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宫中留一个一问三不知的哑巴丫头被驱逐出宫,也算侥幸保住性命。
详查下去终于从章院判处知道当夜少一位医官入宫。
少一位医官,多了一名刺客。
刺客若是真想要他的命,在寒疾发作之时最好下手,却没有入皇帝的寝宫。
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当夜守值禁卫多数被中宫以陛下身体有恙为由抽调至帝王寝宫外看守。
楚钰心知这是皇后的把戏。
而他没有证据。
皇后此举于情于理皆无可怪责。
帝王病恙,理应抽调人手于左右。
楚钰虽未问责皇后,却从此开始真正的冷落。
小太子被交给朱旻盛与教养嬷嬷抚养,赐名楚衡。
陈婉芝终于等来了她孩子的赐名。
而在孩子被赐名之后,她这生母真正失去了作用。
世上杀人最疼的是钝刀。
当夜当值遇到过赵嫣的寥寥数名侍卫经过盘问终于醒过来。
磕头谢罪均被赐死。
那医官被从密林中救出,只说绑架他的人生一副修罗面相。
楚钰遂知此人是谁。
正是那丑陋至极的王生。
而赵嫣逃宫已有三日,三日的时间他可以去任何地方。
楚钰派出去远追的兵马一无所获。
后来才发现自己腰间的龙佩也被窃取。
楚钰不知赵嫣在什么地方。
所以他将刘燕卿放出来并扣入宫中。
刘燕卿盯着楚钰的脸,细长的眼瞳亮起幽异的光。
“陛下,看您的面相可是身中寒疾?”
楚钰色不明。
刘燕卿道,“赵长宁啊赵长宁,他终于知道什么人对他好。”
楚钰一脚踹了上去,“刘燕卿一一他在哪里?”
刘燕卿狼狈软在天子的脚下,脑海浮现赵嫣决绝的面容。
赵嫣知道刘燕卿或许不会死。
然官职定然保不住。
依照大楚律例官员身犯重罪,后酌情考量免于死罪者,子孙后代均不得入仕。
于是他前朝刘氏的子孙永无翻身的可能。
大楚江山遂太平无事。
赵嫣护的不是君。
是大楚千秋万代的国祚与将他踩进尘泥的子民。
赵长宁这个人。
若能杀百人而救天下人,他必不会有分毫犹豫。
在他心中苍生为重,君王次之,亲友挚爱更次之。
最后才是他自己。
如今撞的头破血流。
君王不再是君王,苍生却依旧是苍生。
刘燕卿笑,“赵长宁第一个报复的人是我,第二个报复的人是陛下。您觉得第三个人是谁?”
楚钰咬牙,“谁?”
刘燕卿叹,“先帝。”
楚钰怔怔看着刘燕卿,忽然抬手掀翻案前的杯盏。
“皇陵地宫!”
第二百一十五章
比这世道更不堪的是人心。
茶馆中有说书人摆好了摊位。
围坐的人群三三两两一桌,店小二在人群中端着茶水穿梭,“这位爷您且小心一一”
今日雪后初晴,日头温暖,茶馆内人声嘈杂。
说书人拍一声醒木捻胡道,“接上回,说起来那佞臣赵嫣死而复生的传之事,便不得不提起这位欺上瞒下的手段,传闻当时这赵嫣以刘府众家眷逼迫刘大人妥协,这才有了后来欺君罔上这一出戏。”
围观人群问道,“这赵嫣如何死而复生?”
说书人挑眉,“诸位且听老朽慢慢道来。”
这说书人手中的话本无一不是胡编乱造,信口雌黄,挑百姓爱听的话来赚几两碎银以谋生计。
茶馆中最末的一名青年已要忍耐不住。
被身侧的另一名男子按住了手。
他二人皆戴斗笠,以纱覆面。
观其腰间有弯月藏刀,观其言行似江湖人士。
“就任由他们这般糟蹋我兄长的名声?”
赵茗饮恨道。
楚钦斥道,“糊涂,若这般冲动,莫说救你兄长,你自己都要折进去。”
赵茗握紧拳头,手背暴起青筋。
楚钦西北数十万大军压境部署,带着赵茗从西北边境轻装简行连夜奔袭混迹入京,一入京便听闻五十万两白银的悬赏告示。
赵茗被激红了眼睛,若非楚钦拦着,早已惹下天大的乱子。
如今局势未明,不宜暴露身份,京城对他二人来讲与龙潭虎穴无异,若连自己都保不住,谁来保住赵长宁?
楚钦饮一口杯中茶水。
京城的茶水他已许久未喝到。
京城中的人也许久未见。
若能摘下斗笠,便能看到年轻俊美的西北王生白的两鬓与沧桑的面容。
楚钦生来便是沉稳的性子。
他经历了父亲早亡,兄长猜忌,叔侄反目,江山动荡,险些沦为反贼,在战火中拼杀出一条血路,如今北方疆土与数十万黑甲均在西北王的手中,他却在这三年很少出现在他的士兵面前。
高高在上的西北王最常去的地方不是他的军营,不是他的后宅。
是西北与中原的边境。
那一日天高云低,界碑前有鹰展翅盘旋。
赵嫣在他怀中拽住衣摆微弱泣血地哀求。
每每想起五内俱焚矣。
赵嫣这样防备心重的人很少信任谁。
楚钦用金刀一点一点凿开了他的心门。
而在他推开赵嫣的时候便清楚的知道,赵嫣向他敞开的门已经关上。
他失信于赵嫣。
西北是他为赵嫣一手编织的美梦,却在一步之遥的时候亲手打碎。
还有什么比给了希望之后复又予之绝望来的更加残忍?
赵嫣没有看到高枝上的雪雕,也没有看到成群的骆驼和马。
草原如此辽阔,却容不下一个赵嫣。
可彼时丹砂未解,刘燕卿不肯同来,当真要看着赵嫣死在他怀中?
这三年漫长的仿佛过了一生。
他于酒中行将腐朽。
三年之期已至。
丹砂已解,京城再无人能桎梏他。
赵长宁,我来接你回家。
他与赵茗一路披星戴月,数日未歇。
而京城却四处张贴赵嫣的悬赏告示。
楚钰终究没有捂住赵嫣活着的消息,被朝廷的众臣钻了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