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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美人[重生]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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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的正文内容已出走,如需找回,请在晋江文学城订阅本文更多章节  玄服高冠的男子端着药碗走了进来。更多小说 ltxsba.me

    “师弟,我方才听到你又在咳嗽……”贺兰泽见到叶云澜坐在窗边便是一惊,忙走过去放下药碗,“以你而今伤势,还不能随意离开寒玉床。来,让师兄先扶你回床上歇息。”

    叶云澜却躲开了他的手,平静喊了一声:“大师兄。”

    贺兰泽停住动作,面上是满是担忧:“怎么了,师弟?”

    叶云澜看着他。

    上辈子的贺兰泽,从来不会对他露出这样的情。

    这人只会用嫌恶的眼看着他,仿佛在看阴沟深处的老鼠,或是地上肮脏的尘泥。

    少年慕强。贺兰泽是剑修,他亦是。

    他对这位门派大师兄,曾经满怀憧憬。

    他曾在料峭寒冬,等在贺兰泽门外,想求得对方一句指点,然而等了半宿,大雪落满肩头,却只等来了对方的一声“滚”。

    他曾在对方的生辰到来前,为其精心准备贺礼,然而生辰宴上,他亲手所画的剑符,却被对方嗤笑着掷在地上,被围着对方送礼的弟子们践踏成一堆废纸。

    后来宗门执法堂里,他被污蔑杀害同门弟子,贺兰泽却没有听他解释半句,便一剑洞穿他的丹田,冷眼看着他被愤怒的弟子们拖下山门外三千长阶。

    期间唯一出口的话,却是当众掀开他脸上面具时,看着他被火灼伤的脸,冷笑丢下的那句——

    “真恶心。”

    叶云澜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我没事,可以自己走。”他说。

    贺兰泽却贪恋地凝视起叶云澜的容颜。

    暖黄烛火摇曳,眼前人眉目极美,却仍然显得倦怠苍白,宛如寒天枝头上将坠未坠的那抹雪。

    唯独眼尾那颗朱红泪痣在火光中愈发鲜艳,像是无声流下的一滴血泪。

    既脆弱,又灼然。

    “你咳了满手的血,还叫没事么?”贺兰泽语带责备。他握住叶云澜苍白纤瘦的手,这回却不容叶云澜再反抗,单膝跪到地上,取出一方锦帕给他细细擦手上的血。

    从指尖到指根,再到每处指缝,还有掌心中每一道纹路,每一寸肌肤。

    叶云澜挣不动后,便任由他擦。

    他坐在紫檀雕花椅上,眉目低垂,不嗔不怒,表情并不生动,甚至似个假人。

    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贺兰泽一抬眼,便见泼天艳色扑面而来,不禁呼吸一窒。

    思恍惚间,对方的指尖却已从他掌中抽离。

    叶云澜扶着雕花椅起身,素白长袖垂落,目光并未投向贺兰泽一眼,只是端起灯盏,缓缓往内室走去。

    一头青丝散在身后,随着他蹒跚步伐摇晃。

    贺兰泽回过,忙端起桌上药碗,跟着他走进内室。

    内室里摆着一张寒玉床,床上散发着幽幽寒雾。

    叶云澜已坐在床边,寒玉床冷冽的气息侵入身体,温养着他体内破碎的经脉。

    然而,对于这具已被摧毁成废墟的躯壳而言,再怎么温养,也不过徒劳而已。

    他拿起放在床头的缺影剑,缓缓拔出,横在膝上。

    长剑入手,他整个人似乎就有些地方不太一样了。

    像是空无的皮囊忽然装上灵魂,瘦削的背脊也有了如剑一般的挺直。

    叶云澜的指尖拭过剑锋。那盏烛灯被他放在床头,火焰的影子在剑身上跃动摇曳。

    美人挑灯看剑,本是很美的景致,贺兰泽却觉出了一点寒意。

    他只以为是离寒玉床太近所致,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暗叹,师弟到底还是不愿放弃练剑修行,不由沉声道:“师弟,你身体被火精魄所伤,经脉损毁严重,平日偶尔练剑可以,却绝对不能妄动灵力,否则火反噬,仙都再难救你。”

