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心医院到了。”
未听响动,扭头一看,车棚底下客人睡得正熟,不禁提高几分声量催促一番,生怕耽误了下面的生意。
“嗯?……哦,到了呀。”女子睡眼惺忪,还没缓过,翻翻钱袋,缓慢地下了车。“够了吧。”
五角钱躺在车椅上,车夫不住点头。当然够,这点路也就叁角钱,五角都够跑一小时了。
见他点头,女子转身向医院走去,“剩下就买点儿茶喝吧。”
来的着实巧,刚进病房人就醒了,可看着有点不对劲儿。
往日他那点聪明劲儿,老早就在眼睛里显露无疑,透着一股精气,可今天他的眼睛呆愣愣的,迷茫混沌,仿佛不理解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走上前去,他倒是认出了自己。“舒瑶!”
哟,这激动的语气,真是难得,认识以来,从没听过他这样的激动地叫自己。不知道的以为他们是老朋友呢。
“宋先生,您好点了吗?怎么今天对我这么亲切了?名字都叫上了。”
“我们不是朋友吗?为什么不能叫你的名字?”男人的脸上透出一派天真,像是真的很疑惑。
她这时候觉得真的有点不对劲,赶忙叫来护士医生为他做检查。
坐在病房外,她忍不住想:难不成那一砸真把他砸傻了,可真是老天有眼。
等到医生把她叫过去,她的猜想成真了。医生说他脑子受了损伤,约莫是出了血,有了血块,一直淤积不下,记忆模糊,思维能力大大减弱,充其量也就是个七岁孩童水平,等到日后恢复也要很长一段时间了。
她不能理解,为什么医生把自己叫过来,探望的朋友至于说的这么清楚?
拿到那一摞收据出来,哭笑不得。原来他是被自己家的佣人送过来的,那个老妈妈大字不识一个,自然不知道他的密码箱是什么。合着医院一直是欠费收治的,就等着他熟悉的人来给他付医药费呢。
宋继祥,你欠我的可真多呀。
回到病房,男人还是呆愣愣的看着自己。“唉,你说你,怎么好端端的就到医院来了呢?”
“我也不知道呀,医生没有告诉说。”
“你是被楼上夫妇吵架摔的花瓶误伤了。当时你正要出门,他们窗台吵架,哐的一下,你就被砸倒在地,血留不止。”把王婶吓得来医院的时候都在念佛号,生怕自己的工钱没有人结了。
“我好可怜哦。”听完端着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那我现在怎么样啊?”
“大夫说你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到时候让王婶过来接你回家?”
“王婶不好吃!要舒瑶回去。我头好痛,就最记得舒瑶!”
天啊,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在自己面前像个7岁的孩子一样撒娇。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同时,心里也在盘算着一些事情了。
“好吧,那我同王婶说,同时也为你去告个假。”
宋继祥,这可是你自己主动找来的。
之前只知道他住院了,并不知道病情如何,原因为何。只不过是听相熟的线人告诉她,老对手住在圣心医院,临走倒可以去奚落他一番,不枉之前的一番情谊。
现在事情出了变故,她想,倒是可以晚些离开了。
回去的时候她叫了辆车。“小姐,侬从医院出去怎么那么高兴哇?”
“人逢喜事精爽啊,先生。”
到了约定的日子,她叫司机把他接回家,那一副乡巴佬的样子大大取悦了她。平时对金钱倒是不屑的很,现在看到自己的宅子羡慕的紧了。
虽说要照顾他一段时间,改了日子离开。但是家人的催声越来越紧,她也有很多事情要忙,之前的佣人遣散的七七八八,只得重新雇了人来白日里照顾他。
听说他这段日子一向乖巧,吃饭睡觉总像个乖乖孩子,倒是没有真正的7岁孩童那样人见狗嫌的时候。
这真是出乎她的意料。在他她的印象里,这个男人没点好的,总有些阴损手段,截她的线报,跟她抢头条。只有在一同被主编骂了之后,两人才能在酒馆里喝杯酒诉诉苦。
看起来狗东西不总是狗东西,只是生活让他变成了狗。没有了生活的压力,回归孩提模样,他倒是显露出人的本性来了。
这一点在她回家后,宋继祥喜滋滋地说他发现了一个大事情,达到巅峰。
“舒瑶好看!”
“哟,你知道什么是好看吗?”
他指着窗外远处的大画报,说:“张姐说那是上海滩有名的大美女。”又指着家里的月份牌。“张姐说那也是大美女,他们都是好看。”
赞赏地点点头,她这倒是很认同。
“舒瑶比他们都好看!舒瑶是大美人!”
看着他这副求表扬的样子,舒瑶没忍住,揉了揉了他的头发。“真可爱!”以前这张噎死人的嘴,现在倒是真诚又嘴甜。
“为什么没有亲亲?”
这句问话让她差点摔下去。
“你从哪里学的?怎么不学些好?谁教你的?”一瞬间,她真把他看成了小孩,对于他知道这种事情感觉大为恼火。
“我……我脑子里头有揉了头就被亲的。然后今天张姐带我出去玩,我看见了一个阿姨,她抱着白毛狗也是这么揉了揉头说说可爱就亲了亲。”
“哈哈哈哈,这样啊。”这个男人有一天竟然把他自己和狗相提并论做比较,真是大快人心。
“过来。”见他乖乖凑了过来,撩起额发,亲了亲他的额头。
看起来不是很满足的样子,扬着脸看着她,好像是在请求什么。“还想被亲吗?”
“想~”
“那你得让我高兴。”
怎么让舒瑶高兴呢?他抱着头蜷缩在沙发上冥思苦想。好像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但是他抓不住,越想头越疼。
看他这个难受样子,舒瑶也不好难为他。“算了……”
“不和你抢头条。”
他记起来了?舒瑶现在想立刻把他打包扔回家。
“你知道什么叫抢头条吗?”
见他摇头,她想应该还没有恢复十成十可能就是有些片段被记起来了吧,那倒无妨。“说得好,我很高兴。”于是舒瑶亲了他的脸颊。
刚从他的脸上移开,舒瑶的嘴唇就被牢牢堵住了。
“舒瑶的嘴巴好软,比奶糖好吃。”
捂着被咬的发痛的嘴唇,她看着罪魁祸首发表吃后感,第一次后悔带他回来。
原本以为看着往日的竞争对手,如今像个懵懂孩童一样,天天崇拜自己,自己处于一种压制地位会非常好受。没有想到狗的本性还是狗,怎么也变不成人。
一旦对他好一点,他就开始蹬鼻子上脸。
回自己房间去,没有事情不要出来,我不想看见你。
不仅没走,反而越发靠近,好像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感觉到要被抛弃,只想牢牢的抓住她的手。
虽然思维能力下降,但他还是个20多岁的壮年男子。手被他牢牢抓住舒瑶根本无力挣脱开来。只好不停的喊他放手。
根本没有用,孩子的固执劲上来谁说都没用。
最后只好收回自己的话,不让他回房间,说自己没有不想见他,他才一脸委屈把手放开。
可能是因为要被抛弃受到了伤害,他根本不让舒瑶离开他的视线。
一有要走的迹象,他就从朝身上扑过来,拦住她。
“乖,我要睡觉。”在卧房门口,她无奈开口。
“我要和你一起睡。”
“宋继祥你给我清醒一点,就算你是个真正的七岁孩子,也是个大孩子了,不能和别人一起睡,尤其不能和女人一起睡,父母先生没有教过你吗?”
要不是眼里还是属于孩子的情,她真的会以为宋继祥是个登徒子装傻充愣来占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