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小哥的朋友啊?那好说啊,我们就找那许金宏,保证不去烦扰他弟弟,放心放心。”
段三笑着往岳东手里塞了一包烟,岳东偷着一摸,那触感滑溜溜的,往下瞟了一眼,呦,洋货啊。
他故意推辞了两下,便笑眯眯的收下了:“替我谢谢厉小哥。”
段三走前还特地交代了句:“那许金宏啊,岳哥使劲儿收拾,做人忒不厚道了。”
岳东收了烟,很给面子,大手摸了一把乱发,点头:“是,是,哪有这样的东西。”
第二天晚上,岳东带着兄弟又把许金宏给逮住了,往死里凑了个半死。
许糯躲在灶房里头,跟做贼一样,想伸出脑袋去看看又怕被撞个正着。
蹲着蹲着,也不知怎么的就打起了瞌睡。
于是厉显回来时,门后多了只睡着的小团子。
他的目光温眷的落在她恬静的小脸上,蹲下身子,轻轻的把人抱了起来。
许糯嘤咛了一声,习惯性的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厉显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低声道:“糯糯,回房里去睡。”
许糯迷迷糊糊“嗯”了一声。
公社食堂。
男人的额上落了一层细汗,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沉默的往后间堆放柴火。
许言正好来搬柴,见到柴火间那个高大身影便喊了声:“厉大哥。”
厉显回头,抹了一把汗,冲她点了点头,许言看四下没人,便笑着跟他道谢:“厉大哥,多谢你的东西啊。”
厉显一愣,想了一下,摆了摆手,声音冷淡:“没事。”
院子里的东西长得好,段三每次来厉显都让他自己拿,段三有一回笑着说了句:“厉哥,要不要给许言送点?”
厉显点头:“嗯,多送点。”
许言是糯糯的姐姐,理应给她多送点。
段三便做起了勤奋的小蜜蜂,给许言送了好几次。
厉显干活快,柴火一下就堆好了,看样子能烧上两三天,他回头对许言说:“我几天后再来送,要是烧没了让段三跟我说一声。”
“行,你这是要回去了?”
厉显点头,巴不得能马上飞回去,娇气包还在家里头睡觉,他怕她醒来见不着人。
许言说:“今晚食堂有甜糕,下午生产队打的,每个人都有份。“
甜糕很难得的。
厉显很少来公社食堂吃饭,都是送了柴火就走,今日却停了一下,问许言:“我能领吗?”
“当然能了,你也是生产队的一份子,跟我来吧。”
厉显点头。
陆雪云这段时间手脚麻利了不少,正嘀咕许言怎么去了这么久。
“说我偷懒,自己还不是…”
公社食堂外头罩了一块黑布,男人一把掀开,因为个头太高,要微弯着身子才能进的来。
陆雪云手上动作一顿,眼露鄙夷。
是那个坏分子。
许言掀了一下笼屉,转头对厉显说:“甜糕还没蒸好,你等一下吧。”
见要等,厉显摇头:“那不要了。”
许言想了一下:“要不你拿块生的带回去,自己蒸。”
厉显停下脚步:“好。”
切了甜糕厉显马不停蹄的往家里赶,到家时他小心的推了下门,屋内静悄悄的,带着一股少女天生的馨甜。
悄悄的掩上门,他把甜糕拿到厨房。
日头西落,映出沉沉霞光。
男人立体的五官被光镀上朦胧感,手上的动作迅猛又有力,不一会儿,柴火已经劈出小半边。
他垂着的眼突然一掀,手里的斧头一放,人就朝着房里跑去。
许糯已经醒了。
撅着小屁股趴在床上,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珠似初春的水珠,见厉显进来,弯了一下。
他声音很轻:“醒啦?”
“嗯。”许糯翻了个身,朝他伸手,下一刻被拥进一个怀抱,带着热意,许是出了一些汗,满满的男性荷尔蒙味道。
不难问,反而让她有些沉迷。
娇气包小鼻子动了动,问他:“你去干嘛了?”
