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医生连抬眼的力气都没有,他废力好几次,最后都不了了之。『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gmail.com』
“不认识。”他说。
岳宵依旧没有移开视线,“不认识没关系,我叫岳宵,岳公馆的。”
听到“岳公馆”三个字,他再次有了动静,虽然只是喘了一口粗气,但还是被岳宵捕捉到,她嘴角上扬,果然没猜错。
岳宵围着他转了一圈,最后在他侧面停下来,在狱警看不到的地方给红玫瑰一个眼。
红玫瑰立刻会意,一屁股坐在地上,“哎哟,我脚好像崴到了。”
狱警离她最近,她顺手就拽住他的手,楚楚可怜的朝他眨眼睛,“我好痛,你们这里有没有冰块?”
狱警被看得六无主,语无伦次的说,“诶,冰块……有喝的酒。”
“酒也可以,你能帮我擦一下吗?”
“我、我吗?”狱警一双眼睛在她身上胡乱瞥明显是心动了,但是想到自己的职责,又开始犹豫。
红玫瑰美眸里挤出泫然欲滴的眼泪,娇滴滴叹气,“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狱警哪里还受得住,忙不迭答应,一溜烟人已经出去拿药了。
岳宵把一个药膏塞进李医生手里,“别死在牢里,你媳妇还等着你出去。”
李医生嘴唇动了动,脑袋滑落到肩膀上,耷拉着眼皮盯着她看,话说的很慢很艰难,“为什么?”
岳宵无所谓的双手抱胸,“救死扶伤那么多国人,不管别人怎么说,你没害过人,不该死。”
牢房一时间沉默下来,李医生眼里有泪,却死活不肯让它掉下来。
铁钳子落在身上他都不留一点泪,却因为一个小姑娘,湿了眼眶。
李医生受伤严重,情绪激动越发虚弱,他上气不接下气,听着狱警脚步越来越近,痛苦的想要说出喉咙里的字,“杨,杨……”
“痒?”岳宵凑得更近,“你想说什么,哪里痒?”
“酒拿了!”狱警兴冲冲抱着酒瓶子踏进牢房。“叶……叶、柳……”
“叶柳巷?”岳宵反问他。
李医生身体瞬间泄了力,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一下又一下,每一次都用尽身体所有力气。狱警冷冷瞥了他一眼,“你都这样了,就别逞强了,岳大小姐能来看你是看得起你。”
岳宵有些遗憾,看李医生浑身颤抖,胸口的烂肉因为身体紧绷,颤抖着。
她收回视线,疲惫的揉着太阳穴,“走吧。”
狱警笑容僵住,“那……这……”
“我没事,岳宵可以扶着我出去。”红玫瑰整个人都匍匐在岳宵肩膀上,装模作样的瘸着腿。
狱警举着酒瓶,不甘又没有办法。
出了警察局,红玫瑰立马恢复正常,在岳宵的臭脸上戳了一下,“看个卖国贼还惆怅了?”
“他不是卖国贼。”岳宵一边走,一边踢地上的碎石子,耳朵后面一缕头发遮住脸颊的轮廓,眼尾低垂,一抹碎芒转眼黯淡。
红玫瑰看得愣,她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而是跟她一般年纪的成熟女性。
她摇摇头,跟岳宵解释,“大家都这么说。”
岳宵一脚把石头踢到墙角,“我们不能。”
她少有这种语气,锋芒毕露,毫不掩饰,是真的生气了。
岳宵苦笑,“有时候咱们看见的并不一定是真的,得用心去感受。”
红玫瑰沉默不语跟在身后,岳宵走的慢,她就走的慢,岳宵走的快,她就快一点。
岳宵比她聪明,她一定是在监狱发现了什么!
快到岳公馆,岳宵突然停下来,双手插兜,仰头望着门口的牌匾,“我突然觉得这个地方好陌生。”
红玫瑰狐疑的打量,“也没变啊,跟之前一个样。”
岳宵扭头,见她拧着眉,像是真的在纠结“陌生”,压抑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或许吧。”
她背对着她挥手,“这几天待梅园,我每天都会去看你。”
抬起脚拾阶而上,步子沉重缓慢,像是背负千斤重担。
岳公馆的人看见她回来,都退避三舍,她如今是首席夫人的干女儿,没人敢惹。
岳阳毕竟还小,从她身边走过,对着她的重重哼了一声,“气什么,这里是岳公馆。”
岳宵一反手,扣住他的脖子按在墙壁上,眉眼带笑,一字一顿的说,“我照样能把你脖子扭断,还屁事没有。”
“你……”她动作迅速,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岳阳已经翻白眼了。
岳善和上前拽人,他力气大,三下五除二就把岳宵推开,“反了天了,岳宵,你存心回来给我找气受是吧!”
