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子隐在夜色里,看不真切,只能从声音里听出须臾。『地址发布页邮箱: ltxsba@gmail.com 』
“糯糯,我没有不见你,你不要生我气。”
按照书中剧情,厉显现在应该还在鹿县,鹿县和沪上十万八千里,他不会大老远跑来跟自己道歉吧?
许糯目色古怪,伸出手指想把他挡在门上的手指弄下去,不料推了两下,反而被他握住了。
许糯生气了。
这个狗男主移情别恋还大半夜来骚扰她,现在竟然还敢牵她的小手。
许糯使劲扭手,伸出一只脚往他身上踹,因为穿着睡裙,脚抬不高,只踹了一下他的小腿。
这一下刚好踹在厉显未好的伤处,猝不及防的疼痛加上他思绪不安,人就一个不稳栽了下去。
倒下那一瞬间,他咬了牙,吞了那声闷哼。
许糯一脸震惊。
“…”狗男主是来碰瓷的吗?
还是她又出现了之前那种力大无穷的情况?
为了测验,她抬起小拳头,往门框上来了一拳,没有意料中的拳头碎大门,而是她抱着手“嘶”了一声。
厉显的声音比她还着急,人直直的就冲到她面前来。
“糯糯,没事吧?”
这一下,让许糯愣了一下。
她看到了他的脸。
方才看不真切,但他离的近了,在灯光下便能看的一清二楚。
他右半边脸肤色偏浅,带着一点嫩粉,边缘处又明显的肤色差异。
而且,他脸色好差。
他...?
算了,关她什么事。
许糯收回手,冷着一张俏脸:“没事,你走吧,以后别来找我。”
说完就要把门关上,这一下是存了迅雷不及掩耳把人拒在门外的心思,于是她关门的动作十分迅猛。
门没有顺利关上,被四只长而有利的指头阻挡。
许糯面色有点白,盯着他快速收回去的手。
刚刚那一下,不会夹断了吧?
她忍不住的问出口:“你…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厉显怕她关门,往前一步,紧紧看着她:“糯糯,我没有不见你,我很想很想见你,你相信我,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他眼尾染着淡红,让许糯的心下停了一拍:“你有苦衷吗?”
厉显的惨白的唇角动了一下。
点了点头。
许糯想骂人。
虽然一切事情发生的巧妙,无疑不在告诉她书中剧情不可逆,可她其实也想过其他可能性。
比如说厉显会不会有什么苦衷?
他不见自己,不向自己解释,甚至到她离开鹿县,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他都没有再来找过她。
是不是真的有苦衷?
可这一切,在许糯真的踏上离家的火车时,其实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整整一个月时间。
该哭的她都哭了,该难过的也都难过了。
现在再来告诉她是一场误会,有什么用呢?
在化肥厂的时候,她很认真的问他:“是不是有苦衷?”
只要他说一个“是”字,她一定给他最大的信任,哪怕他无法当场解释,她也会听话的先走。
然后等着他来告诉自己真相。
而不是沉浸在什么也不知道的焦灼中,开始胡思乱想。
把一切该想的不该想的都串联起来,变成了一场不知真假的戏。
人们都说我命由我不由天,可最后有多少还是败给命运?
许糯本就是个有论者,相信世上有凌驾于人类的存在,要不她现在经历的一切如何解释?
