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唐釉百无聊赖的从车厢里探出头,后面是鸿途商队的货车,承载着此次运送的货物,官道上不时有快马经过,漾起阵阵沙尘。更多小说 ltxsba.top
他们从大邑京城出发,行程速度并不快,已经行驶了半个多月,途经柳州、金陵,约莫今晚能抵达济徽。
唐釉幽幽的叹了口气,坐回马车里,侧过脸瞧见萧定慷拿着本书坐在主位上,情专注,看的津津有味,可真能耐得住性子。
他们这一路行来,路程颠簸不说,她与萧定慷呆在一个车厢里,每日还得装着样子、端着面子,真是又累又乏。
她无聊的转过头,瞧见海棠坐在脚边踏板上,剥了块橘子递过来。
唐釉挥了挥手,示意她不吃,身子复又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
萧定慷听见她动静,将手里的书册拉开些许,抬头睨了她一眼,察觉她流露出几分不耐,话语里罕见的带了几分安抚之意,“今晚就能抵达济徽,再忍耐几个时辰。”
唐釉睁开眼点了点头,再没装模作样的说些陪着夫君不累的假话,一是她实在装不动了,二是她怕说多了,萧定慷不信她。
车厢的窗棱被敲了两下,唐釉倾身过去打开,并没有瞧见人,她探头向后望,才瞧见顾铮骑着匹枣色的大马跟在后面。
顾铮在后面看见她探出头,驾马急行了两步,朝她轻轻颔首,喊了声小嫂子。
唐釉也笑盈盈的同他打招呼,“顾公子,有何事?”
顾铮低头向车厢里面瞄了一眼,瞧见萧定慷放了书册,视线朝他们这边扫来,知晓他正听他们说话,才开口道:“今日行了不少时辰的路,已经驶入了济徽地界,前面有个驿站,咱们停马歇息一个时辰,晚上也能抵达济徽码头。”
萧定慷透过窗隙向外扫了一眼,微微点头,过了这么多天,也不差这一会儿的功夫。
马车很快停下来,唐釉在车厢里被闷坏了,登时就想下车,却被萧定慷唤住。
他从旁边拿起幕笠,蹙着眉看她,“好好带上。”
大邑朝的男女大防并不严重,对女子的约束也远不如大梁那般拘紧,女子当街游玩、做生意的比比皆是,只有少部分极为讲究的贵族女子才会出门带着幕笠,是以小门小户出身的唐釉根本没有这个意识。
唐釉暗自哼了一声,规矩还挺多,虽是这么想,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带上幕笠。
鸿途商队约莫几十来号人,乌压压的车队停靠在驿站旁的官道上,唐釉和萧定慷的车在队伍前面,后面运送着大批锦缎和瓷器,押送的伙计轮换着下来休息。
唐釉刚下车就瞧见前面的车里下来一位身着鹅黄襦裙,梳妇人发髻的女子,身姿袅袅,弱柳扶风。
那女子下车后也朝这边看了一眼,瞧见唐釉并没打招呼,自顾的转过头,跟在了顾铮身边。
唐釉眯了眯眼,这可不是上次在酒楼里见的张淑予。
不过她转瞬就想明白了,跑商哪有带着夫人出来的?可路途遥远又无聊,带个妾既不似夫人那般讲究麻烦,还能解解闷。
萧定慷从马车上下来,瞧见唐釉站在原地不动弹,踱步走到她身边,声音冷淡,“方才不是着急下车么,这会儿怎么不走了?”
唐釉回头轻嗔他一眼,“自然是要等夫君一起。”
萧定慷哼了一声,若真是想等他,方才在车上就不会问都不问的往下跑。
两人走到驿站旁边的茶棚,寻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小二沏了壶茶过来,放在桌子上躬身道:“二位慢用!”
茶汤清亮,香气扑鼻,是上好的云峰,可茶碗却是粗瓷滥造,碗沿上还有不少磕碰。
唐釉轻“咦”了一声,这云峰茶属上品,要是放在大邑京城茶馆,这么一小块茶饼至少要几两金子,而在这济徽的小茶棚里却只需要几两银,这中间差价可达十倍不止。
萧定慷瞧她情,就知道她想什么,半晌幽幽开口道:“大梁盛产茶叶和药香,梁邑两国通商后,商贩把大邑的丝绸和瓷器运到大梁,并从大梁运回茶和药香,其中往来净利十分可观。”
他食指轻轻点了点茶桌,“这里临近济徽码头,从大梁换回的茶叶直接在这里售卖,并不值钱。”
唐釉越听眼睛越亮,她从前只知道行商贩运能赚到不少银子,却不知如此厚利,倘若此行她也能从中淌一脚,可比经营铺子管用的多。
她算了算此次随身携带的银两,暗自皱了皱眉,出发前随手从匣子里掏了两张银票出来,并没有想到此行需花大量银子,是以并没有带多少,可是这么点银子,就算此地茶叶价格便宜,也买不了多少啊!
