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敬宣永远记得第一次看见他小姑娘的那日。
那时是他刚到渝州的第二年,来渝州不是他原意的可是他不得不来,他年少他傲气,他要让那些人看看,他谢敬宣就算是脱离了谢家依旧能完成一番大事。
他来到了渝州,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他失望了,并不能让他大展宏图,也不能有所作为。官官相护在这渝州城演的活灵活现,无从插手,上面交代的查案一事毫无头绪。
阳奉阴违的人比比皆是,表面对他恭恭敬敬,内里不知坏了多少。
渝州的水养人,可是却是养出了不少蛀虫,天高皇帝远,来了这么久这些人还是给他打太极。该说的不说,一心就想拖他下水。
青林节,知府相邀游湖,为了打探消息他去了,可呆了没多久他就出来了,觥筹交错推杯换盏,肆无忌惮的大放厥词。
他早就知道,渝州的这件贪污案若不是块棘手的事情又怎么会轮到他的头上呢,若是完成的好皇上有奖,可却得罪了这渝州的背后势力。
可若是办的不好,拿来问罪的就是他,是他背后的落安侯府他是上面退出来的刀也是挡箭牌,只能向前不能退。
推杯换盏喝了几杯酒,他便寻思了一个借口出来透透风,让谢意乘了他们的画舫,往别处去了。
站在船上,清醒清醒。
江上风柔,六月柔风,来来往往的船只不算少数,今日是青林节,在渝州盛是隆重,青林节这日多少姑娘少年便游湖泛舟。
“古琴街灯,谁在我旁。微风轻拂,我静静思量。”安静的柳河边传来一曲歌谣。温柔而又婉转。
这柔美的河山不应该被污染。
谢敬宣站在小舟上听见这歌声突然心里莫名一动。
这是一首普通的吴语弄歌,几乎渝州的每个少年少女都会哼唱。
来到渝州他没听过十遍也听过八遍了,可是只有这个声音让他感觉莫名的心跳。
不是楼中女唱的旖旎,也不是其他女子的生硬。
歌声温柔婉转,有浓浓的渝州女子的婉转,还有一种说不明白的腔调,让人忍不住想看看这唱歌的女子是何模样。
“这是谁家女 郎在唱歌,可真好听”谢意看着不远处的画舫自言自语到。
没有回应。
转头看了看自家侯爷,还以为是自己大惊小怪,看着那专注的看着远处的眼。
内心不由窃喜,不怪他大惊小怪,连侯爷如此不近女色的人都被这歌声迷住了,何况他。
“灯火青青,又见葭郎”声音隐隐约约有些近了。
模糊的看见了一艘女儿家的画舫,画舫不大不小,一看就知道了,不知是谁家女儿游湖在里面唱歌呢!
画舫近了,从他的船边划过,歌声却戛然而止,传来少女嘻嘻哈哈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听见大家的赞美的声音。声音清脆动人。
渝州的少女多是柔美的,不仅仅是说身材的柔美更加指那一举一动当中不由自主的温柔与灵动。江上的少唱歌嬉闹,船上的少年们听的如痴如醉。
恍然间,谢敬宣都有一种错觉,他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没有压力,可惜这也只是错觉罢了。
他从来就没有过少年人的快乐过,那种无忧无虑恣意轻狂的少年时光,早就不复存在了。那还有豆蔻年华对别家女郎调笑的年少轻狂呢!
