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无月眠和岸边露伴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才看到了蹲在路边看花坛里小花已经看了一会的清水千鸟。01bz.cc
她分辨出两人的脚步声,摇摇晃晃地慢慢站起,正巧在两人走到她面前的时候站直身体,整个身体就像支持不住一样往左边大幅度倾斜了一下,停顿片刻又挺直了起来。虽然清水千鸟一直都是这种摇摇欲坠的样子,但现在明显比平常更加虚弱。
并非是身体上的虚弱,而是大脑使用过度的那种虚弱与迟钝。
这也是当然的,在他们与东方仗助聊天的时候,她独自一人潜行进了乙间轻响的房间,寻找到她放好的读者信件翻阅,同时还要从遣词用句的模式对每封信件进行分析,得出否定的答案之后才能继续看下一封……这是极其耗费脑力的工作。
“没有。找到。”清水千鸟站稳之后,以自己的风格向岸边露伴和报告,“房间里。没有。”
“你全部都看完了?”岸边露伴的脸色却有点不好看。
“全部。”清水千鸟眼睛亮晶晶地,像是在等待着他的夸奖,又仿佛是在向他炫耀一般,露出了有些孩子气的笑容,“——看完了!”
“……你这家伙。”岸边露伴忍耐了一下,忍无可忍,“是笨蛋吗?!”
清水千鸟无措地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但她的眼还有点不服气,透露出一种‘我才不是笨蛋’的意味。
但在岸边露伴看起来就怒气满满的表情中,那股不服气又慢慢消退了。
“对不起。”她乖乖低下了头,小声地向岸边露伴道歉,“……对不起,露伴。”
她的样子就仿佛不小心做了错事的小金丝雀,正努力地缩起自己的羽毛和身子,再把自己揉吧揉吧团成毛茸茸的一团金球球,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小心翼翼地拿起雾的水眸观察主人的情。
……而你又能拿这只可怜兮兮的小金丝雀怎么办呢?
它只是想帮上你的忙而已。
主人岸边露伴就像被金丝雀啄破的气球,在道歉声中无奈地瘪掉了一半。
“我还没有原谅你,不过……”他努力让自己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但看到面前情绪骤然低落下去的、还是少女模样的清水千鸟,又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他决定这次绝对不能这么轻易地放过对方,并且在心里默默翻起了旧账。
他回忆起与清水千鸟的相遇,回忆起在与南山泉约定之前,用天堂之门从清水千鸟身上读取的那一张纸,再盯着面前的清水千鸟时意识突然就恍惚了片刻。
就仿佛有镜面置于清水千鸟的身侧,在他眼前照出了同一个人两个截然不同的形象。
镜中的‘清水千鸟’微微垂着头。一头乱糟糟的深蓝色长发垂至脚踝,全身仅仅穿着一件白大褂,裸露出的大片大片皮肤都是统一的苍白肤色,上面还浮着各种各样的淤青、纵横交错的伤痕,以及遍布全身的绯红暧昧痕迹。脖颈处栓着一个亮银色的金属制项圈,半遮半掩着她颈侧皮肤上刻上的一行数字编号。那双深绿色的眼眸毫无采与情感,仿佛海上浮冰,连外界的景象都映不出来丝毫。
面前的清水千鸟微微仰着头。深蓝色的短发看起来干净清爽,身上虽然仅仅穿着一件白衬衫,但衬衫的样式经过南山泉的仔细挑选,反倒称得她看起来只是一个追求时尚的前卫女孩子。身上的伤痕已经全部淡去了,淤青与其他乱七八糟的痕迹也不可能还存在着。脖子上戴着十字架的项链,没有项圈也没有数字编号。那双深绿色的眼眸里依然没有采和光亮,但她至少学会了怎么才是看着别人,怎么样露出微笑。
岸边露伴突然间就什么气都没有了。
他一直都知道清水千鸟是十分‘异常’的存在。
她不懂世俗礼仪,也搞不懂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一切都只是按着自己的习惯来。她看起来从来就没受过这种方面的教育,甚至或许还会被鼓励着做一些不好的事情,之后即便是脱离了魔爪,遇到的人也都疼宠着她。比如南山泉,宁愿天天任劳任怨地帮她处理掉惹出的麻烦,也舍不得告诉她一句“你这样做是错的”。
……因为这样就仿佛是否定了她过去的人生一样。
她也搞不懂别人展现出的情绪,明明就能像敏锐的小动物一样嗅出对方撒谎的痕迹,但对于对方的撒谎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情,让她来辨别就会完全搞不懂了。两人相遇的这几个月里,岸边露伴也才费尽心思让她姑且懂得了什么叫做‘喜怒哀乐’。教会了她‘惹人生气’后就要‘道歉’:“对不起”;‘被人帮助’后就要‘道谢’:“谢谢”。
(虽然岸边露伴本人并不会那么做。)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看着面前久久得不到一个后续而愈加紧张的金丝雀,接上了自己的前一句话:“不过,我现在还少一个好用的苦力助手。”
“我!可以!”清水千鸟跃跃欲试地举起手,就像金团子压榨着小短腿拼命往高处跳。
岸边露伴满意地点了点头:“哎呀,我突然想去海边采风。”
清水千鸟:“露伴!一起!”
