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月色, 魏璟扶着醉酒的徐婉回了宅院,顾晏紧随其后。
魏璟刚进宅院,抬手就示意影卫做好准备。这处宅子的大门, 几乎在魏璟扶着人踏进房门的瞬间就紧紧闭上。
门一关上, 魏璟立刻将徐婉放到院中的石桌上,“去拿解酒药, 另外让凌香端盆水来洗上件湿帕子给她擦擦脸, 总之快点给她弄醒。”他语气甚为急促的吩咐影卫。
“孤可不是成.人之美的性子, 与你斗了如此之久, 这回非得让你好生尝尝被人视如敝履的滋味。”魏璟眼锐利的盯着宅院大门,似乎是隔门对着顾晏说话,可声音又如呢喃, 绝不可能传到院外。
众多影卫守在宅院门外与顾晏一行对峙, 魏璟的老巢在这,这些影卫是他保命的家当,自然不容小觑。可顾晏不过单骑至此,跟着的人也只是墨影奉命到西南时所带的暗卫。
单轮暗卫实力,自然及不上魏璟身边这些皇族影卫的精锐。可是,顾晏的身份不同, 他亦曾为皇族影卫,少时在影卫营中的盛名, 时至如今都让这些影卫听来如雷贯耳。
魏氏皇族迄今已有百年,影卫的存在也有了百年,百年间, 唯有一个顾晏是不世出的利刃。便是如今魏璟身边最得力的影卫,也是极为仰慕顾晏的。
魏璟早知这些影卫与顾晏的纠葛,即便影卫死忠, 肯听他之令与顾晏杀个你死我活,魏璟也不愿让这处山水秀美之地染上血色。他一早就盘算好了,想好了理由让影卫转告顾晏稍候片刻,实则却是暗地里为徐婉争取些时间让她跑路。
“王爷暂且留步,我家主子已然知晓您今日当访,特意吩咐在下转告您一句,他只求今日好生与郡主告个别,日后绝不纠缠,望您包涵些。”影卫拦在门前拱手将魏璟的话转告顾晏。
顾晏顿住,摸了摸身侧的剑鞘,扫了眼此处宅院暗卫的数量,色微沉的开口:“好,半刻钟。”
门内的魏璟听到顾晏那句半刻钟后,色焦灼的瞧着徐婉:“怎么还不醒啊,早知道不灌酒了,你再不醒过来等到他顾晏踹门而入,想走都走不了。”
魏璟话音落下不久,徐婉便悠悠转醒,她刚睁眼正 迷糊的时候,魏璟拽起她就往卧房跑。魏璟一向狡诈,这处宅子是他的老巢,他自然不可能只留下一个出路。
魏璟的卧房是靠山而修,那房中的墙壁便是山体,魏璟也是早前在这里游玩时发现那处山壁暗藏玄机,后来他在这建了宅子,那卧房中的山体是个障眼法,开了机关后便能自那处仅容一人的山间洞穴通往山那头的瀑布。
“你记得不,你睡之前我跟你说顾晏来了,真的来了,我被他抓住倒是无妨,谅他也不敢杀我,你这回要是被他逮住了,估计是一辈子都逃不开他了。”魏璟边跑便压低声音对徐婉说。
徐婉先是一懵,掩唇讶异的的瞧向魏璟,脑子里也回忆起魏璟在她耳边说的那句“顾晏来了”的话。
“你拉着我往卧房跑干嘛,他人都来了,躲起来他难不成还找不到,倒不如让我翻墙跑得了,起码还有一丝希望。”徐婉试图挣脱魏璟往墙角那边跑。
魏璟见她一番动作,也没来得及解释就将人硬拉进了房中,待进去后抬脚踹上房门,才拉着徐婉往那处暗藏玄机的地方走去。
他一边开机关一边嘱咐徐婉:“你从这个地方进去,一直顺着往前走就成,没有岔路口,待这条暗道到了尽头便能看到一处瀑布,那就是咱们今日的那座山的另一边,我已经让两个影卫在那边接应你了,你到了之后,他们会护送你去扬州,你最好跑的快些,那些暗卫只负责护卫你安全。若是被顾晏给跟了上去,他们便会撤回我身边,顾晏与他们有同袍之谊,我没心思逼他们厮杀,懂了没?”
