喂,你要走了喔。」男孩捏捏女孩的鼻尖笑着说:「嘿嘿,是啊,不要太想我喔!」感觉起来好温暖,轻轻地我好像看到黄子捷的笑容迭在那个男孩的脸上,想到他每次总是嘻皮笑脸地对我笑,也许那样的温柔太过深刻了,所以忍不住嘴角也跟着微笑,可是却止不住眼角的泪,一低头就直扑扑地一直掉下来。……我已经努力不在乎他了,为什么心里还是觉得很痛苦?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了…
低头双手左右轻轻撮动温热的奶茶,脑子就空空的什么乱想法都被泪水给冲掉了。忽然有一张洁白的面纸递到我眼前,然后有个人在我身边坐下。我赶紧抬头往身边看,啊…「怎么啦?谁惹妳哭了?」阿问挥了挥手中的面纸向我微笑,害我一下子不知所措,赶紧别过头去用手袖擦拭眼泪说:「…没事。」阿问没有再问什么只是待在我身边看看四周走动的人,「你跟若兰还好吗?最近都不见你们…。」我喝了口奶茶理好情绪,像是不负责任似的问他。
阿问侧头看我笑着说:「我们很好啊!几次若兰都跑去敲妳的门,说要一块吃火锅,不过妳都不在。呵呵,害她失望极了呢。」我笑着点头说:「…啊,是啊。最近比较忙,呵呵。」是啊,那种平平淡淡地生活不知道离我有多远了,单纯的喜欢和患得患失的心情,也都比现在复杂纠结的状态还要好很多。只要负担单方面的心意,远比双方痛苦绝望的爱恋还要好解决,没有多大包袱需要一肩扛起的必要,随时收手都可以。
「谢谢妳。若兰都告诉我了,说妳还帮我说话…」阿问有点不好意思的向我道谢,『…我觉得阿问很爱妳,也很担心妳…。』忽然想起那天一时脱口而出的话,我只是希望他们能够得到幸福。「过一阵子毕业后,我和若兰就会搬回南部去了,我们再找个时间一块吃火锅?虽然夏天快到了,热呼呼的火锅不适合吃。怎么样?」看样子他们之间没有问题了,虽然若兰跟我说她是个没办法只喝热奶茶的人,可是我知道像阿问这样的一杯热奶茶,始终还是若兰的最后选择。…我想他们两个那么相爱,到哪里都应该不会分开吧。呵呵,他们终于也定了下来不再改变,很开心。
「不知道怎么一回事,那天回来就没来由地跟我说一句话。」阿问歪头思索着,「什么话?」我喝着热奶茶笑着问,「呵呵,她说我是她的热奶茶。…听起来好像还不错的样子。」听到阿问这么说,我忽然想起那个下雨的晚上,黄子捷用苍白的微笑和颤抖的声音对我说:『…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是…妳的热奶茶。…所以,请妳不要再等待了…』就在一剎间,我感受到热奶茶对我的意义多重要。
「妳的热奶茶呢?」阿问倾身问我。我想我早该知道,打从第一次见到阿问的时候我就应该知道,他的确是天使。阿问的话让我有了无限的勇气。每一次都是给我打头棒喝般的提点,是啊,我不能呆坐在这里!有个温柔调皮的好男孩志愿当我的热奶茶,即使是一个爱自己比爱别人多的我,也没有任何怨言啊。
「阿问!我要先走了!」我背起包包跑向宿舍停车的地方,「记得我们火锅喔!」阿问一脸像是什么都知道的笑着对我说。就像在告诉我千万不要让自己遗憾喔,我停下脚步回头向他挥挥手,向我的天使道别。
去医院的路上,我满脑子都在想等一会看到黄子捷要好好地看看他,如果可以我再也不隐瞒自己的感觉,我要告诉他这一切不是同情,绝对不是陷入八点档泡泡剧里的莫名入戏太深…。赶到医院我冲进住院大楼,等不及电梯就爬楼梯上去五楼,我心里还想要告诉黄子捷说,即使怡君出现阻住,我也不再退缩。
嗯?怡君?我放慢脚步因为我彷佛看到黄子捷的病房前的那个人是,怡君…。
