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升宗的山门立在光秃秃的矿山上,两侧的灌木稀疏,显得突兀而难看。
山门上像是鎏金般的镶嵌了不少红红绿绿的宝石,,一向喜欢花里胡哨、亮晶晶事物的燕一站在门口驻足片刻,他看着这丑极了的山门,甚至还眼前一亮。
白春生忙着用脚趾给自己挖三室两厅两卫的墓,这会儿正羞愤欲死,根本没空在意燕一正在眼前一亮。
他拉着燕一跟在韩从昼后面走,心道日后定要与这该死的燕惊秋约法三章。
若是这燕一再这、这般……
白春生咬牙想到,他就算拼命,也要让这燕惊秋尝尝痛苦的代价!
蒙头走路的白春生,全然没注意到,时至现在,两人的手还牵在一起。
走路慢悠悠,看上去像是在摆架子的燕一被白春生拖着走。
羽升宗几乎占据了这条矿脉的大半,这或许是条火灵矿,空气中弥漫着硫磺味。闻久了,也不会觉得心旷怡。
矿山难以种植灵植,好在羽升宗似用灵矿换来了一些肥沃的土地,移植在了裸露的岩石山。白春生在走过来的一路上,曾见到过山下的羽升宗杂役正在提着水桶给禾苗浇水。
估计是两人的修为不过筑基后期,连金丹修士都算不上,上面的人关注着浮玉山的邪魔,但不在乎浮玉山的小喽啰们,三人仅去了羽升宗的理事堂。
好在韩从昼对于留在羽升宗做外门执事的补偿条件略有意动,白春生也顺杆子往上爬,顺势提出来和她一样的要求。
理事的筑基修士不怎么为难,听到这个要求欣然地敲了章。
羽升宗外门执事这一职位听上去像是个趋之若鹜的肥差,其实不然,事情多、赚钱少、离权利中心远。内门弟子晋升无望,想着要养老了才会考虑的职位,是无数散修抢破头才能看到一线生机的机会。
更何况,刚刚传开来的消息,浮玉山出现邪魔,这一看就是要天下大乱的趋势。
这些散修赶着来当炮灰,高兴还来不及呢。
白春生领了任命书和洞府的令牌,本该是两人份的。
偏偏燕一该他说话的时候他装死,不该他说话的时候他又很喜欢跳出来得瑟自己长了张嘴。
正当白春生要美滋滋的接过令牌,燕一指着白春生对理事的筑基修士说:“一个洞府就够了。”
燕一自信的说:“我离他太远,他会害怕。”
理事的筑基修士正在低头用蘸了墨水的毛笔在玉简上记录,听到这句话,他一开始是头也不抬的:“这不符合规矩,而且哪有都筑基了还要这样黏糊糊待在一起的……”
他抬起头看看白春生,又侧过脸看看燕一。
白春生看见,这人在与燕一的对视中变得逐渐沉默。
可能是燕一隔着面具的眼过于锐利坚定,大约几秒钟过去了,这理事的筑基修士屈服了。他抽回一个本来已经放在白春生手上的洞府令牌,敷衍的赞叹道:“你们两个关系真好。”
不愧是散修,真实诚。白给的福利都不要,当然要快收回来。
白春生:“……”话是这么没错,他现在确实就像是只站在老虎前狐假虎威的狐狸,不敢离开燕一半步。
但这好像显得他很胆小一样,这面子当然要找回来,白春生不服气的说:“什么叫我离你太远,我会害怕?”
燕一真实的说出了自己想法:“算了吧,我现在怪害羞的。”
白春生:“?”
韩从昼捂嘴一笑,嘴上的口脂都要蹭到手上了。
“燕一,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白春生难以置信的反问,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拳打在了软塌塌的棉花上,结果这团软塌塌的棉花还兴高采烈的对他说:‘你再打得重一点,我等会要把自己弹成床棉被,谢谢你咧!’
燕一就像是先前的好几次那样,并不太能理解小祖宗为什么又生气了。
他哄道:“好好好,你说得对。”
白春生:“……”
从不服到认栽,只需要燕一两句话。
白春生深呼吸了两口气,决定从哪儿跌倒,就赶紧从哪儿逃跑。
他捏着两张薄薄的任命书与一块洞府令牌,就像是捏着自己被燕一迫害到已经像纸一般脆弱的脸面,低着头走出了理事厅。
韩从昼被分配到的洞府在矿山脉的另一处山头上,她笑了声,先后与燕一和白春生告别。
燕一走出理事厅,找到揣着手,正在生气的白春生。
白春生瞪了燕一一眼,举着洞府令牌,顺着上面显示出来的箭头走。他俩的洞府离这里还挺远,白春生估摸了一下,恐怕要翻过一座小山。但两人谁也没有施法驾云,默不作声的在光秃秃的山上走着。
这景色实在不怎么好看,而且带了点孤注一掷般决绝的寂寞。
正一如此时此刻白春生豁然的心境。
白春生长舒一口气,想起他的摘星阁,想起他祖母白江寒,想起虎视眈眈的薄琰。
他看看似乎由于失忆也一并变得有些呆傻的燕惊秋,再想起燕惊秋几乎无人能敌的剑道天赋。
白春生不由暗自感慨道,凡事果然有利必有弊。
要不是燕惊秋傻了,他怎么会信白春生先前那番蹩脚的谎话?罢了罢了,聪明人不和傻子计较。
这样的开导了自己一番后,白春生颓然的叹了口气,实在是形势不由人,只好暂时认命。
若有朝一日风水轮流转……
不行,白春生才不要。
燕惊秋不觉得尴尬是因为他脸皮厚,白春生换位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实在做不到能在这样的场景下,说出如此丢人的话。
燕一听到白春生的叹息,以为白春生还在因为之前的事情害羞。他算是发现自己道侣的一个特点了,这小鸭子将骄傲刻进骨子里了,不容许自己做出任何在别人眼里看起来怪的事情。
燕一问:“你很在乎别人怎么看你?”
白春生立即道:“当然!”
他先前为什么那么恨燕惊秋?
还不是因为人人都说他不如燕惊秋嘛。
白春生对自己的劣性心知肚明,他就是骄傲,他就是虚荣,他就是喜欢所有人捧着他说好话。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白春生不客气的反问燕一:“你难道不在乎?!”
此话一经出口,白春生就知道自己没问对,显而易见燕一是不在乎的了。
果然,燕一摇摇头。
但燕一摘下脸上戴着的那个恐怖而好笑的面具,他冲白春生眨眨眼。
燕一坦荡的承认:“不过,我在乎你如何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