厉显这才想起自己干了活,身上想必脏臭不堪,赶紧放开人,往后退了一点。
声音窘迫道:“是不是臭到你了?我马上去洗澡。”
许糯又不嫌弃他,小白牙亮亮的,主动往他怀里钻,赖在他怀里,声音绵绵的:“不会。”
见小娇气包主动靠过来,他哪里还会放过她,将人抱了个结结实实。
许糯睡得饱,很精,采奕奕的往门外看了一眼,突然觉得不妙。
“现在几点了?”
厉显在给她捏肩膀,回道:“太阳快落山了。”
快落山了?
也就是说,她从早上吃完蛋饼之后一直睡到了现在,把一天都睡过去了。
许糯小脸一跨,难受的就要哭出来:“我们说好去山上的。”
她的野炊郊游,烤地瓜打野兔摘果子。
都泡汤了。
见她委屈摸样,厉显连忙把人按到怀里,学着村里大人哄小孩那一套,一下一下的顺她的背:“我们明天早去,好不好,糯糯?”
不好也得好了。
许糯趴在他怀里,无精打采的,连头也不想点了。
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厉显想哄她开心,低头问她:“想吃什么?”
许糯这会可没心情去想要吃什么,一双大眼睛哀怨的盯着他,开始兴师问罪。
“你怎么不喊我呀?”
“...”
男人冷硬的脸僵了一下,平滑的脑门似乎留下来一滴汗,小心翼翼的回答:“我…忘记了。”
许糯失望的“呜”了一声,脑袋在他怀里又蹭又顶的,跟挠痒痒似的,厉显任她折腾,也不反抗。
折腾完了,许糯顶着一头鸟窝乱发,懒懒的搭在他的肩膀上,两眼呆滞,只恨自己怎么就那样睡过去了。
厉显又哄了她一阵子,保证明天一定去,她这才喜笑颜开,摸着肚子说饿了。
厉显松了口气,给她穿上鞋子,仰头说:“我从堂带了吃的。”
秘秘的。
锅里已经蒸上东西了,隐约能闻见一丝丝的甜味。
许糯好想掀,厉显握住她的手:“烫,我来。”
说着大手拿开锅盖,露出里面一小块褐黄色的软糕。
许糯眼睛一亮:“甜年糕。”
见她喜欢,厉显的嘴角抿了一下,上翘了一个弧度。
“我拿。”
他一手将闷在锅里的瓷盆拿出来,一手牵着她往木桌走。
兴许是农村人舍不得放糖,甜年糕比许糯吃过的味道淡了点,但是口感很糯,是她喜欢的甜口。
甜糕很小一块,只有许糯巴掌打,而且厚度也只有三厘米左右,这还是厉显拿了自己的公分多换的。
许糯拿刀子分成两块,非要厉显把另一块吃了。
厉显不舍得吃那块糕,想用布盖着放到明天,让许糯再吃一次。
许糯看出了他的想法,拉着他在桌边坐下:“你坐。”
厉显坐下。
许糯夹起甜糕,指挥他:“你啊。”
厉显没张嘴,往后仰了一下:“我不爱吃甜的。”
胡说。
许糯才不信他,伸手拽住他的衣领子想把人拽回来。
因为干活,厉显换了一件破褂子,许糯一揪,那已领就无限拉长,露出来厉显一片的健硕胸肌和…
许糯脸红了一下,没眼看。
厉显见她怪怪的,疑惑的一低头,愣住了。
他红着脖子:“糯糯,放开。”
许糯讪讪的松手,把衣领给他推回去,大眼睛还往那处瞟了瞟。
咳咳!
她故作镇定的扭了扭小屁股:“我…我没看到哦。”
厉显:“…”
“你张嘴嘛,我们是相爱的人,好东西都要一起分享的。”
厉显被这句相爱的人哄的上天了,二话不说就张了嘴,甜甜软软的糕子融化在舌尖。
他一手还牵着许糯的另一只手,五指嵌入她的指缝,紧紧的握住。
他的爱人。
许糯笑眯眯的看厉显吃了,问他:“好不好吃。”
厉显点头,眸子有些潮:“好吃。”
她冲他撒娇:“那你喂我,啊。”
厉显笑着拿起筷子,端着碗喂到她嘴边。
咬了一大口,腮帮子嚼的鼓鼓的。
她对好东西从来不吝啬夸奖,举起大拇指:“好吃!”
