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愈发深重,林中草木的叶片上逐渐凝结出颗颗晶莹的露珠。『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gmail.com』山间物候晚,隆冬的寒气尚未褪尽,此时正无声无息的向人袭来。
这处山脉连绵,不见尽头,不知道漫无目的的走了多久,陶满满只觉又冷又饿,双腿也似千金般沉重。
她一步一挪的望着秦瑛的背影,两人之间的距离渐行渐远,而对方毫无停歇之意,也未发觉她的异常。
陶满满的思维开始混沌,视线也随之变得模糊。
快要死了吧?她昏昏沉沉的想,不对,她已经死了。
否则怎么会睁眼就到了异世界,看到的是刀戈相向、你死我活的骇人场面,尤其是最后那个黑衣人带着温度的鲜血飞溅到脸上的触觉清晰得仿佛就在刹那之前,陶满满即便难以相信却不也得不承认她离开了她从小生长的法制的文明的现代社会。
她只是一个高中生啊,如平常一般放学回家,不过在过斑马线的时候好似遭遇了意外。
啊,想起来了。
那时她正在等红灯呢,迎面而来的陌生男人突然抓住她连捅数刀,还没来得及喘个气,她当场就没了呼吸。
陶满满想,她应当是遇到报复社会的无差别杀人的杀人狂了,也不知道她死后,在场的其他人中还有没有罹难者。
待有意识的时候,她发现自己飘在空中。
看到被黑衣人围追堵截的少年与属下意外闯入深山里,同在此徘徊的紫衣少女不期而遇。
少女有着一双汪汪杏眼,玲珑秀气的小小翘鼻子,樱桃似的朱唇,肤白如雪,与陶满满本人有十成十的相似。
血腥的杀人场面同样让少女吓破了胆,她着急忙慌的躲进灌木丛里,却不小心被脚下坑洼绊倒,一脑袋撞到树上,然后莫名地,陶满满就成了她。
陶满满想到自己在现代被捅了好几个血窟窿,即使有大罗金仙,那小命也定然救不回来了。
所以,她是彻底离开了父母,再也回不去温馨又充满爱的家了吧?
思及此,她不禁悲从中来,眼泪哗哗的流。
“别哭了!当真麻烦!”耳边有人在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暴跳如雷,“张嘴,喝水!”
秦瑛右手动作粗鲁的托着陶满满的头,肩上有伤的左手则卷了一片树叶做容器给她喂水喝。
只是姿势不当,反倒呛得陶满满连连咳嗽。
好歹人醒了过来。
陶满满泪眼朦胧的,视物也模模糊糊。她使劲眨巴眨巴眼睛,将人看得清楚了些。
秦瑛的俊脸几倍放大凑在自己眼前,他眉眼冷凝,情严肃,绕是被追杀得有些许狼狈,也丝毫不掩其俊俏惑人的本质。
陶满满还从未与哪个男生这般近距离相处过,加之对方眸中倒映的尽是自己的模样,另她本就粉嘟嘟的脸颊更添几分艳色。
秦瑛怪异的瞥了眼,在陶满满不期然间,他两指掰开她的嘴,塞了颗不知名的东西进去。
陶满满本能的吞咽,直到喉间的异物感散去,她才后知后觉地懵然道:“坏蛋,你给我吃的什么?”
“穿肠烂肺的毒药。”这傻乎乎的被人卖了恐怕还会帮着输钱的劲儿,秦瑛暗嗤了声,懒怠理会地顾自靠坐在一旁闭目养。
可恶!
先时那点子小女儿情愫瞬时让秦瑛傲睨一世的冷漠给拍得烟消云散。可对方武力值远在自己之上,陶满满怂怯怯的在背着他舞了舞小爪子,以示愤怒。
小猫儿似的耀武扬威,唬谁呢?秦瑛勾勾唇角,不置一词。
四周寂静无声,满室沉默。
陶满满这才注意到他二人正处在一处山洞中。
说是山洞也不尽然,更像是山崖塌陷,岩石滚落而形成的屏障。年限久远,野草的种子便在其上缝隙中生根发芽,生长茂密,以至于可以遮风挡雨,用作暂时的避所。
她缩在角落里,恍然感觉到喉间麦芽糖的甜意,恍然大悟,而后拿小眼暗觑秦瑛,心道这家伙当真死要面子,谁还不是爱吃糖的宝宝?竟拿毒药诓她,可真是恶趣味。
陶满满是被冻醒的。
因着意识还有些模糊,她以为还躺在自家那张柔软的大床上,所以习惯性的在睁眼前打了滚儿,谁知一脑袋撞上大石头,额角立时就肿出一个又红又亮的包。
小肿包刺疼刺疼的,也不知道冒血丝儿没有,陶满满眼里噙着泪,抬着手想碰又不敢碰,小模样儿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呵,丑丫头。”
也不知道秦瑛何时醒的,陶满满抬眼就见他好整以暇的靠在石壁上,面上全无昨夜的颓然伤,唇角反而扬起一丝戏谑的弧度。
他三番两次抨击自己的容貌,便是泥人也该有了三分火气,更何况陶满满最是以自己的长相自喜,小仙女的名声绝不容许有污!