看来他还是老了。
方向相反,一刹那见两艘船错身而过,却不知一曲江曲动了多少少年的心。
谢敬宣看着画舫过去,画舫不大不小,坐上了四五个少女,悠扬婉转的细语歌声就从里面传了出来。
似乎是天气太热,船帘轻打,不经意的抬头,谢敬宣就撞入一双眼眸。
女子不大约莫十三四岁,却身的极是好看,就算学富五车的谢侯爷,心里能吐出的话语也只有一句,貌若天仙。
不知是听了什么好笑得笑话,两眼弯弯。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视线,抬头望来,两眼交错。
姑娘微微一愣,也就一笑而过。
“这......这姑娘生的也太美了些吧......”谢意惊讶道。
也不知是哪家小姐生的如此美貌。
别说是他看呆了,连自家侯爷这种仙般的人物都发呆了,这可不是他好色。
一个眨眼,画舫飘然而过,只剩下一个船尾。
“谢意”谢意正思量着呢,就传来自家侯爷低沉的声音。
“在”
“咳......咳,查查是谁家的画舫”谢敬宣将头转过去背对 着谢意吩咐道。
“是”谢意莫不着头脑,查?这让他查什么啊?难道!侯爷对人家菇凉心动了,万年的大冰块被这美丽的歌声迷倒了!哈哈哈,一定是这样的,他就说嘛,怎么可能没有人对漂亮的小姑娘感兴趣的。
看着远去的画舫,谢敬宣用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这里轰跳如雷,让他不受控制。
刚才的画舫过去的一瞬间,他看见了一个女子,那女子眉眼温柔笑意盈盈的坐在画舫里,或许是天气太热,透过撩开的窗帘一眼就能看见女子,有些惊愕却也只是一瞬。
画舫就错身而过。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心底微酸,像是被什么握住一般隐隐发烫,这是他十八年来第一次如此心跳。
谢敬宣已经快到束发加和他同龄的少年郎大多都孩子都两三岁了。
可他还没有成亲,母亲想要给他定亲,他以要建功立业的借口给拒绝了,母亲不高兴,故意玩笑还说他终于会为谢家着想了,要建功立业。
其实不是的,他也向往能有一个情投意合的女子能够陪伴,但是他没有,他的人生的一切已经身不由己了,这最后的婚姻的选择就留给自己吧,他怕如果连这最后的寄托与期望都没有了,他能与行尸走肉又何区别。
谢家的处境不适合娶亲,娶谁进门就是害了人家女子,所以很早他就想好了。倘若他不能摆脱这一切,他绝不祸害别家女子。
可就是刚才,他突然有点明白陆凉说的一见钟情是何物了。如此如醉,如盅。明知道不能喜欢。他还是让谢意去查了。
谢意那个和陆凉混得多的人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他让他去查人,他就仔仔细细的连人家姑娘的画像都拿来了。
他知道了,她叫程润清,年芳十四是京城程尚书家的一个旁支,自幼时来了渝州祖母家就没有回去了,住在外祖家,至今还没有许配过人家。
很少出门,是渝州城里有名的美女,才女,有不青年才俊写了诗词来称赞她的美貌。虽然见过她的人很少,但是见过的都无不夸赞。
他与她本来是毫无交集的两个人,他知道自己喜欢那个叫程润青的女子了,毫无缘由的,就因为一面而已。
说到底, 谢敬宣也不过是常人一个,会年少轻狂,会毫无缘由的喜欢一个女子的脸。
他之前不是高冷也不是天生的冷漠,他只是没有遇见喜欢的女子而已。
后来呢。
后来,他打听到她的身世接近她表哥,都是为了能和她有一个巧合的相遇。
果然机会来了,赵家有亲事要办,他应邀前去,他果然再次看见她了。
在赵家的花园里面,他正在和赵泽安说话。
她就走了过来,一身粉色的襦裙,两眼弯弯的笑,她对着赵泽安喊了一声:”表哥”
他听见声音转头,就是他梦中的少女。一颦一笑,都是她梦中的样子 。
他嫉妒赵泽安能够每日见到她,可他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自持冷静的站在一旁。
他听见赵泽安给她介绍他。
“这是谢小侯爷,文采卓然,上一次的文章还是他帮我改的呢”
她盈盈一笑的行了个礼,她说“谢侯爷好,听表哥起你很多次了”虽然带笑,眼里是第一次见陌生人的礼貌与疏离。
他有些失落。原来她根本不记得他啊。
他不太记得自己当时是说了什么了,可能太过于紧张的原因,他只记得他在努力的维持着自己的温文尔雅。
他打听过了,赵泽安说他这表妹最喜欢温文尔雅的公子了,果然,她对他展颜一笑。
在她不知的时候他找了多次的机会与她巧遇,她都不知只当是巧合,等到她们成亲的时候他给她说那些偶然的时候她才恍然大悟。
后来,他要回京了,谁也不敢相信,赵泽安来找他的那一晚上他开心的一个人对着她的画像发了一晚上的呆。
他以为此次一别再无见面的时日了,想不到还能和她一同回京。
谁能想到平时冷静的谢侯爷竟然是如此之人。
他想回京之后定要母亲上门提亲,可是他腿断了,一个残废有什么资格给她幸福呢。
之前的谢家勉强支撑的时候他就不敢,他自以为是的以为依靠他的能力一定会没事的。
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觉得自己有能力保护她而已,提亲他这是害了她而已,他只能将喜欢她这件事藏了起来。
谢敬宣只不过是个瘸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