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燃着煤,很快就暖和起来,宁玉真摘下帷帽,打开杜二搬进来的大箱子,里面全是整整齐齐的新衣。各种颜色的,各种样式的,布料华贵非常,绣花栩栩如生,她拿起其中一件对襟长裙,淡紫色的布料拖在手上都会滑下去,似在日光下反着水光。她脱下已经有些闷热的长袄,把紫裙穿在身上,很合适。
这几年她身形见长,这衣服却像是给她量体剪裁一般,如此舒适合身。箱子里还一件紫披风,同裙子是一种材质,只是内里夹了棉花,领口缀着一圈厚实浓密的白毛,她拿起披在身上,披风一直包到脚踝,很暖和。
宁玉真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乌云成髻,眉目如画,紫色披风披在身上,显出几分雍容华贵,她摸摸衣服领子,左右照了照,衣服很美,称的人也美,可她心里却越发不好受起来。玉真把衣服脱下,重新换上自己带的薄衣,又把紫色披风和裙子叠好,重新放回箱子里。她看看身上素气的浅绿裙装,疲惫地躺倒在床上。
她奔波月余,路上也是一路走走停停,期间除了陪同的侍卫,并未有人知晓。快到了京城,她遣走侍卫,只身一人回到京城,本想歇息两天,再修书给国公府,找个合适的时间拿了娘的遗物就离开,却不想早有人知道自己的行踪。
宁玉真闭上眼,往事突入袭来,好像要压到她一般,她立刻起身,拿出包裹里的针线,开始做起刺绣,不愿去想从前种种。往后她无依无靠,自是只能靠技能吃饭,她会琴,会诗书,刺绣也好,可以给人写写家信,也可以去教女弟子,想来是饿不着自己……
她走了,针尖一下扎破手指,忙把指头含在口中,嘴里满是铁锈味的鲜血。
院外似乎有些吵闹,宁玉真不安地起身,外面的声音大了些。
“我说爷最近巴巴地忙什么呢,感情在这犄角旮旯的破地儿里养了个外室!你还不给我让开!我好好收拾收拾这小蹄子!”
“夫人,您真搞错了,里面是咱们爷多年来的挚友,刚到京城,在此处歇脚而已。”侍卫也不敢真使力拦她,毕竟是平阳王妃,又生有嫡长子,他怎么敢造次。
宁玉真听着外面那女人的声音,觉得有点耳熟,再听侍卫叫她夫人,果然就是心婉。
余心婉和她同岁,是礼部尚书的嫡女,两人自幼相交,感情甚好,只是世事难料,最后仍不欢而散。
“是与不是,待我看过亲自定夺,怎么,有了王爷的命令就不听我的了?我看我现在打死你,王爷他能不能插上翅膀来救你!”王妃身后的几个打手提了棒子要动手。余心婉手下养了个各处搜罗消息的小厮,京城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只要和王爷有关的,她没有不搜罗的,今早正吃着茶呢,这小厮就告诉她个天大的消息,说王爷在外收了个外室,气的她当时就摔了茶碗,立刻带人赶过来。
侍卫忙跪地磕头,余心婉狠踹他一脚,进了院子,刚想嗤笑这什么破地儿,想来待在这儿的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手下几个壮汉把那屋门一踢开,余心婉脸上笑立马挂不住了。
梁上悬着银丝钩花的香球,里面是上好的玉春香,香气淡雅宜,燃一柱可绕梁散香十余日。屋里正中摆着鱼肚炭盆,正烧的旺,地上铺着兽毛编织的彩花地毯,余心婉心里一紧,这地毯她早想从库房拿来用了,管家却不肯,说是王爷要留着。余心婉冷笑几声,扫过檀木衣柜,香木雕花衣妆台,屋里的红木镶银片桌椅小榻,再到明显新换的红木雕花床,床上铺着红丝绸单子被褥,她闭了闭眼,要不是知道自己不在皇宫里,她还以为这是哪个受宠娘娘的寝宫呢。
“呵,都给我进来!”几个壮汉跟在她身后,带着雪水的鞋子立刻染脏了彩花地毯。
余心婉刚才气蒙了,现下才瞅见一身浅绿裙装的女人就站在门旁。芙蓉面,冰雪肌,婷婷袅袅,余心婉一口气卡在嗓子里。
“……!宁!宁玉真!!你怎么回来了!?”
宁玉真是她的噩梦,余心婉永远忘不了宁玉真嫁到匈奴的那一日,她是如何的欣喜若狂,她仿佛又获得了新生,没了宁玉真,只要她真心诚意对待王爷,不怕王爷爱不上她,她有时间,一年,两年,三年,十年!她有一辈子的时间,总会打动王爷的心!
“你为什么回来!!”余心婉崩溃般地大叫,她努力了那么久,王爷终于肯给她个笑脸了,可为什么!?为什么这个贱人又出现了!!王爷呢?马上就给她置办了这么间屋子,那她怎么办?她的钰儿怎么办?
“心婉……”
“闭嘴!把她给我抓起来!”一个壮汉上前钳住玉真的双臂,玉真并未反抗。宁玉真见她像疯了一般,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只想等她消气再说。然而余心婉哪里会消气,宁玉真就是她的毒,能让她立刻发作,理智被腐蚀的瞬间不剩。
余心婉坐在红木银凳上,哆嗦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闻,是王爷最爱的庐山云雾,她猛地把杯子扔在地上,杯子在地毯上滚了几圈,她见杯子没碎,气的把桌子上的东西全扫在地板上,叫人用棍子全敲碎了。又四处翻看,把那箱子里的衣服也全剪了,连着香炉什么的,能砸的全砸了。
她见宁玉真仍一副平淡样子,以为她是仗着王爷罩着天不怕地不怕了,余心婉想撕碎她那张可恶的脸,让她再也摆不出这副表情。她心里升起无数个恶毒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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