晚饭厉显煮了南瓜粥,煎了蛋,炒了青菜。
许糯吃了甜糕又喝了水,不大想动筷子,被厉显捉到怀里,喂了小半碗。
“可以吃少一点,但不能不吃。”
许糯乖乖的张了嘴。
晚上六点。
许金安家。
徐桂花显然是哭过一回,眼睛红红的,许金安垂着头,薛萍一脸冷漠。
都没说话。
许金宏一家都在。
徐桂花抹了把早没了的眼泪:“你哥让人打成这样,你也见死不救他?”
许金安没说话。
许金宏坐在地上,一身破破烂烂的,脸上鼻青脸肿,头发被剃了,东缺一处西没一撮的,最严重的是手都被打断了一只。
就连郭爱莲都遭了殃,脸上伤的不严重,但走路一瘸一拐的。
殊不知,岳山一伙还是留了情的,他想着毕竟和厉显的朋友带着亲戚关系,真打的严重了,到时八爷问起来可不好说。
许金宏没说话,一双眼不住的往徐桂花那瞟,徐桂花了然,对许金安说:“我跟你说话呢。”
许金安深吸了口气,慢慢的抬起头,语气有些无奈:“我也没办法,这事我管不了,报警吧。”
许金宏反应最大,差点跳起来:“不能不能,报警了他们会打死我的,那伙人不要命的,说我要是敢报警,他们那伙兄弟总有人能要了我一家老小的命。”
徐桂花一听这话,被吓的心都打了颤。
“不能报不能报,你这不是要害死你哥?”
薛萍咽了一口口水,把话忍了下去。
郭爱莲已经哭半天了,声音哑哑的:“二弟啊,你大哥没你有出息,但好歹是你大哥不是,你可得救救我们一家子啊,要不日子真的没法过啦。”
许江江一见他妈哭,不知怎的也哭起来了,哇哇大叫的说什么坏女人抢了他的糖,薛萍一开始开没注意听,后来脸都绿了。
什么坏女人,这不是说的她女儿吗?
真是一家子恶心人的东西,被追债的逮着了,就上门来要许金安替他还债。
许金宏还指望着许金安帮他,瞪了许江江一眼:“别瞎说话。”
许江江不怕他,哭的更起劲了,气的薛萍都想起身走人。
又怕把许金安一个人放这,就是把羊送了虎口。
谁知徐桂花站起来,对许金安单独说:“金安,你跟娘来一下。”
这语气,比平日不知好上多少。
许金安没法拒绝,跟着徐桂花往房里走,郭爱莲松了口气,眼里满是期待。
婆婆出马,想必是没有问题的了。
薛萍冷眼看着,没说话。
“娘,有啥事你说吧。”
徐桂花苦口婆心:“儿啊,你大哥都这样了,你可不能不管他,你得救他啊。”
许金安摇头,拒绝的很明白:“娘,今天大哥不是欠人一百,是欠了三千,你知道我一个月工资才多少钱,我一辈子也挣不来,我怎么帮他还?”
徐桂花见他拒绝的这样干脆,很不悦,但为了许金宏还是忍了下来:“娘知道,但你老丈人不是有钱吗?”
许金安脸色一变,不敢置信的看着徐桂花:“娘你不是要我去找我…”
徐桂花见他猜到,高兴的双手一合:“是啊,你去找你老丈人借一下,先把金宏的债还了,过段时间金宏赚钱了,再还他不就行了。”
许金安没想到徐桂花能想出这种招,想都没想,坚定的摇头:“不可能”
许金安是个读书人,自尊心强,薛萍嫁他算是低嫁了,所以他是加倍弥补,努力工作挣钱养家。
这没多年,再困难他都没想过跟她老丈人借一分钱。
何况他老丈人还给了这样一套房子。
他怎么有那个脸?
徐桂花沉下脸来:“你这个不孝子,你你你…你这是要逼死我。”
许金安胸口快速起伏,横着脖子说:“我没有,娘你自问这些年我对你如何,对大哥如何,哪次他赌输了不是我偷偷补的窟窿,这次他做了这样的事情,我是管不了了,他能还就还,不能还房子肯定是拿不回来的了。”
许金宏白纸黑字签了买卖收据,还把地契都给人家了,就算报警了,他许金宏也是理亏的一方。
徐桂花怒火中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