她身在书中,书里的剧情便跟那讨人厌的宿命一样。
她愿意相信厉显,所以她第一时间去找他,想从他那里得到最准确的答案。
可他避而不见,见到了又什么都不说。
她为此难受,甚至恶心了好几天。
黑夜沉沉的笼罩。
厉显等不来她的回应,刚刚被压麻的手指无措的蜷缩,又快速展开,试图用疼痛来迫使自己思绪清明一些。
他小心翼翼的唤她:“糯糯…”
许糯伸手推了他一把,想将他推到门外去。
厉显的目光带上无措和恐惧,根本也忘了自己手上的伤,伸手就想去碰她,待看到自己手上的白布,才猛的将手背到身后。
像怕被发现什么,匆忙的向后退了一步。
欲盖弥彰的模样。
许糯白净的脸上忍不住染上红,连眼眶都被气出了淡淡的一层水光,她看着面色惊惧的厉显,失望的说:“厉显,我曾经告诉过你,这个世界上除了生离死别,改变不了的事,其实都没什么了不起,与其你瞒我瞒,不如坦诚的把事情说开,再坏的事情也总有个解决的办法,总好过什么都不知道,没完没了胡思乱想的强。”
厉显的面色本就难看,此刻更是白的吓人,双唇不住颤抖,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许糯擦了一把眼睛,声音带上哭腔:“厉显,你别再来找我了,不用跟我解释,有苦衷没苦衷现在都不重要了,我们这点破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放心,我哭可不是因为你,我已经不要你了,也不喜欢你了。”
不要你了,不喜欢你了。
最后这句话像是惊雷一般,将他满腔的不知所措和无能为力炸出一片令人疯魔的疼痛。
他近乎失控,双眸赤红,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不要我?”
许糯吃软不吃硬,怒气冲冲的凶回去:“对,不要你了,别再…”
“手断了。”
许糯愣住。
“这里,这里,这里,这,这里…”
他仿佛一瞬间失了控制,双目赤红,绝望的伤一处一处的展露给她看。
他确实疯了,为着她那句轻飘飘的不喜欢,不要了。
人生就只有这一抹光,能让他忘却疼痛,不惧黑暗,有了想要活下去的信念。
怎么可以…
不可以不要他啊。
每撩开一处衣服,露出一道狰狞伤口,许糯的脸便白上一分,厉显的心也跟着痛上一分。
最后,厉显无力的跪坐下去,小心翼翼的握住她垂落的指尖,似哭似笑。
许糯听见他无措的呢喃:“糯糯,是会死的事。”
是会死的事!
他小心的握着她的指尖,像再碰一颗易碎的气泡,无比眷恋。
卑微的祈求:“糯糯,别不要我,好不好?”
待厉显垂着眉眼说出一切,许糯再也忍不住,许糯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
“厉显,你…真的太…讨厌了,你这种…事…来瞒着我,你在要死的时候,我还在胡思…乱想,骂你是个…渣男,移情别恋的…坏人,呜呜呜呜呜。”
许糯又难过又生气,更多的是心疼,虽然厉显刻意的回避了警察局里的一切,甚至还安慰她不痛。
但她又不傻,厉显一个黑五类,就是被人打死了都无人申冤,怎么会那么轻易的逃脱?
而她更难过的,是那铺天盖地的后怕,若厉显没有侥幸逃过一劫,若那个叫刘春的将他也翻扯出来…
想到此,她又忍不住骂他:“你要是真的…死了,我以后得知…得知了真相,你觉得我会怎么想?我会不哭吗?到时候我还要哭两次,一次是以为你背叛了我,一次是知道真相,等我知道真相的时候,你要是已经死了,你那时候已经没了,我连见你最后一面都见不到,那我得多难过啊,臭厉显,我不会原谅你的,你太讨厌了呜呜呜呜呜。”
许糯一口气说完,又控制不住的号啕大哭,伤心的不行。
厉显紧紧的将人搂在怀里,恨自己叫她这样难过。
明明身体上的痛未让他落一滴泪,可此刻看她哭的这般伤心,他的面颊也跟着湿透了。
心痛里又卑劣的参杂庆幸的喜悦。
她为他落泪。
“糯糯,对不起,是我不好,我该死…”
许糯现在听不得这个死字,哭的跟通红的眼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许说死呜呜呜呜呜。”
她无力的趴伏在他怀中,娇弱温暖的身子一颤一颤。
他痛的失去知觉的心口泛起一阵强大的暖意,带出心脏跳动之声,让他的恐惧和绝望一并都驱散。
于是他低下头,额头贴在她的头顶,卑微的祈求:“糯糯,不要不要我,好吗?”
