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一团月,衬的夜色愈浓。更多小说 ltxsba.me
本不该有人的荒野山间,一个焦急又无措的身影在树下打转,待看到黑暗中那熟悉的身影,刘春才松了口气。
等人走进了,刘春低声唤他:“厉小哥。”
厉显身着黑衣,修长冷峻,声色冷沉的“嗯”一声,将东西递给他。
刘春眼框一热,连忙伸手接过,声音有无尽的懊悔:“厉小哥,是我不好,当日我若听了你的,小六也不会被抓,我自己个也不会...”
如丧家之犬一般,终日只想着躲避条子的追捕。
厉显在收手之时提醒过他,条子现在肯定蛰伏在暗处,等着将他们一网打尽,只是八爷没放在心上,刘春自然也不当一回事。
厉显看了眼天色,抿唇:“钱你拿着,别再呆在鹿县,更别出现在八爷面前。”
刘春明白:“多谢,厉小哥,真的多谢。”
厉显转身就走,刘春颤颤巍巍的声音响起:“我听说,听说您父母...恭喜啊,真的恭喜,好人有好报,真的,好人有好报。”
厉显没转身,说了句:“多谢,你保重。”
刘春用力的捏了一下手里的钱,心里满是对厉显的感激。
幸好,幸好厉显及时停手,而被抓的又恰好都是八爷手底下的新手,除了现在被通缉的自己,没有人会把厉显供出来。
刘春盯着他隐入夜色的背影,真心呢喃:“多谢。”
厉显给刘春送完东西,就顺着山路回到了鹿县村,他的目光落在门口的那丛野白菊上,蹲下去。
目光柔和,嘴角轻扬,对着小花轻声道:“糯糯考了第一呢。“
小花在晚风里轻轻摇曳,似乎是给他的回应。
...
成绩放榜之后,有人欢喜有人忧。
许糯这回考了县里第一,又是全省第三,在鹿县里可算是出尽了风头。
来许家贺喜的差点踏破许家门槛。
这年头家家户户条件都好不到哪去,所以有的抱两颗白菜,有的提点鸡蛋,许金安都欢欢喜喜的收了。
“小糯。”
许糯回,朝看着她的人笑了一下,声音甜甜的:“堂姑,你刚刚说什么?”
许红梅脸上笑意一僵,自己苦口婆心说了那么久,这丫头合着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啊。
她站起身,一屁股坐到许糯边上,热情的伸手就去抓她的手。
待摸到许糯一双手嫩的跟豆腐似的,心想这许金安可真是下重金养闺女了,这手一看就是没干过活的。
许糯冷不防被拉住了手,有些不适,装作要喝水,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手抽回来,端着自己的杯子小小的抿了一口。
她喝水的摸样斯文,一张脸也生的漂亮,许红梅心下更有底了,笑着说:“我说啊,你这次考了个县状元,真是了不得。”
这两天来许家的人几乎都说这句,听的她耳朵都要长茧了,许糯笑吟吟的说:“谢谢堂姑,我还有点事,今天要去鹿县村看我姐,堂姑,你在家里坐,我就先走了。”
许金安可没听许糯要去鹿县村,怪的问:“怎么没听你说,今天就要去啊?”
“是啊,已经约好了,跟你说过的,肯定是你自己忘了。”
许金安摸了摸脑袋,点头:“那可能是爸忘了。”
其实去鹿县村只是许糯临时起意,这两天家里的客人跟韭菜似的,一茬接着一茬,没完没了一样,她可不想一直呆在家里应付这些人,便想去鹿县村一趟。
好几日没见到许言了,她落榜了想必心情一定不好,正好去看看她。
顺便...
再去找厉显。
许糯说走就走,也不顾许红梅有话要说的摸样,直接回房去收拾了衣服,几分钟后就出门了。
”诶,这...”许红梅见许糯就这么就走了,又惋惜又是不悦,她今日可不是单纯来送礼说好话的,不过现在许糯走了,她只能对许金安说:“金安啊,是这样,我今天来呢,是有一件天大的好事。”
许金安小时候跟这个堂姐关系不错,便客气的问:“啥好事啊?”
