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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薄的晨光从窗户洒进,照在床头的傅峥嵘脸上,将他鬓角的汗珠映得透亮。
桌上的铁盘里,子弹上的血已经干涸,肩上的伤口倒还在流血。傅峥嵘撒上药,一瞬间的刺痛让他“嘶”了声。他拿起绷带,一圈圈地缠上去,而后牙齿咬断绷带,娴熟地打了个结。
门被推开,傅峥嵘偏过头,白发苍苍的老爷子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进来,看见他的伤,老爷子问他:“又去找钟琪了?”
“未卜先知了您老,”傅峥嵘拿起黑色的半袖,三两下套上,朝肩上的绷带指了指,哼笑着说:“看给她惯的。”
“我看你这是还要找她?”跟班拉过椅子,老爷子慢慢坐下,“什么样的女人不行,够凶够狠的也不是只有她,你就非她不可了?”
傅峥嵘点了根烟,鞋跟点点地板,“谁说非她不可?凶的多了,这么凶的没见过,我再玩玩。”
老爷子:“不考虑换一个玩?”
傅峥嵘:“过阵子再说……老爷子,正好我有个事儿想问,你和钟琪有过节?”
老爷子乐呵呵地问:“一个小商人,我和她能有什么过节?”
傅峥嵘:“她不是奔着孙家来的,是奔我来的。”
枪在钟琪手里,昨天晚上还有不少人看见他受伤,加上枪响和碎掉的玻璃,这事可大可小——军政圈的审判不是看罪名,而是看局面,被定罪的原因,向来复杂得很。现在局势敏感,他为了避开涡旋才回帝京,没想到会被钟琪盯上。她人证物证都有,要是想把事情弄大……她确实是这个套路,不然怎么会来这么一出?
如果换成他,他大概会把这事儿散给公众,借着舆论压力,让上面不得不拉下脸来整治他要弄的人。
钟琪和他之前没有见过,谈不上仇,他想不通。但如果钟琪不是奔着他,而是傅家,那和她结仇的不一定是他,何况,老爷子又对她这么上心……
傅峥嵘抬抬眼皮,稍稍敛了脸色,“爷爷,你给我句实话。”
“实话?”老爷子捶捶膝盖,“实话是你以后少和那女人来往,她是光脚的,你是穿鞋的,别沾腥。”
傅峥嵘咬着烟嘴,小臂撑着膝盖弯下腰,抬头看向老爷子,“爷,邵衍的死和傅家有没有关系?”
老爷子捶膝盖的手顿住,半浑浊的目光扫过傅峥嵘,沉睿都在眼底。
年轻的少将、赫赫的战功,野兽一样敏锐的直觉,还有藏在心里的大局,他们傅家最得意的后辈,也是将来要带着傅家站到最高点的人,他怎么能不寄予厚望,拼尽全力推波助澜?
“军人的手上带着血。”老爷子扶着椅背徐徐站起,“但未来的傅将军要清清白白。”
所以傅峥嵘不需要听,更不需要做。
“爷爷,”拿开嘴里的烟,傅峥嵘站起身,“我的清白不能拿别人手上的血来换。”
他踩着军靴迈开腿,老爷子耷拉下眼皮。
晚上,酒店顶层的宴会厅里人声鼎沸、灯火璀璨。
钟氏和澳丹的人其实有点兴奋,这帮人平日里在小组研究研究研究,再怎么着迷于,时间长了也有点腻得慌。现在老板出钱让他们嗨,他们愿意再嗨一点。
钟琳坐在角落里,无所适从地咬了糕点,眼睛始终扫着不远处。
钟琪站在人群当中,她穿了件纯黑的缎面西装,掐腰的设计将她的身材呈现得很好。下身是同款西裤,利落的剪裁在视觉上让她高了几分。她束着马尾,单手放在西裤口袋里,另一手端着香槟,浑身上下都透着从容和干练。
不苟言笑的贺秋阳跟在她旁边,只要她的身体转个角度,他就会不着痕迹地跟过去。
过了一阵,贺秋阳走近她,低声说:“董事长,七点了。”
钟琪抿了口香槟,略微偏过头,入口处有几个人影,都是职员。
她放下高脚杯,抬脚迈上台阶,微微调整了下话筒,“今天是二十一号,是钟氏和澳丹成为合法夫妇的第五天。”
厅里的人笑了起来。
五分钟的致辞结束,钟琪迈下台阶,再一次抬起眼,贺秋阳注意到,她看的还是入口。
……她在等江聿城??