“懂了。”徐婉应了一声就往暗道里跑。
她进了暗道,魏璟在她身后望着她的背影,突然喊了她一声:“婉婉,”待徐婉回首时,他嘴角泛起极清浅却又很是温柔的笑意,接着将下半句话道出:“平安。”
徐婉冲他挥手,同样以笑容回应:“魏璟,再见。”
影卫在宅院外拖了半刻钟后,顾晏踹门而入。魏璟听到声音后立刻将机关旁的火药点燃炸了那入口,顷刻间卧房内一声巨响,那处入口被炸的粉碎。
顾晏听到响声后,无比急切的往声音响起的地方赶来。
他一踏入卧房瞧见的 便是魏璟孤身一人站在一片废墟旁,“婉婉呢?”顾晏拔剑指向魏璟,闻声赶来的影卫们见主子危险也纷纷拔剑。
“哎呦,这是怎么了?你府上的人作甚到我这来要。”魏璟抬手抵着剑刃,似乎并不畏惧魏璟的剑锋。
“少废话,人呢?”顾晏冷声质问,剑刃抵着魏璟更深一分,魏璟的手指瞬间便沁出血珠。
魏璟疼得吸气,“你放下剑我告诉你。”他借机谈条件。
顾晏收起长剑,示意魏璟开口。
“走了。”魏璟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从这去哪了?”顾晏指着那被炸成废墟的暗道入口开口问道。
魏璟色微动,眼珠子转了转才回答他:“这我就真不知道了,这处密道太小了,我这身量可进不去,怎么知道它通到何处。”
顾晏听了魏璟的话微微凝眉,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
他沉吟片刻后,对墨影道:“传令下去,关口劫人。”
魏璟拍额暗骂,真是百密一疏,徐婉再快也不可能即刻出城,早知如此倒不如让她在山洞里躲上段时日再说,这下可好,只怕刚到城门口就被逮回来了。
顾晏见魏璟听他所言后的作态,便猜到徐婉应是正往城门的方向去。他嗤笑一声,略带蔑视的瞧着魏璟,语气微讽的开口:“魏璟,我四年前攻入京城,杀尽先帝诸子却唯独留了你一命,你知晓是为何吗?”
“呵,为何?先帝昏庸,我那些个兄弟个个都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你取他们性命轻而易举,可你奈何不了我。”魏璟生来桀骜,此刻也甚是自负。
顾晏摇头轻笑:“非也。昔年我杀入京城时,大齐边疆武将皆为我所用,你们魏家的江山于我而言不过探囊取物,杀你虽然麻烦,但也不是做不了的。”
他话音微顿,“我之所以留你一命只是因为惺惺相惜罢了,不过你如今这般模样,大抵已经忘了当年在国子监许过的豪言壮志,也应是不记得我立志杀尽胡虏时你在兵报上落的批语。我少时是曾真心视你为君的,当年的志向也不过是建国立业死后于墓碑之上刻上大齐将军的铭文。”
顾晏话未说尽便已住口,那未尽之言是他对七年前甘愿困于南苑的国之储君 的不满,亦是对魏璟耽于情爱不顾储君之责的不满。
魏璟被顾晏的话唤起往昔记忆他微微垂首压下心里的那点不适,刻意冷笑一声,回道:“提这些作甚?你顾你的家国大义固然是不负所学,可我求我的肆意快活又有何错?道不同不相为谋。”
“好,魏璟你记着你的话,打今儿起收拾好你的金器玉石珠宝文玩,带着你这些暗卫和红颜给我离开大齐,近日有船只渡海去东洋,你上了船就别在回来了。”顾晏沉声开口,说出他要魏璟走的路。
“顾晏,断我生死不在你,定我去路亦不在你!我偏要在这。”魏璟眼锐利的望向顾晏,这双眼眸时隔数载再一次有了昔日少年储君的锋芒。
“由不得你!”顾晏拂袖离去。
魏璟若是不想被绑了扔去渡海的船唯一的法子就是逃出城去,让顾晏寻不到人,毕竟依顾晏方才的强硬语气怕是要调西南守军将士来绑他。
可顾晏既已说了关口劫人必然是要封城的,逃出城怕是也行不通。
徐婉在暗道里疾步走了许久才看到尽头,她穿过那片瀑布后便瞧见了候在那里的暗卫。
她累得气喘吁吁,扶着山壁大喘气。其中一个影卫见徐婉累成这副模样,开口道:“姑娘身子娇弱,想来走这段路甚是受累,不若歇上片刻。”
暗卫只是接了魏璟的吩咐,候在此处接应徐婉,负责送她前往扬州,并未听魏璟提点快些赶路。
徐婉摆手否决,喘着大气道:“快些走,魏璟让我尽早赶路。”
暗卫听说是主子吩咐亦不再多言,赶忙去带路,领着徐婉出山。
一行人出山后,在夜色中往城门的方向走去,夜半时分城门早已关闭,他们原先的打算是在城门附近等上半夜,待天亮后城门一开便立马出城。
只是徐婉穿过瀑布时身上的衣裳被水浸湿了,夜间偶有凉风,徐婉这具身子本就畏寒,故而不太受得住夜间凉风。为了照顾徐婉,他们在一农户家中借宿了一夜。
多亏这借宿的一夜才没让徐婉那么快被顾晏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