许红梅长了一张大脸盘,面容黝黑,但五官长得算精,只是这会儿笑的太用力,看着颇有些怪异。
“我在发电厂工作不是,我们厂长啊有个儿子,也是体制内的。”
许红梅特地强调了一遍:“铁饭碗,他今年二十五了,还没谈对象呢,我们厂长听说糯糯这次考了县里第一,才托我来问问。”
许金安眉头一皱,他算是听出怎么回事了,堂姐这是要给她家糯糯介绍对象呢,他摇头:“堂姐,这事不成,糯糯她还小,不着急找人家。”
许红梅不乐意了:“什么不着急,金安啊,你可别读书读傻了啊,女孩子就是得趁着年轻赶紧找一户好人家。”
许金安心里头自己有想法,但也附和着许红梅:“是,是,不过糯糯还要上大学呢,怎么也得大学毕业了再说。”
“读大学那得好多年吧,人家哪能等她那么多年啊,这回人家是看她考了个县里第一,才托我来问,我觉得啊,可以趁着没去上大学前把婚事给办了,将来她毕业一回来,房子也有了,丈夫也不愁,不就剩享福吗?要不等糯糯大学毕业了,人老了,哪找得着这么好的?”
许金安见许红梅这样的说,心里头十分不舒服,他放下杯子,坐正了身子,淡淡道:“糯糯这孩子我不担心,她从小就讨人喜欢,学问又好,这回考了个县里第一,县政府的陈局长人都亲自上门来,本来前几天要叫糯糯上他们家吃饭的,但她儿子在沪上有事耽误了,所以改了过几天在去。”
许红梅心里头“咯嗒”一声,试探的问:“这陈局长的儿子也没结婚?”
许金安双眼带上得色,点头:“是啊,人家是去年的省状元,叫苏诏,就在沪大,跟我们糯糯一个学校呢,人呢,也来家里好几回,长得那是一表人才,对我和糯糯她妈啊那叫一个尊敬。”
这就差没挑明直说了,许红梅眉头微蹙,觉得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厂长家还真不是人家的对手。
都怪她没提前打听好,就在厂里头显摆,说这回的县里第一是她的侄女,这话传到厂长耳朵里,便来问她这许糯摸样如何,谈对象了没有。
厂长有个儿子二十五了还没结婚,据说相看了一堆的女同志,不是嫌人家不好看,就是嫌长得矮。
许红梅当下就打包票,说许糯长得好看,而且保准的没谈对象。
没想到这许糯这么抢手,那她的水果不是白花钱了吗?
许红梅满腹失望的离去时,许糯刚到化肥厂门口,等着去鹿县村的拖拉机。
此时,距离她不远的化肥厂后门,段三面色焦急的说:“好,厉哥你放心,我记住了,我这就回去收拾。”
他推着自行车就要走,由于太过慌乱,右脚拨弄了好几下都没踩上脚蹬。
段三急得都想骂娘了,这罗晨还没放出来,刘春又被抓了。
那警察局是什么地方,进去一趟还有藏得住的话?只怕不多时,条子就要找到厉显这处来了。
段三好不容易踩上脚蹬,厉显的声音又响起:“段三。”
“厉哥你说。”
厉显的面色十分认真,一字一句的嘱咐他:“右边抽屉里的书,有四本,一定要拿走。”
段三点头,骑着车飞快的往鹿县村赶。
今日拖拉机来的晚,许糯等了快半个小时。
坐车前她很有先见之明的喝了花草水,便没怎么受到晕车的困扰,只是夏日炎炎,日头热辣,她特地带了一顶宽檐帽,一身浅粉色的连衣裙,皮肤白的跟在发光一样。
与身下的拖拉机,和同乘的村民格格不入。
有鹿县村的村民认出了许糯,但因为当时沈翠萍那事,大家都没好意思跟她打招呼。
许糯也懒得理会,目光落在外头田埂上,煎熬了一个时辰,拖拉机才总算是开到了鹿县村。
她付了车钱就下了,也不顾偶尔碰上的村民,慢悠悠的往厉显家走。
路过一处的时候,她听到村里人聊天的声音:“听说组织补贴了他八十块钱,还给他分配了化肥厂的工作呢。”
“这小子可是真走运了,化肥厂的动作那是肥差啊。”
“走运什么?背了几十年的老右子女,跟厉程闫在这过的是什么日子...”