    不能动用灵力,修士便等同凡人。

    在实力为尊的天宗,叶云澜已算废得彻底。

    “我知。”叶云澜道。

    贺兰泽怜惜他,语气便柔和下来,道:“师兄在剑道上已有所成,半年前刚刚突破宗师境,师弟日后练剑若有不明之处,随时都可以来找我询问。”

    叶云澜没有应声。

    前世苦等半宿风雪未能实现之事,而今贺兰泽却随意向他许诺出口。

    只是他早已经不需要了。

    世人将剑道划分为五个境界,为气纵、凝意、宗师、小乘、大乘五境。能够突破宗师境,以贺兰泽如今年岁而言,已算天纵之资。

    然而,在上一世,五境之外却还有一境,世人独为叶云澜留。

    为尊者境。

    贺兰泽叹一口气,只道叶云澜因为伤势心情沉郁,才如此沉默寡言。他拾起碗中药勺,吹散热气,舀了一勺药汤,递至叶云澜唇边,“师弟,且喝药罢。”

    叶云澜偏过头,“我自己喝就行。”

    贺兰泽薄唇微抿,他生来天资绝顶,睥睨同辈,从来未做过这样细致照顾人的事,未想对方还不领情。

    可对着那张脸,却实在生不起气。

    贺兰泽只好把药碗递给叶云澜。叶云澜并不用药勺,把碗递至唇边便饮。他微微仰头,露出一截纤长白皙的脖颈,喉结缓缓滚动,吞咽药汤的声音很轻,要贺兰泽很仔细才能够听清。

    那扣在黑瓷药碗上的五指纤长苍白,骨节分明,是很适合握剑的一只手,却也很适合……去握一些其他什么东西。

    “叶师弟,”待叶云澜把药喝完,贺兰泽忽然开口,声音微哑,“我有一事不太明白,你明明生得不差,以前为何却总带着面具,不肯将真容显露人前?”

    叶云澜:“我只想专心练剑。”

    他没有说谎。

    有个人曾经语重心长告诉他,容貌对修行者而言,是最无用的东西,甚至会引来灾祸。

    那个人还专门为他做了一张面具,叮嘱他平日出门时,尽量佩戴。

    他少时便与那人相识,当初被那人接进宗门后,受了那人许多照顾,对那人的话语和安排,一直很听。于是每每出门,都会认真带上面具。

    后来,他的脸在秘境中被火烧毁,那张面具便成了遮盖伤疤的手段,即便是在夜晚独睡时,他也再没摘下过。

    “只是想专心练剑,不想为外物所扰么,我还以为师弟……”贺兰泽声音愈发低哑,他没有说下去,反是收了叶云澜手中药碗,忽然起身道:“夜深了,师弟早些休息吧。我明日再来看你。”

    叶云澜轻轻颔首。

    贺兰泽出去了,脚步有些匆匆。

    叶云澜没有看他,只将缺影剑重新归鞘。

    长剑归鞘的那一刹,支着他的那股精气也消失了。他俯下身,轻轻吹熄了灯盏,便倦怠地躺到床上,阖上双目。

    寒玉床冷寒透骨,他体内却仍似有火焰在蚀骨灼身。

    昏昏沉沉入睡,也睡得并不安稳。

    虚弱的魂承载不了三百多年庞杂凌乱的记忆,无数画面闪回入他梦中,他所有曾刻意遗忘的、不曾遗忘的往事,全部都纷至沓来,不容他半分喘息。

    醒来时,天已大亮。

    正值初春,窗外下着微雨。雨声淅淅沥沥,绵绵无绝。

    叶云澜不喜欢下雨。

    尤不喜欢的,是独自一人听雨。

    门忽然被人敲响。

    不是贺兰泽。他想。

    他受伤后,贺兰泽便把他安置在自己居处疗伤,平日稍有空闲,便会来屋中看他。

    贺兰泽有个习惯。

    他进屋前,从来都不会敲门。

    一道清雅声音在门外响起。

    “阿澜,你醒了吗,怎还不给我开门?”