在我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怡君看到我就气呼呼地上前打我一巴掌,然后大声骂:「妳干嘛来这里!谁要妳来的!」子扬和梅芬从病房走出来,「妳干嘛乱打人啊,妳才是不请自来!」梅芬拉着我到她和子扬身边,我哪里管脸上痛不痛直抓着梅芬问:「…黄子捷怎么样了?」看到一脸支支吾吾的梅芬和子扬,我想冲进病房看他却又被怡君挡住去路说:「子捷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妳的!」
听不进怡君的任何话,我走进拿依然洁净的白色病房还有新鲜的黄玫瑰,是啊,只要一进来就还能看到总是对我笑嘻嘻的黄子捷。…病床上什么都没有,没有人在病房里?「黄子捷去作检查?还是…」喃喃自语地问,衣橱里的衣服都摊在病床上和一些热水壶小东西,似乎都开始整理要打包之类的。
「他出院了,坚持出院。」梅芬走到我身边说,「嗯,昨天我爸妈从美国回来。我老爸要他去美国治疗,因为在台湾目前是没有医生愿意承担这样大的风险。…之后老爸看子捷都不说话就想用强的,子捷忽然就发作。医生说,也许再发作一次就不行了。」子扬走到床前开始收拾衣服,梅芬走到我身边说:「对了!妳怎么这么慢。而且手机也关机了…,去妳家找妳的时候,遇到这个泼妇硬是要跟来。」她撇了怡君一眼,没好气地。
其实我早就说不出话来了,满脑子都在想黄子捷为什么要离开医院?「…他去哪里了?这么虚弱的身体还出院做什么啊?」我忍不住有点生气地说,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后来他的状况稳定之后,他说他答应去美国治疗。只不过他要老爸让他在办妥手续去美国之前,不要再待在医院。…唉,子捷难得答应我老爸要去美国,出院就完全顺他的意思。」子扬边说边收拾东西,可我总觉得子扬和梅芬都不愿意告诉我黄子捷在哪里,我回头看怡君想想她不可能会告诉我的便作罢。
「你们不告诉我黄子捷在哪里吗?」我直扑扑地说,梅芬轻轻拍着我的肩膀说:「昨天,他状况稳定之后却一整晚都没有睡,撑着疲累的身体在等妳。…
之后怡君来了,又加上子扬他妈妈说些什么话?黄子捷对我失望了吗?我看着梅芬要她继续说下去,怡君不耐烦地走我眼前说:「子捷一点都不难过,笑着说不用等妳来了,可以直接出院了!妳死心吧妳!…不过都是妳害的,子捷都不跟我说他要去哪里!」子扬放下手边的收拾工作对怡君说:「这位小姐,妳可以出去了吧。」便把怡君半推出去,关上门之后便摇摇头直说受不了。
「…黄子捷是笑着,不过比哭还难看。只是喃喃地说『说的也是喔,呵呵,我都快死了。还在巴望着她能为我赶来什么,她这人一向就很讨厌我啊,呵呵。』不知道在逞强什么!害我在身旁听了都难过地快哭了。」梅芬哽咽起来,而我的眼泪早就停不了了。
子扬轻轻地搭住我的双肩,让我正视前方:「我想,即使我们不说。妳也会知道子捷在哪里的…」我转头看着黄子扬的笑容,再看看梅芬擦掉眼泪的眼神提示。我知道黄子捷在哪里?我怎么可能知道…怎么可能呢…我的前方不就是病床和那一束黄玫瑰而已,哪有什么呢?
嗯…啊!我大叫出来:「我知道他在哪里,我知道!」梅芬搭着子扬的肩膀笑说:「妳看!还说你们不适合,你们在一起绝对速配的!」笑着点头要去找黄子捷,子扬挡住我的去路体贴地说:「妳看起来很累,我载妳去吧!」
就在我看到那一束黄玫瑰的时候,…是的,我已经知道黄子捷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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