“你才丑,你全家都丑!”陶满满瞪圆了眼,两颊鼓鼓的与秦瑛这个大坏蛋对视,拿出毕生勇气坚决捍卫自己身为美人的尊严。
小奶猫虚张声势的挠了几爪子,不疼不痒的,秦瑛根本不放在眼里。他盯着陶满满的脸,面无表情的自剑鞘中单手抽出长剑,姿态优雅,有种诡异的仪式感。
陶满满见之却分外胆寒,她蜷着身子不断后退,哭腔瑟瑟道:“我错了呜呜,不应该骂你全家呜呜...”
都说胆小如鼠,分明那偷油的耗子比之这小丫头,说胆大包天也不为过。
那把他当变态杀人狂的眼,令秦瑛不忍直视。他将抽出剑后,又扯下腰间的荷包,一并扔到陶满满面前,“自己照着擦擦药!”
闹了个大乌龙,陶满满只觉面红耳赤,再不敢看秦瑛一眼。
此时朝阳破云而出,彩霞绚烂铺满天际。林中的鸟儿迎着晨光,欢快的歌唱着,你来我往,高低不一,好似在开一场盛大的交响音乐会。
陶满满蹲在洞口,借着明亮的光线对着长剑剑身的反光给自己的额头上药,而秦瑛则去附近采了些野果子回来。
他分了两个给她。
陶满满瞥过一眼,便收回目光,她还在为先前的事尴尬羞窘呢。
秦瑛却蹙了眉,语气淡淡的威胁,“你最好不吃。”
“饿昏了,晕倒了,正好儿把你拿去喂狼,小爷我也省事儿。”
陶满满闻言,气的牙根发痒,可形势逼人却是敢怒不敢言,依旧是避开他的目光,闷声道:“我一会儿就吃。”
见她服了软,秦瑛不再废话。因他的伤势还未好转,轻易动作不得,方才找果子又拉扯到伤口,眼下不得不歇下待疼劲儿缓过去。
陶满满擦好药,看着自己脏污的脸顾影自怜了会儿,也不知道附近有没有山泉之类的水源,能简单擦擦脸也好啊,让自己的美貌闪瞎那家伙的眼!
她唉声叹气的回身,偷摸着打量秦瑛几眼,先时还未发现不对,后越看越心道不好,顾不上还跟人暗戳戳的别扭呢,提裙几步挪过去,关切道:“伤口疼吗?”
秦瑛龙血凤髓,出身娇贵,教养使然,又在军中磨练了些时日,非说是隐忍不言的性子,但也有几分坚韧。他暗自忍痛,并不声张,在陶满满问时,他避开那双水灵灵的杏眼,垂下两排长睫,“无事。”
“可是你都冒冷汗了呀!”陶满满急道,然后手忙脚乱的翻找他给自己的荷包,“方才我使的那瓶药对你有用吗?”
不等人回答,她自顾又把药瓶拿出来,二话不说又去扒秦瑛的衣裳,“我帮你擦。”
秦瑛不料她行事大胆不拘小节,一时有些慌,不留就让她把衣襟给拉开了,布着刀痕的白皙胸膛大喇喇的暴露在晨光下。
始作俑者分毫未觉不妥,樱桃似的唇一张一合,“疼在左肩吗?这处伤的最重,又不曾缝合,应当是吧?”
陶满满认真的对上他的双眼。
她色清明,不见任何杂色,反倒是秦瑛为男女之防所困,思维停滞,使得他在陶满满专注迫切的目光中木然颔首。
陶满满得了准话,利落的将秦瑛的衣裳拨开露出左肩的伤口来。
血早已止住,三七糊糊粘在刀痕上,与暗红的残血混做一团,可怖骇然。
她平时手上划个小口子都骄里娇气的喊疼,而他受的伤皮开肉绽的,比之昨晚,现在天光明亮,翻飞的血肉直击陶满满的心脏。
她憋憋嘴,撑着眼不让泪珠掉出来,一面小心的把糊糊挑开,还道:“我会轻轻的。”
声音很低,像是在涣涣清灵的春水中注入了一碗樱桃酥酪,甜得让人的耳朵直发痒,同时心也跟着放软。
秦瑛耳根发红,不动声色的偏头与陶满满拉开距离。
这止疼的膏药是贡品,所用药材珍精贵,熬制周期长,世间难得。
等闲小病小痛的,秦瑛也不会那么折腾,眼下陶满满细致的将其涂抹在伤处,轻轻凉凉,疼痛缓解大半。
小姑娘的温热呼吸在颊边一出一进,同时纤若无骨的小手在自己皮肤上来来去去,让他极为不自在,便出声道:“好了。”
“不疼了?”陶满满懵里懵懂的,可是还有一半没擦呢。
“嗯。”秦瑛起身离得她远了些,垂首将衣衫整理好。
陶满满还要再说,不料对方身形一顿,一个闪身过来将她的嘴捂住,而后拖着她迅疾退至石洞旁草木葱茏处蹲下。
少年人没甚怜香惜玉之心,力气大,动作敏捷却鲁莽,陶满满一口气卡在喉间出不来反而岔了,但是因着被秦瑛气死捂住嘴,她咳不出来,瞬时小粉颊涨成了猪肝色,“呜呜”不听想要喘气。
惊心时刻,哪能由着她莽撞?
秦瑛横眼沉声道:“别动。”
“有人,至少四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