许糯气呼呼的又瞪他一眼,可她哪里有半分凶恶模样。
美的叫人心颤。
愿为之赴死,为之而生。
他的光。
他唯一的光啊。
许糯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其实也不全是哭累的,而是她哭不停,厉显就抱着她哄不停。
他的怀抱久违又温暖,声音虽然天生冷沉,但有一种对她无限包容的温柔。
他的掌心还轻柔的落在她的脊背上,轻抚她的后脑勺,一下一下,耐心的不行。
许糯只记得两人不断重复的那些话。
“糯糯,我错了。”
“哼。”
“糯糯,别不要我。”
“哼。”
“糯糯,我爱你。”
“…哼。”
“糯糯,别讨厌我。”
“哼。”
“糯糯。”
“嗯?”
“糯糯。”
“干嘛?”
“糯糯。”
“…”许糯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舒舒服服的躺在自己的大床上,身上盖着轻薄的小毯子。
手上…
她很轻的侧了一下头,看见了蜷缩在床底下的男人。
他面朝她躺在地上,睡的不好,眉头微蹙,脸色难看。
没受伤的那只手落在床沿,紧紧的握着她的。
许糯眼眶又忍不住要红了,动了动自己的手。
厉显果然马上醒来,翻身坐起,紧张的望着她:“糯糯,怎么了?”
许糯不高兴的撅嘴巴:“谁让你睡地板的,你不要命了?”
那样一身伤还不好好养着,还跑到沪上来,半点不爱惜自己。
“糯糯,你要吗?”
许糯打了个哈欠,傻傻的问:“什么?”
她天生眼睛敏感,一打哈欠眼眶就红,厉显自然的替她抹去眼尾的湿润。
语气认真:“我的命,你要吗?”
“你要,我就要,你不要,我也不要。”
许糯被他气笑了,傲娇的“哼”了一声,大眼睛看天花板看小窗帘,就是不看他:“那你的命是我的了,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主人了。”
厉显似乎满足似喜悦的舒了口气,额头轻轻的贴上她的手背。
糯糯,别丢下我。
别不要我。
哪怕做条摇尾乞怜,用伤来博你同情的可怜虫,亦甘之如饴。
许糯轻轻的戳了一下他的发顶,厉显抬头,眼睛有些红。
许糯指着桌子,声音娇软:“我要那个杯子。”
厉显站起来,以为她渴了,拿起水壶就要倒水,许糯制止他:“不行不行,空杯子。”
她等不及,已经翻身爬起来,赤着脚走过来,将手覆在杯子上。
厉显的眉眼沉默的垂着。
许糯戳他手臂,娇气的命令道:“全部喝完哦。”
给厉显灌了半杯花草水,看他的脸色慢慢恢复过来,许糯才松了口气,掩口打了个哈欠,娇娇的看向厉显:“我还想睡。”
“好。”
厉显将人抱起来,她乖顺的伸手环住他的脖子,窝在他的颈窝:“你抱我。”
厉显心中大喜,垂眸看她,柔的不行。
声音带着哑:“好。”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落在床上。
许糯没盖被子,整个人蜷缩在厉显怀里,奶呼呼的小脸抵着他的胸膛,时不时的砸吧一下小嘴。
她但凡是发出一点动静,睡梦中的男人都会条件反射的轻抚一下她的后脑勺,睁眼看她一眼。
若是她还睡着,他便也动作很轻的重新闭眼。
若是睁眼了,他便会低下头,温声问她:“怎么了?”
许糯半梦半醒嘟囔了句:“我要喝水。”
“好。”
厉显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揽着她起来,她“啊”了一下,就着他的手吨吨吨的喝了一大杯。
喝了水她就精了,躺在他怀里伸了个懒腰,伸直的手将厉显的头推出去好远。
“饿了吗?”
她摸摸肚子,精亮的眸子看他:“饿了。”
许糯在家没开过火,厨房到现在都没清洗过,家中除了点心蛋糕,就没其他吃的东西了。
厉显烧了热水,倒了一杯放到窗边晾凉。
许糯在卫生间刷牙,满嘴牙膏泡,含了口清水吐掉,厉显已经把她的毛巾浸湿然后拧干。
许糯习惯性的把脸伸向他。
“痛。”
厉显以为自己下手重了:“哪里痛?”
许糯眯起眼红肿的眼,可怜兮兮的说:“眼睛。”
微凉的唇轻轻的落在她的眼睑上。
他的嗓音低沉如夜月之声:“糯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