“那不是许糯吗?”
“真是,真是之前那个女老师。”
“她咋来了?”
“估计来找许言知青的,不是落榜了吗?”
“你们还不知道吧,许言知青她妹妹啊,考了县里第一,状元咧。”
许糯脚步没停,声音渐渐远去。
原来厉显被分配新工作了,难怪这么多天都没去找她。
“那他会不会不在家啊。”
许糯小声嘀咕着,看了看手里的东西,还是准备去厉显家里看看,正好去给院子里的植物浇浇水。
...
院子里头植物繁多,绿意盎然。
木门开了未锁,显然是进去的人太过匆忙。
原先堆得满满当当的东西被连夜清走,给许糯种人参的那片地也被翻过,看不出原来的种植痕迹,只能看见黄土上头缭乱的脚印。
许言此时在厉显的房间里。
她按着段三说的,把厉显房内的每个地方都仔细摸索一遍,将那些会让条子起疑的东西拿出来,准备抱到山上埋起来藏住。
只是有些东西让她犯了难。
比如厉显房里的双面绒薄毯,棉花被,崭新的枕头,还有灶房里那些吃的。
厉显先前身上压着右后和地主,没有经济来源,只靠着生产队的工分,是压根不可能有这些东西的。
若条子真的搜到这来,到时候厉显如何说的清。
想到这,许言加快动作,将东西拢到一起,她想起段三说的:“记住,厉大哥的床底下有一个铁盒,里头的东西一定要清干净,右边抽屉里有书信,还有几本书,厉大哥特地交代我了,说那几本书一定要拿走,还有还有衣服,厉大哥的衣服条子是见过的。”
许言将盒子和书绑在布袋里,准备先把这些东西埋到山上,出门的时候看到厉显的衣服,便一并的抱到怀里。
她匆匆走出房门。
许糯恰在这时,推开了院门。
两人四目相望,皆是愣在原地。
许糯没想到会在厉显家里看见许言,怪的问:“姐...你,你怎么在这啊?”
许言紧了紧怀里的衣服,胡诌道:“我...我来给厉大哥洗衣服。”
洗衣服?
许糯眉头微蹙,目光落在许言怀里。
的确是厉显的衣服,这让她的眸子里的笑意黯了下去。
她看向许言:“洗衣服?你帮厉显?”
许言此刻满心漫眼都是另一件事,压根没注意许糯的异常,她咽了口唾沫,点头:“是。”
许糯“嗯”了一声,说了句:“我想起来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脊背挺直,脚步如常,飞快的朝着村口走去。
万幸的是,今天化肥多,许糯到的时候,拖拉机还没走。
返城的时候,许糯坐在车上,沉默的发呆。
今天的事情虽然令她不愉快,但在心底她还是相信厉显和许言的为人的。
这些日子厉显如何待她,只有她最知道。
她准备直接去找厉显问个清楚。
这时坐在许糯旁边的两个妇人开始说话,声音又大又不避讳:“你知道走了的那个罗知青吧?”
许糯一愣,就听到另一个声音:“知道,你是要说他和那个许知青吧?”
“呦,你知道啊?我听说啊,那次高山村洪涝,那个女知青睡在了那个男知青的床上哦。”
“啧啧啧,真是不知羞耻,现在人家返乡了,估计啊,那女同志要哭咯。”
许糯转头,冷冷的看着两人。
那两人原就是故意说给许糯听的,现在被许糯的眼吓到,动了动嘴,不敢再说了。
心里腹诽:呦,做丑事还不让人说了。
见她们闭嘴,许糯收回目光。
眉头却紧紧蹙起。
原书里,罗晨和许言好像也是这个时候,传出了流言蜚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