岳宵头也不回上楼,板着一张脸,稚嫩的五官透着生人勿近的气势,眼尾上挑,冷光迸射而出,扫过岳公馆人,不寒而栗。
她胸口憋着一股气,看到这些人就再也忍不住,一群蛀虫,连自己身处在什么处境都不知道。
岳善和吹胡子瞪眼,“你给我站住!”
岳宵却视若无睹,踏上台阶。
走到一半,岳善和再次怒吼,“老子开枪了!”
岳宵这才停下来,回头对上那把枪,讽刺的勾起唇角,刹那间从人畜无害变成祸国殃民,“你就只会这一招?”
她甩了一下头发,突然换了语气,“我今天去见了李医生,如果你果断一点,或许后面不会麻烦事没那么多。”
岳善和听她说出的第一句话就变了脸,阴鸠的目光里藏着黑色的冷鸷,似乎要用眼光杀了她,“你知道了什么?”
“你猜。”岳宵扭头,毅然决然走进自己的房间,只留下轻飘飘两个字。
偏偏就这两个字,让岳善和心像是猫抓一样,要不起晚上有命令去营地,他非得从岳宵嘴里逼问出来。
晚饭岳宵也没出门,佣人把饭菜给她送到房间,她正望着窗外出。
李医生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二天一大早,岳宵穿上男装,头戴小马毡帽,先去梅园听了一场戏,调头往叶柳巷走。
红玫瑰见她从醒过来就忙忙碌碌,忍不住劝她,“你就不能消停点,等伤好了,想怎么玩不行?”
岳宵拉了一下帽檐,“现在正是兴头上,过了这个劲就不想跑了。”
她特意让红玫瑰也换上男装,宽大的衣服套在身上,遮住了身上的风情,和岳宵没长开的身体不一样,她即便是男人装扮,也忍不住让人多看两眼。
岳宵瞪走了第五个人后,无奈道,“你太显眼了。”
红玫瑰笑着拉住她的肩膀,变戏法似的给她一面小镜子,“看看你这张脸,白白净净,吹弹可破,比我可扎眼。”
岳宵看着镜子里的脸,眉头皱得像个“川”字,进叶柳巷之前,她掏了一把泥巴。
“给,抹在脸上。”说着,她直接兜脸往泥巴上盖,再次抬头,成了黑漆漆的小泥人,只剩下脸型和五官轮廓,帽子一拉,留个嘴巴在外面。
红玫瑰斯文得多,一边嫌弃,一边用手指抹泥巴,“知道的你是司长小姐,不知道的还以为哪来的小乞丐,玩的比街头的小孩都混。”
岳宵难得严肃,“这里面警察都不管,既然活着进去,当然也要活着出来。”
听她这么说,红玫瑰看了一眼叶柳巷,巷子很长,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心里开始打退堂鼓,“那我们还是不去了吧?”
“你要不想去,在门口等我。”岳宵迈出腿,大步朝叶柳巷走。
红玫瑰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只是手不由得拉紧岳宵。
叶柳巷这个名字听上去文艺,里面却脏乱差,一排墙根都坐满了人,他们大多青年男人,衣衫褴褛,两眼无,奄奄一息,只吊着一口气。
看到陌生人,连眼皮都不抬,继续发呆的发呆,睡觉的睡觉。
谁能想到,隔着一条街,对面就是繁华的市中心,车来车往,灯红酒绿,而这里却一片死寂。
红玫瑰拉了拉岳宵的袖子,“咱们还是回去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
岳宵却没听,找了一个空地,招呼红玫瑰一起过去做。
那是一个台阶,坐着落单的中年男人,跟其他人不同,他衣服还算整洁,眼睛里也不是空无一物,方方正正国字脸写着生人勿近,看到岳宵两人,甚至还有警惕。
岳宵刚一坐下,就出声问他,“你认识李医生吗?”
男人脸上肌肉轻微的动了一下,也只是一瞬,又恢复成面无表情,“不认识。”
岳宵却没停,自顾自的说,“我家人病得严重,听说李医生医术了得,可惜被抓走了,他似乎有亲戚住在叶柳巷,所以才打听过来。”
男人没有搭话,依旧坐在台阶上,双手放在膝盖。
“你们一直这么坐着吗?”
岳宵顺着他的视线,盯着对面蜷缩的小孩,比她还小很多,身上的衣服除了能遮住点肉,呼啸的风吹进大大小小的洞里,冷得瑟瑟发抖。
岳宵心有不忍,移开眼睛,“首席先生派发的物资呢?”
“你到底是谁?”男人喉咙沙哑,拎起她的领子,狰狞的指着她的鼻子。“别装模作样来试探,否则别想活着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