贺秋阳停下脚,盯着她纤细的背影,“董事长,澳丹的人刚刚来了消息,说江总很快就到。”
钟琪侧过身,看了他一眼。
贺秋阳垂下眼睛,刻板的脸上没有表情。
她转过头,高跟鞋和地板的碰撞声里,她笑了下。
沙发上,钟琳盯着那两个人,她阴沉着脸,端着酒杯站起身,朝他们走过去。
看见她过来,钟琪稍微停下脚。
她很少看这个血缘上的妹妹,每每见到,总觉得钟琳那张脸像极了她,偶尔露出的嫉恨也像极了她。只是她再稚嫩的时候也比钟琳做得好些,起码她不会被人看出眼睛里的怨毒,顶多露出一点尖刻。
然而那些尖刻是她需要露的,钟琳的却是藏不住才会露出来,并且露得难看。
钟琳向她举杯,软声说:“董事长,谢谢你让我加入小组,我敬你一杯。”
说完,她的余光滑向眼观鼻鼻观心的贺秋阳。
钟琪将她的情收进眼底,掠过她明显是精心装扮过的一身,“我给你的是机会,不是结果。”
……什么意思?
钟琳愣住的功夫,钟琪和她擦身而过,走路的姿态没什么不同,但她就是品尝到被藐视的意味。
她捏紧手里的杯子,转过身时,钟琪却已经离开大厅。
钟琳一口干了酒,脸色青白交错,又拿起另一个杯子。随着酒液入喉,压在心里多年的火焰烧得愈发旺盛。
钟琪去了套房。
贺秋阳听着她的脚步声,脑袋里回想着她刚刚看向入口时的表情。
没有走到房门口,钟琪停下脚,贺秋阳收起思绪,抬头看见站在门边的人,他低声说:“董事长,他是傅老爷子的人。”
也是老爷子的跟班。
跟班见她来了,客气的开口:“钟董事长,我家老爷子想和您谈谈,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
钟琪停下脚,长廊上的壁灯光色暗淡,将她的眸色遮掩。
半小时后,跟班停好车,“钟董事长,老爷子在里面等您。”
钟琪用细白的手指顺了下束起的黑发,拉开了车门。
此刻,宴会厅的入口处,江聿城解开外套上唯一的纽扣,深眸掠过大厅,没见到钟琪。
厅里的人见江聿城来,纷纷过来问好。
几分钟后,江聿城问一个钟氏的职员:“钟琪不在?”
职员:“董事长刚刚离开宴会厅,我见她上楼,应该是去了套房。”
江聿城沉下眼色,比了个手势让酒店经理过来,“带我去套房。”
套房之外,江聿城解开衬衫领口顶端的纽扣,随后抬手按下门铃,但里面并没有声音。
他眉梢微动,“把门打开。”
经理犹豫了下,还是开了门。
套房里并没有人,也没有开灯,满室的漆黑当中,江聿城迈开修长的腿,半掩上身后的门。他走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另一手在口袋里摸到手机,同时也碰到一个小盒子。
江聿城顿住动作,转而拿出小盒子。
是个丝绒的方形小盒,随着他拇指扳开盒盖,盒子里的戒指和窗外的星辉相碰,闪出一道清冷的光。
戒指顶端,钻石的光芒美得令人心惊——
曼城的那个晚上。
江聿城慢慢地揉捏她的手指,和她额头相抵,对这个结果谈不上意外还是失望,“你要多长时间考虑?”
“需要考虑的人不是我,”钟琪伸出手臂,搭上他的肩,手指轻柔地抚摸他的后颈,“是你。”
江聿城顿了片刻,忽而手臂箍住她的细腰,“我和你加在一起六十几岁,说的哪一句话会不过脑?钟琪,我说得慎重,你答的也会慎重,所以我现在只要看,你是点头还是摇头。”
钟琪抬起眼,眸底幽深一片,有情绪在浮动,“我要动傅家。”
江聿城敛了表情,和她四目交接。
片刻,他说:“我知道。”
钟琪:“但你不会知道,我只有五成把握。”
江聿城放开她,双手撑住墙壁,低下头平视她的眼睛,“加上我有几成。”
钟琪像是笑了下,“三成。”
有些时候,人多未必是好事。
她的手指滑到他外套前襟,轻慢地摩挲,“所以我说,如果你下次还要问,我给你答案……”
就像他所说,和傅家这样底子深厚的对上,风险大而且不划算:输了会粉身碎骨,赢了也不会君临天下。
既然他要试,那就不会是单纯的情人,而是能携手的伴侣,是拴在一起的存在,他们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江聿城用半辈子拼出来的澳丹和,一点心动不值得他用这些来陪着赌,但——
“啪”地一声,江聿城合上盒盖。
钟琪值。
门被拉开,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江聿城抬起眼,见到细细的人影,他眼底的笑意顷刻间让深邃的五官柔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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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长的一章,下章继续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