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5日。
狂风席卷沿街的凋零落叶,磅礴大雨之下,雨丝重重砸在每个角落,在暗夜的苍穹之下,道路上积聚了四处蔓延的水塘。
权家的会客厅外,高跟鞋的“嗒嗒”声逐渐靠近,即便在如此风雨交加的夜晚,那双鞋跟上仍是一尘不染。
众目睽睽之下,沈隐优雅地踱至长桌的尽头,她将披在肩上的黑色女式西装脱下,顺手递给一侧的仆人,修长的身子直接落座在了镶金龙纹椅上。
“来了?”柏依研狭长的双眼斜睨着她,阴阳怪气地说道,“能让沈家大小姐赏脸前来,可真是不容易啊。”
仆人在高脚杯中倒上了香槟,几滴澄澈的黄色液体沾到了杯壁上。
“你少说几句。”权仲森以劝诫的语气冲柏依研说了一声,随后,他修长的手指便将高脚杯推到沈隐面前,俊朗英气的眉目间霎时泛起了温柔,“路上累了吧?我特地让人开了你最爱的酒。”
沈隐微微颔首,喝了一口甘醇的酒液。
“柏依研,是不是我稍稍帮你收了几次烂摊子,你就无法无天了是吧?”沈隐目光如炬,看向她的眼夹杂锋芒。
“别说的像是你真心帮我一样。”柏依研嘴角含着讥笑,“要不是看在我哥的面子上,你沈隐会把我当回事?”
权仲森情不悦,沉声道:“已逝之人,可否不提?”
“仲森!”柏依研语气娇嗔了起来,“你答应过我要帮我的!”
“我是答应过,但你……”
“哎,请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沈隐刚做过光疗甲的指甲在桌面扣出两下清脆的声响,“当着我面对我未婚夫撒娇,柏依研,你可真想把自己往死里作啊。”
“行了,我们能不能进入正题?”柏依研百无聊赖地喝着红酒,“我现在只想知道,你准备怎么解决我的事?”
这语气,好像理所应当似的。
沈隐不知不觉已经喝了大半杯酒,仆人上前帮她又添满了。
她不疾不徐地反问:“我凭什么要解决你的事?”
“你……”柏依研被她问噎住了,“那你大雨天特地赶来是干嘛的?”
她一边喝着酒,一边抬眼睇着权仲森:“听说你赖在我未婚夫这不走,我来清场子。”
“嘁。”
这一声,是坐在一旁的金发男人发出的,在水晶灯的白光投射下,他的肌肤白皙得过分,几乎是种病态的冷白调。
他沉默到现在,终于正眼看了看沈隐:“有病。”
沈隐瞪了回去:“你特么自己就是个经。”
男人心里“操”了一声,他默默地看了眼权仲森,尔后便咽下了想说的话,继续喝着香槟。
柏依研看沈隐这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终于有点急了:“我……我告诉你,我在晟宏就是主心骨的地位,一旦我倒台了,公司要经历多大一番调整,你心里应该清楚。”
权仲森更是无奈地瞥了柏依研一眼:“你既然是求人,就把态度放端正点。”
沈隐将空酒杯置在桌上,不禁冷笑了一声。
威胁她?好样的。
“不过是经历一番调整而已,又不是公司倒闭。”又一杯酒在她眼前缓缓倒着,她精致的脸庞在酒杯后稍稍模糊了起来,却仍遮挡不住那张扬的气势,“更何况,沈家大大小小的公司在全球就有一百多家,区区一个晟宏就想拴住我?”
柏依研屏住呼吸,双手下意识握拳:“你对晟宏耗尽了心血……”
“所以,这就是你作的理由?”沈隐又喝了两口酒,嘴角噙着警告的笑意,“那不好意思,你柏依研这张牌,我弃了。”
她瞪大眼,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说罢,沈隐举起手机,当她面便拨起了电话。
“沈总。”电话那头响起了男人的声音,仿佛已恭候多时,“这事该怎么处理?”
“不用处理,公关稿一律不发,除非明天中午之前有其他重大热搜,不然,就直接在官微上发一则声明。”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柏依研脸色“唰”的一下白了:“沈隐,你认真的?”
沈隐眼皮微掀,锐利的双眸如蟒蛇般傲气冷然地盯着她,嘴边继续嘱咐着电话那头的人:“柏依研干了什么,就承认什么。”
“沈隐!”
柏依研突然发疯似的冲了过去,权仲森却蓦地起身,高大挺拔的身子挡在了她面前,将沈隐牢牢护住。
沈隐喝完最后一口酒,放下酒杯,仍是优雅地稳坐,丝毫没有一丝慌乱。
她红唇微张,说出最后几个字:“往后,就把柏依研雪藏了。”
柏依研只觉大脑“轰”的一声,身子跄踉地跌坐在椅子上。
沈隐挂了电话,眸光寒冷地逼视着她,像是宣告了最后的判决:“柏骏松的人情,我算是还彻底了,从今往后,你自生自灭吧。”
“你有脸提我哥?”她双目赤红,“我哥就是你害死的!你不配提他!”
沈隐不屑地挑眉:“随你怎么说。”
“仲森……”柏依研拽住了眼前的西装衣摆,泪眼楚楚地看着男人英俊的侧颜,“你说过……沈隐应该有办法帮我的……怎么会这样啊!”
“抱歉,一切以小隐为主。”权仲森略显愧疚地扯开了她的手。
“啧啧啧。”金发男人一副看好戏的姿态,“可真是冷漠绝情啊。”
沈隐抬眸迅速地瞥他一眼,并不想跟他说话。
她知道,自己确实是在逞强。
一旦做出了这个决定,接下来,还有更多棘手的问题要解决,只是……
不知是不是酒喝多了,她觉得头很沉,眼前的长桌也恍然出现了叠影。
沈隐揉着太阳穴:“如果没事的话,我要回去了,老韩还在外面等着我。”
话音刚落,身后的阶梯传来了接二连三的步伐声。
“少爷!”林若虹的贴身女仆色慌张地跑了过来,“夫人……夫人她犯病了!”
“什么?!”
权仲森顾不上这里的一切了,他转身便往楼梯跑去,女仆跟在他身后一同上了楼。
突然听闻此消息的沈隐也瞬间紧张了一下,她有点担心权仲森,便撑着桌子站起了身,准备随他一起去看看。
谁知,刚迈出两步,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
窗外闪过划过,寂静的会客厅内,那一声巨雷显得格外响亮。
沈隐脸颊绯红,情涣散,她的每一步,都如踩在云端上,轻飘飘的。
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
只记得,最后的视线里,是柏依研和沈经的模糊身影,在逐渐靠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