    叶云澜缓缓从寒玉床上支起身。

    在天宗里,会唤他‘阿澜’的,只有一个人。

    ——天宗宗主唯一的亲传徒弟,如今天宗第一美人,同时,亦是当初引他入宗门,处处关照他的那个人。

    容染。

    热气蒸腾。

    叶云澜闭目靠着浴桶,一日积聚的疲惫仿佛都融散在这池热水中。

    他昏昏欲睡,只惦念着仍在房中等他的沈殊,才勉强掀开眼皮,低眸见水面上发如乌藻交横,映着一张被热气熏染出薄红的脸。

    他长相随母。

    这张脸,实与他母亲有七八分相像。

    有无数时候,叶云澜希望自己从未具备过目不忘的本领。

    如此,他就不会再被那些纷繁杂乱的噩梦长久纠缠,而那些被他好不容易压下的记忆,也不会再随着旁人不经意的只言片语,或是偶然见到的熟悉景物,便再度清晰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

    他看着水中倒影片刻,忽然伸手搅散水波,起身步出浴桶,又用澡巾擦干长发,着好衣物回到卧房。

    房中点着微弱烛火。

    他放轻脚步,还未走到床边,便见少年从被窝里探出一个头,向他轻轻眨了眨眼。

    他心头微软,胸口积聚的烦闷少了许多。

    “等很久了么?”叶云澜轻声问。

    “没有。”沈殊模样看上去依旧十分精,“师尊不在,我睡不着,方才一直在修炼……仙君给我的口诀。”

    叶云澜眸光柔和,口中却轻斥,“你而今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休息不够,当心以后生不高,到时后悔便迟了。”

    “……可生得太高,就不能靠在师尊怀里了。”沈殊却认真道,“这样……就很好。”

    “少贫嘴。”叶云澜屈指敲了敲他前额,“你日后若遇上自己喜欢的人,难不成还要窝在别人姑娘怀里,要别人宠着你惯着你,而不是你去抱着她,护着她么?”

    沈殊抿抿嘴,闷闷道:“我不要姑娘,我只要师尊。”

    闻言,叶云澜无奈失笑,“我倒是忘了,以你的年纪,尚还不懂这些。待你长大便该知道,这世间情爱之事,哪里是你说不想要,便能拒绝得了的。”

    他不再提这些,坐到床边,揉了揉少年的头,“赶紧睡吧。为师……就在这里。”

    沈殊蹭了蹭他手,乖巧阖了眼。

    他低眸注视沈殊片刻,见少年真的安分睡觉了,才拿过床头缺影剑,放在膝上,开始缓缓擦拭。

    擦剑是他每日必做的功课。

    剑作为剑修半身,必须经常与之交流。即便叶云澜已经剑道大成,这点功夫也不能省。

    待擦完剑,少年已经熟睡了,躺在床的里侧,很安静。

    月光穿过窗沿照射进来,窗外花海摇曳。

    换作重生之前,叶云澜根本不会想到,自己此生竟然还能够与人在这样靠近的距离相处,甚至……同寝而眠。

    感觉却,并不坏。

    沐浴后微湿的头发已经干了,他缓缓收剑入鞘,侧身躺到床上,动作很轻。

    自受伤之后,他便十分疲惫嗜睡,未过一会,便已入梦。

    窗外有低低的蝉鸣声依稀。

    屋中静谧安宁。

    本该睡着的沈殊,却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侧过头,看着身边人沉睡的容颜。

    这几日,他早已发觉,这人睡着的时候,总是眉心紧蹙,辗转反侧,仿佛总是被噩梦缠绕,让人忍不住想伸手为他抚平眉心皱痕。

    但他却不敢真的伸手,怕将对方惊醒,只能用目光慢慢描摹这人容颜。

    描摹数遍,犹觉不够,便用手肘支起头,开始一根根数对方睫毛。

    放在平日,他绝不敢这样放4打量,唯恐暴露自己在这人面前所深藏掩埋的东西,唯有入夜之后,被压抑的心绪才稍稍得以放纵。

    扭曲的黑影从地上蔓延过来,攀在雕花床的床架上,随着沈殊的呼吸晃动摇曳。

    他眸色愈发深暗。

    他想,这人平日清冷孤寂,像远山上静默绽放的莲,即便身上沾染了他的血,依然高洁出世,尘埃不染。

    ……可他却处心积虑,满口谎言。

    许多事情,他都没有告诉这人真相。其中最重要的一件,是他的体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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