她拉起岸边露伴的手,急急忙忙就拽着他往海边的方向跑过去了。
被两个人同时忘掉并丢下(虽然被清水千鸟忘记是她自己刻意要求的)的水无月眠目送两个人远离,脑内瞬时闪过了与清水千鸟相关的背景资料。
—no.079—
【清水千鸟】
年龄:20
身高:155cm
性别:女
职业:-
力量:70体质:45体型:45敏捷:95外貌:60智力:70意志:50教育:40幸运:60
从小就生活在某个设施中的清水千鸟原本并没有名字,用来代称她的只是一串就像货物的出厂日期一样揭示出了她生产日期的编号。最低限度的食物,与一个阴暗狭小到只容得下一张床的房间,就是她世界的全部。
她的父母都是设施中的研究员,而她是作为某个计划的试验品出生的孩子,也将为了那个计划死去。
但是她的父母,在她出生之后产生了后悔的情绪。
是出于对自己孩子的慈爱?还是想试着反抗,为自己博取一条出路?是什么样都好,两人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她试图逃出设施——但,理所当然地失败了。当时的她因为大脑被设施强行开发,已经开始记事。她记得父母都被处死,而她则被留了下来,继续为计划奉献自己的一切。
她记得注射器。记得透明的药物。记得在视野中不断回旋的眩目白色。
她记得死前的母亲对她发出的最后恶毒诅咒:“愿你的人生如清水一般澄澈,如飞鸟一般自由。”
她为自己取名为清水千鸟,无休止地于虚幻的噩梦与真实的地狱中沉沦。
——
之后是清水千鸟成年那一年,遇到了‘负责’她的变态研究员的事情。再接下来,就是清水千鸟20岁时,因为所在设施进行的实验触怒了荆棘议会,设施连同设施负责人以及设施背后的金主被连根拔起,清水千鸟与其余试验品一共23位被救出的事情了。
水无月眠稍微修改了这里的设定,将荆棘议会的行为改成了荆棘议会与旧日图书馆一同的行动。救出的试验品大部分加入了荆棘议会,但也有少数选择加入旧日图书馆。
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水无月眠也收回了目光,准备独自回南山宅的时候瞥见了脚边的花坛。
花坛里的满天星开得正旺。
“我记得,满天星的花语好像是……”
“清纯、致远。”背后响起的男声接上了她的话语,“……还有浪漫。”
「接触次级重要人物:花京院典明,世界认可度上升至:67%。」系统的机械音里充满了同情,「宿主,恭喜您遇到了星尘十字军的成员。」
「……我可一点都不想遇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啊。」
向系统这么抱怨着,水无月眠慢慢回过头,镇定地向挚友之一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典明。”
“嗯,的确好久不见了,眠。”花京院典明也友好地和水无月打招呼,然后又微笑着把手里拿着的正在通话中的手机递给了她,“也和承太郎打个招呼吧。”
水无月眠:“……”
在花京院那颇有压迫力的腹黑笑容中,水无月眠认命地接过了电话。
“承太郎。”
“嗯。”那边传来了短促的回应。
“……好久不见了。”
“是啊。”承太郎低声回答,“好久不见了。”
水无月眠照例关心了一下挚友:“你在美国还好吗?之前说要写的博士论文怎么样了?”
电话那边的空条承太郎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她的关心。
水无月眠听到那边有着放轻的脚步声,然后是窗户被打开的声音。她眼前很快就浮现出了承太郎拿着手机走到窗边开着半扇窗吹风的情景。
以前去埃及的时候也是如此,他每次因想到贺莉太太而觉得心情烦躁的时候,就喜欢开窗看窗外的夜景,顺便吹吹风。那时候好多地方的昼夜温差都很大,承太郎一开窗冷风就嗖嗖地往屋子里灌,把体温偏低又怕冷的她冻得缩在被子里直哆嗦,颤着声让他快点把窗关上。他却回头看着她说:这样就可以让心情冷静下来。
水无月眠觉得冷静的自己不需要冷风的安抚,并且往被窝深处缩了缩。
她也不是不想一个人一个房间,但是鉴于星尘十字军除她之外都是一群大男人,她自己又长得娇小可爱一看就很好欺负的样子,没有人答应放她一人独处,就怕一个没看好被敌人拐了去。当夜与她同房间人的名单完全靠全体抽签决定,承太郎抽签的运气很糟糕,总是那个抽到和她一间房的人。
后来伊入队,她旅馆的房间里除了个男人外又多了条波士顿梗。
他们从埃及回来,水无月眠与花京院聊起这件事的时候,对方笑着抚摸着她的脑袋表示其实对承太郎来说抽烟的冷静效果比吹风更好:“他只是不想在你面前抽烟,别看他对你老是黑着一张脸,其实他很喜欢你,也很在乎你。”花京院说着说着就用手揉了一把她的脸颊,“我们都很在乎你。”
“我现在在杜王町。”承太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之前我给你家打过电话,没通就留了言。”
“你是什么时候打得电话?”水无月眠下意识道,“我因为收到了这里发来的委托,所以三天前的中午就抵达杜王町了。”
“三天前的上午……这种事怎么样都好,你先把手机给花京院。”
“好。”她乖巧地照做。
花京院接过手机,听承太郎讲了几句就“嗯”了一声,然后挂断。
他笑吟吟地向水无月眠伸手:“承太郎让我带你回去见他,乖乖和我走一趟吧,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