唐釉嘬了嘬牙,叹了口气,好不甘心啊,就好像看着银子摆在眼前,却怎么都抓不到!
萧定慷坐在她旁边,发现她脸上情变化莫测,忽而兴奋,忽而皱眉,忽而纠结叹气的模样只觉有趣,他薄唇略微噙起笑意,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戏谑 ,“你在想什么?”
唐釉回过来,视线落在了萧定慷身上,眼闪了闪,差点忘了,这身边不就有个移动的小金库么?
她咬了咬唇,想先试试他口风,遂轻声道:“妾在想,如果我们能借着这个机会,从这里贩了茶叶和药香,运到京城铺子里卖,想必也能获利不少。”
萧定慷闻言轻“哦?”了一声,挑着眉看她,“确是个不错主意。” 但还不等唐釉咧开嘴角,他又话锋一转,“不过我并不缺银两。”
他这话说的没错,威远侯府底下本来就有不少铺子,前几年他也费了些心思,手里也有不少资产,更何况他志不在此,没必要在这方面花太多心思。
可唐釉却不一样,她出身不高,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吃饱穿暖,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越来越知道银子的重要性。
银子能让她不挨饿受冻,让她不再像货物一样被人送来送去,能让她握住自己的命运,活的越来越有底气,银子可是个顶顶的好东西。
唐釉知道此事急不得,等到了济徽码头,可以先探明情况,再想办法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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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行人在戌时前赶到了济徽码头,这里鱼龙混杂,随处可见身着大梁服饰的商人,从济徽码头乘水路行驶一天,即可抵达大梁的万尧边境。
他们在鸿途商会门前下车,顾铮手下的几个管事忙里忙外,张罗着把货抬进库房里。
唐釉下车后好的来回张望,等候萧定慷的这会儿功夫,已经瞧见好几支大小商队经过,放眼望去随处可见接连的驿站和商会,中间流动穿杂着不少散客和搬运的工人。
不一会儿的功夫,萧定慷朝这边走过来,他站在唐釉身边,淡淡吩咐道:“我们这段日子就在鸿途商会落脚,收拾好随身的衣服,随我过来。”
唐釉赶忙让海棠去收拾她的细软,跟在萧定慷的身后往商会里面走。
很快顾铮就从里面迎了过来,朝他拱了拱手,“萧兄,已经让下人安排妥当了,虽是商会雅间,但到底地方简陋,无法与京城相比。”
萧定慷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此次劳贤弟费心了。”
他们在商会最里面的一进院子安置下来,小院不大却也装饰华丽,两间向阳主屋,一个小厨房和一个净室,普通的生活起居基本都有,在这鸿途商会中算的上头一份了。
唐釉刚完换好衣物,正由着海棠重新替她盘头梳妆,萧定慷就从旁边的屋子走进来,在她梳妆台旁站定。
唐釉从镜子里瞧见萧定慷的身影,立刻微侧过头轻唤了声,“夫君?” 眸子波光流转,好不勾人。
萧定慷垂眸打量她两眼,雪肤黛眉,鬓角的几缕发丝带着些湿气,显是刚洗漱完不久。
他视线扫过台子上摆着的首饰匣子,从里面摸出一只桃花瓒金o,金丝勾勒着淡粉色的花瓣,花瓣上还落着一只小蜜蜂,精巧却又带着几分可爱。
他将这只簪子随手递给了海棠。
海棠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拿着这只簪子在唐釉头上比划,笑嘻嘻对她道:“姑娘可喜欢少爷挑的这只簪子?”
唐釉羞涩的眨了眨眼,脸上的红晕与嘴角勾起的弧度恰到好处。
她收拾完后随着萧定慷出了鸿途商会,天色已将将黑了下来,街上的散客和行商比刚来时少了许多。
他们从鸿途商会一路西行,街道两旁随处可见售卖茶叶、丝绸等物的商铺和摊位,唐釉好的停住步子打量了几眼。
“小娘子,想买些什么?”商贩眼睛尖,瞧着客人停下步子,立刻站起身来招呼她,“别看咱这摊子小,货可是不少,从大梁运过来的各色茶叶、茶饼都不缺。”
商贩顺手从摊上拿了两块茶饼凑过来,递给她,“小娘子瞧瞧咱这茶叶的色泽,再闻闻茶香,这可都是上等货。”
唐釉对茶道并不精深,拿着茶饼打眼一瞧,色泽香气确实不差,像是好茶。
她来了些兴趣,随口问他,“怎么卖?”
那小贩一听有戏,立马哈腰吹捧道:“小娘子好眼力,这可是大梁陇山的芸桑茶,每年只有几百斤的产量,茶汤清亮,香气幽长,所以这小块茶饼贵了一些,最少需要一两金。”
唐釉抿了抿唇,一两金放在京城不算什么,可这里是通商边境,这价格委实不算便宜。
她正蹙眉思索,旁边突然伸出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她手里的茶饼拿了过去。
她抬头一瞧,却是萧定慷将茶饼仍回了小贩怀里,“以次充好,也敢狮子大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