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中康只抬眼看了下乐初,让她坐下:“张律师,继续吧。”
张律师按下火气,清清嗓子道:“既然各位有疑虑,那我便在此将事情都说明一遍。”
时间线瞬间被拉到十五年前。
乐初出生那年,乐家生意做得如火如荼,各分公司也步入正轨,欣欣向荣。
在乐中康看来,一切都很好,但一切的阴翳也是从那年开始。
卓遥难产,大出血,医生都皱眉对家属说快不行了。
弥留之际,卓遥握住他的手,要他保住女儿,好好将她养大成人。
乐中康答应了,卓遥平安生下孩子,孩子却转眼就丢了。
谁丢的?
乐初惨白了脸,怔在原地。
朱婶哆嗦着手:“我……大侄子,我不是故意的啊!当年那事我早就跟你解释过了,我就去个卫生间,我抱着孩子我看着呢,谁知道转眼就没了……”
见乐中康无动于衷,她急忙朝乐初道:“娃啊,是我对不住你,抱着你把你弄丢,可我也是真心后悔了的!”
乐初没想斟酌朱婶这茬,她望向张律师:“这就是爷爷让他们从此离开光阳市的原因吗?”
乐盛华恼恨,让他们自动滚开倒也是能理解。
张律师深深看了她一眼,乐初却觉着那里面还带了些同情。
卓遥因为孩子丢了失了志,当时就疯了。
乐家如此辉煌的时刻,怎么可能容许外界对此剖析嘲讽?
若是被人笑话丢了孩子疯了老婆也就算了,最关键的,是当时的乐盛华信命。
早在乐初出生前,他就请大师算过,卓遥这一胎,要是个男孩,能推得乐家更顺风顺水,不过要是个女孩,注定会让乐家经历一番波折,且还是一波三折,女孩的命运,未来也不会太平凡。
乐初听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可不是不平凡,她都死一次活过来了。
这她上哪说理去?
她也不想的啊!
谁让系统给她安排这么个一波三折的情节呢……
系统幽怨道:“主人,你是不是跑偏了?”
“咳。”张律师微微不安看一眼乐董脸色,这毕竟是乐家陈年往事,当着乐董面由他说出,到底还是有些尴尬,“太太孕检,查出来是个女儿,大师说若要化解,最好将女孩送到乡下,远离光阳市才好养活,得等女孩满了十五岁才能返回乐家。”
这个十五岁,可以说是十五,也可以说是十五周岁,一般来说,孩子生下来就算一岁,叫虚岁。
乐初的户口上得要早一年,毕竟她当年被拐卖过,养父母为了让她上学,给她报大了一岁,实则她今年才十四,虚岁十五。
回到光阳市后,乐中康给她改回了正确的生辰年月日,与乐西是同一天的。
不过乐西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她就不清楚了。
乐初从思绪里跳出来,回到方才张律师的话题里。
朱婶讪讪笑了好一会:“乐初啊,你看,反正你也算是在外面历劫了,大师算得挺准的,你总归在外面过了十五年才回来,如今你不也有好日子过了吗?你就不要怪我当年无心之失了……”
乐初心中冷笑。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乐盛华信命,于是听了大师的,孙女丢了也不是想着找回来,而是任由她在外面受罪,十五年过去了才找,还为了顾及乐家体面,赶走儿媳妇,找了个乐西来顶替。
朱婶上个厕所能将孩子看丢,十五年过去毫无歉疚之意,反倒说她活该历劫,如今平安回来就不该怪她当年之错。
乐初冷冷看了一圈。
要不是原主遇到这么好的养父母,以及被找到后真心疼爱她的外婆,她现在还不知道呆在那个犄角旮旯被虐待呢。
再说了,她要不是被朱婶弄丢,至于离开乐家这么多年?
就算真被送到乡下,那也有乐家保姆保镖守着,原主至于受那份罪早早死了吗?
乐初越想越窝火,扭头看乐中康,声音冷淡无比:“爸,当年这事,你都清楚吧?”
乐中康眼眶有些红,看着这个女儿,她长得与卓遥是那么的相像,她是他的女儿,可他当时为了与乐中德争,事事顺着乐盛华,乐盛华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女儿丢了也没敢大4找。
找也是找不到的。
乐盛华不会让他找到。
一时如鲠在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乐初忽然笑了,笑容丝毫不达眼底,黑漆漆的瞳孔里冰凉如水。
乐盛华信命,因此宁愿冒着风险不将她立即找回来,也要她在外头吃苦受罪;乐盛华又好颜面,于是要儿子与儿媳离婚,将疯疯癫癫的儿媳妇赶出乐家,找了假的乐西来替代她。
随后为了瞒住天下人,乐盛华给了乐盛廉等人一笔钱财,让他们永远不得与乐中康来往,彻底断了联系,好要这秘密永远被埋藏在地底下。
这几件事,不论哪一样都足够恶心人。
哪有这样的亲爷爷?
乐初先前因占据原主身体前去祭拜乐老爷子的愧疚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羞恼和恨意。
那种感情,是原主隐隐压抑在身体里的,完全不受现身乐初的控制。
乐盛华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原主死了,回来的,再也不是那个可怜怯弱的孙女。
而乐中康也没有料到朱婶等人的贪婪,得知了乐初被找回来,便瞬间忘却先前的约定,舔着脸上赶着在乐老爷子的忌日要钱讨好处。
乐盛廉等人打心底里认为,乐初这不是完好回来了吗?
乐家并没有任何损失。
那他们先前一直不来往,现在总可以来往了吧?
朱婶甚至都不知道有老死不相往来这事。
当年她弄丢了孩子,吓得三天三夜没敢睡觉,后来家里突然有了钱,她也没多想,还以为乐盛廉有了门路让家里好过了,那点子悔意早就随风散了。
弄丢乐初,他们这些天再也不来往也情有可原,根本没往细处想。
如今才知道这一切都是乐盛华的安排,她心里就更加松缓了。
拍着胸口朝乐初道:“侄女啊,你爸当年也是迫不得已,他要不这么顺着你爷爷做,你以为你现在能是乐董的女儿吗?你充其量也不过是……”
朱婶的话戛然而止,她被儿子拉住,看向门口伫立不知听了多久的男人,吓得出了一后背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