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唯一让她感到不安的事,是他经常会离开家。更多小说 Ltxsfb.com好些个晚上,他走进起居室(也是他们夫妇的卧室),取下旧壁橱上的手风琴,穿过厨房,走向前门。
等他一走到汉密尔街上,妈妈就会打开窗子对着他大声吼叫:“别老晚才回来。”“你那么大声嚷嚷干吗!”爸爸也转过身冲她吼。
“蠢猪!你只配舔我屁股!我想咋说就咋说!”她滔滔不绝的咒骂声跟在他后面。他决不回头看,至少在他确定他老婆消失在窗口之前是不会回头看的。那些夜晚,他提着手风琴盒子走到大街的转角处时,会驻足在迪勒太太的商店前面,转过头,看看窗口出现的另一个人影。他挥挥又长又瘦的手,然后转身继续缓慢的步伐。莉赛尔再看见他的时候,是凌晨两点,他把她从噩梦中拯救出来的时候。
每晚,小小的厨房里总是十分嘈杂,没有一次例外。罗莎休伯曼老是喋喋不休地咒骂着,永无休止地争论和抱怨着。其实没有人与她争吵,可妈妈只要逮住机会就说个不停,好像在厨房里和全世界的人论战,几乎每晚如此。等到他们吃完饭,爸爸出去了,莉赛尔和罗莎就待在厨房里,罗莎利用这个时间给别人熨烫衣服。
一周里会有那么几次,莉赛尔放学后要和妈妈一起到镇上的几处富人区去,收揽别人要洗的衣物,再把上次洗好的衣服送回去。这些人住在考普特大街、海德大街,还有其他几个地方。妈妈满脸堆笑地送着衣服,接下新的活儿,可等别人家的大门一关上,她就开始诅咒他们,诅咒他们的财富和懒惰。
“洗他们的衣服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她说这话时完全忘了自己就是靠这些人生活的。
“哼,”她数落着住在海德大街上的沃格尔先生,“他就是靠他老子发的财,只晓得把钱扔到女人和酒缸子里,当然喽,还有洗洗涮涮上头。”她要挨着个儿把他们奚落一顿。
沃格尔先生,潘菲胡佛夫妇,海伦娜舒密特,魏因加特纳一家,他们在某种程度上都是有罪的。
照罗莎看来,恩斯特沃格尔除了酗酒和好色的猥琐外,还老喜欢挠他长满虱子的头发,舔着手指头把钱递过来。“回家前我可得把手洗干净。”最后,她这样总结。
潘菲胡佛一家会仔细查看送回来的衣物。“‘这些衬衣上不能有折痕。’”罗莎学着他们的口气,“‘这件西服可不能起皱。’他们居然就站在我面前,居然敢在我鼻子底下把衣服翻来翻去地检查,真是一堆人渣。”魏因加特纳家养了一只正在换毛的母猫,真是一群呆瓜。“你知道我花了多长时间才把猫毛弄掉的吗?到处都是毛。”海伦娜舒密特是个富裕的寡妇。“那个老瘸子——只会傻坐着浪费时间,一辈子都没干过一天活儿。”不过,罗莎最瞧不上眼的是格兰德大街八号。那是一座大宅子,建在莫尔钦北面的一座小山丘上。
“这地方,”他们第一次到这儿来时,她指着这所房子对莉赛尔说,“是镇长家,这个恶棍,他老婆成天坐在家里,小气得连壁炉都舍不得生——那里头冷得像个冰窟窿。她是个疯子。”她又加上一句,“货真价实的疯子。”在大门口,她对女孩做个手势,“你去。”莉赛尔害怕极了。她看着一段台阶之上的棕色房门,门上安着一个黄铜门环。“我?”妈妈推搡着她。“甭想让我去,小母猪,快去。”莉赛尔只得走上台阶,犹豫了一下,敲了敲门。
一个穿着浴袍的人来应门。
穿浴袍的是个女人,眼里是吃惊的表情,头发像鸟窝,身体保持着戒备的姿态。她看见了站在大门口的妈妈,便把一袋子要洗的衣服递给女孩。“谢谢您。”莉赛尔说道,可没有得到回答,只有那扇门,门关上了。
“你瞧见了吧?”等她走回大门边时,妈妈说,“我就得这么忍着。这些个浑蛋,这些个下流胚……”她们拿着要浆洗的衣物往回走。莉赛尔扭头看了一眼,那个房门上的黄铜门环仿佛还在盯着她。
罗莎休伯曼一旦结束了对她的主顾的控诉,又会把矛头转向另一个她喜欢折磨的对象——她丈夫。她瞅瞅洗衣袋和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宅子,唠叨起来。“要是你爸爸能有点出息,”每次从莫尔钦镇走过的时候,她都要告诉莉赛尔,“我就用不着干这个活儿了。”她鼻子里哼哼着,“一个刷墙的!干吗嫁给这个蠢货?他们当初就是这么劝我来着——我家里人早就这么说过了。”她们脚下的地被踩得咯咯响。“我可太傻了,成天忙里忙外帮人家洗衣服,每天在厨房里当牛做马,就是因为那头猪没工作,没干过一件正事,只会提着那个破手风琴每晚在那些耗子洞里拉个没完。”“是的,妈妈。”“你就只会对我说这话吗?”妈妈的眼神就像一道淡蓝色的电流直通到她的脸上来。
[记住网址 龙腾小说 Ltxsfb.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