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好疼啊。
等医生和助理离开,秦慎这才将脑袋蒙进医院的白色软被里面,他微微咧嘴,微弱的抽泣声从被中传出。
他啊,从来就不是个擅长忍痛的人。
黑暗中,没人看到他轻颤的睫毛,也无人能懂他的脆弱。
其实在助理离开之前他就已经在哭了,在来医院前就已经在落泪了,才只是划破了手指哭什么哭啊?
真没用,秦慎埋怨着自己。
都没人哄他,秦慎委屈着自己。
如果……如果他们还没有分手的话,那个人一定会捧起他的手小心翼翼呵护吧?
可是已经不可能了,他没法解释自己的“出轨”,那个人已经恨他入骨。
相见,不如不见。
秦慎承认,自己做出这样过激的行为有和对方彻底划清界限的想法,现在秦家已经够难了,如果方霁宇再落井下石做些什么,秦家就真的一点活路都没有了。
这是父亲打拼下来的企业,这么多年的付出,秦慎不能让它毁在自己手上。
医院的房门开启声音格外的轻,但秦慎还是听到了,他快速从被子里面探出头来,一双通红的眼睛盯着门口的杨聪。
“什么事?”
“秦总打电话来问您什么时候回家。”助理杨聪小声说道,口中的“秦总”是秦慎的父亲。
“告诉他我出差了。”秦慎不敢说实话,更不敢自己去说,不然他一定会忍不住委屈的哭出来的。
“秦总问今晚的事情……”
“谈好了。”秦慎淡淡说道:“告诉他不用担心,我都已经谈好了。”
他明天会再跑一趟,就算是给孟总跪下他也一定要谈下来。
“告诉他让他早点休息。”父亲身体不好,秦慎不想让他担心。
杨聪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点点头出去打电话汇报了。
在房门重新闭合的一瞬,秦慎的眼彻底黯淡了下来,该怎么办呢?就算他跪着去求孟总,孟总也不一定会原谅他。被泼了一杯酒又被一个小辈指着鼻子骂,他去了说不定会被保安赶出来。
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也或许是因为哭得眼睛发涩,秦慎以为自己会苦恼的一晚上都睡不着,但其实没过多久便睡了过去。
睡梦中仿佛听到了开门声,他却身体发沉,连眼睛都懒得再睁开了。
比昨天醒的更晚,甚至是有些任性地晚,原本敞着的窗帘被拉上了,以至于没有阳光与闹钟的呼唤让他直到大正午才醒过来。
秦慎的眼迷蒙了一瞬,很快就吓得从床上爬了起来,因为用力过猛脑袋一阵眩晕,却仍是双手摁着床垫开始下床。
痛,刺骨的痛让秦慎忍不住喊出了声。
门外不知道守了多久的杨聪听到立刻跑了进来,看着他满手的鲜血顿时被吓到了,连忙大喊找医生过来重新包扎。
仿佛在血中浸泡过的绷带被换了下来,雪白的绷带里面裹了药物,麻麻的感觉传来反倒让手部的痛楚少了许多,秦慎也没等医生包扎完,稍恢复一些便询问杨聪。
“公司如何?”
这个时间,如果孟总要讨债的话,这会儿恐怕已经去过公司了。
这样一来,肯定又要让父亲操心了。
“钱已经还上了。”杨聪的回答却透着喜意,“不只是孟总的,其他的几份欠款也都还上了!”
秦慎表情一呆,还上了?
“是方总帮忙还的!”杨聪紧接着解释:“他昨晚来看过总裁后就找我要了名单,然后一个个把钱给他们了。”
“他来看过我?”秦慎表情狐疑,问:“为什么没喊醒我?”
“大概是看你睡得沉吧,总之我们公司好起来了!”杨聪欢天喜地。
杨聪大学毕业之后就进入秦氏实习了,现在更是成了秦慎的助理,当然不想公司倒闭后换工作,公司能好起来他也非常高兴。
“这样啊……”秦慎长舒出一口气,眼前的难关总算是度过去了。
但……
方霁宇到底有什么企图?
医生包扎完离开,杨聪却并没有走,他眼担忧,几欲开口。
“还有什么事?”
“如果总裁你不想见他,我就出面和他道个谢好了。”杨聪低声说道。
方霁宇帮了秦家这么大的忙,按理说无论如何秦慎也该出面道谢,但杨聪实在是担心,昨晚受伤的绷带可还没拆呢。
“不用,我自己去。”秦慎摇了摇头,方霁宇的做法出乎了他的预料,他实在是想不通那人到底是想害秦家还是真的在帮忙,不确定清楚是不行的。
白墙绿树,几层楼的小别墅伫立在郊区,傅峥不太喜欢家里的高宅大院,索性按着他的性子在郊区安了个小家,整栋别墅都按着他的喜好来,堪称一处巨大的娱乐场。
他为人沉稳,在员工面前不怒自威,私下里却最是好玩,没太多狐朋狗友,却有一个臭味相投的发小。
只是,今天的发小似乎情绪很不对劲儿。
“你是把我这里当酒吧了吗?”傅家大少很不满地夺走了他的杯子。
方霁宇也并没有抢过来,只是朝吧台上一靠,轻轻敲了敲响声清脆的吧台,反问:“你这里不是酒吧吗?”
他可没见有谁在家里弄个调酒室的。
极光绿的吧台,水晶面的台面反射着屋顶红红绿绿的灯光,吧台的左侧是几个调酒专用的器具,右侧则靠墙放着一个银灰色的音响,dj舞曲却在刚冒出的时候便被方霁宇掐灭在了音响中。
“倒是很久不见你喝的这么凶了。”傅峥在一旁抱胸看着,上次方霁宇喝这么凶的时候,还是他和秦慎分手的时候。
所以这次……
“你联系秦慎了?”
“是他联系我。”方霁宇低头看着脚下仿木纹的地砖,语气恹恹。
“干嘛?”
“借钱。”
傅峥笑了,“那你就借呗!”
方霁宇抬头瞪了他一眼,说借就借,那他岂不是很没面子?尔后又烦躁地挠了挠头,现在已经不是借不借钱的问题了。
“到底怎么了?”傅峥见方霁宇还是闷闷不乐,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方霁宇将他的手拿开,颓然说道:“我毁了他的手。”
“啊?”
“他再也不能弹钢琴了。”
昔日意气风发的少年,终被他打落尘埃,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