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小李氏方才还担心儿子太过中意这莫二,怕一旦不成儿子要伤心。
“娘可瞧出来了?这位二姑娘可不简单。”丁香合上佛经,说道。
“如何个不简单法?”小李氏思绪万千,却想先听听看闺女怎么说。
“娘你想,若是你被家中长辈放逐,丢到这穷乡僻壤的寺庙中,一待就两年,可能做到她这般?不但日日为老太太抄佛经祈福,还能让自己看起来容光焕发、采奕奕吗?”丁香继续分析:“且她做的糕点我尝过了,不是仔细钻研过不短的时日,决计做不出那般味美。两年前她不过是是个十三四的小姑娘,虽是庶女,在府里却是吃喝不愁的,哪里就能有这等手艺?”
“我今日刻意拉了拉她的手,发觉她手上有茧,还有些新长出来的水泡,想来在这寺庙里定然是日日劳作,不曾停歇的。”丁香笑道:“一个打小娇养的大小姐,竟然能耐得下性子干些下人活计,不是心性了得是什么?且她今日作为,娘你看出来了没有,虽她只字未提回府,却处处露出想要回府之意。知道要见外客,却是连件好点的衣衫也不换,一身布衣就来了。佛经如此,糕点如此,只怕提前接触哥哥,亦是如此。”丁香在佛经、糕点上点了点。
小李氏沉吟半晌:“你若是不说,我便只是觉得她可怜。”
“她自然是可怜的。”丁香道:“且她想让母亲觉得她可怜。”
小李氏摇摇头:“那你哥哥怎么办,若是让她进门岂不是……”要被她吃得死死的。
“哥哥不但要让她进门,还要八抬大轿娶她为妻。”丁香斩钉截铁道:“若是她能一心一意对待哥哥,以她的心性手腕,自是能帮哥哥打理好一切。”
“况且,娘。”丁香拉着小李氏的手道:“若是咱们能助她回莫府,她定是要感念咱们的恩情。且她此番境遇,全拜姨母所赐,定然也是不会向着娘家的。只要嫁了哥哥,便会一心一意对待咱们家,这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事。这样一来,你的儿媳妇怕是要变半个闺女了。”
“你这小皮猴,一套一套的。”小李氏听了丁香的劝,方才心中的忧虑消了一大半:“只是方才我见你哥哥好似极喜欢她…,若是……”
“我知道娘的顾虑,年少慕艾,那是自然。且那莫二长得好,哥哥又是那等爱美的,自然是喜欢。等将来进门,是立规矩还是给通房,那不都是娘您说了算嘛。”丁香捂嘴笑起来。
“你个丫头,这话你可别在外头乱说。”小李氏赶紧去捂丁香的嘴:“还未出嫁的姑娘家,什么通房不通房的,别叫人说了你的闲话去。”
“知道了娘,这不是就在您跟前说两句吗?”丁香乖巧应好。
“那这莫二,还是弄回来好?”小李氏道。
“嗯,自然要弄回来。”丁香点点头,隐去了眼中那丝暗沉。
其实今日她抽了两支签,一支求得是姻缘,一支求得的运道。
姻缘签极好,上上签。
写的是:凤凰于飞,和鸣锵锵。
运道却是下下签,居然与姻缘签完全相反。
写的是:花正吐蕊遭夜雨,月当明处被云遮。寄言桃李休相笑,壹日云开自有时。
这是何解?
丁香想不通,不可能只是单从字面来解。且那解签女尼还赠了她一小段附签,是跟随主签文而来的,寻常签文中极少有附签的。
签文是这么写的:世间谁及汝聪明,无奈时锤事未成。且在窗灯成旧业,待交秋后问功名。
这便是丁香当时情古怪的原因,直到她见到了莫二姑娘,一股强烈的直觉告诉她,一定要帮莫二回到莫府里,不然那签文上的内容很有可能会应验,虽然还有很多话她没有同小李氏说,但小李氏只要知道方才那些便可。
马车进了昌武城后,丁墨便将马车还了回去,一路护送母亲和妹妹回了莫府。
一路上,丁墨频频向小李氏大厅莫府二姑娘之事。
小李氏便又与他多说了两句,见儿子色不对,小李氏忙道:“墨儿,此事八字还没一撇,不仅关系到你的婚事,还关系到莫二姑娘的清誉。你需将他烂在肚里,谁也不可说,知道吗?”
丁墨听闻此言,郑重点头。
待看着母亲与妹妹入了莫府大门,丁墨这才带着小皮往书院回。
才一进书院,就见莫天慕拿着本书躺在院子里晒太阳,那书已经盖到了脸上,人应该是已经睡着了。
丁墨立刻走上去飞速将那本书拿走,还在莫天慕耳边喊:“快点起床,上课要迟到了,要迟了!”
见莫天慕吓得从摇椅上跌下来,忍不住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莫天慕眯了眯眼,发现是丁墨故意使坏,脸色突然一变,捂着胸口道:“啊,胸口欧好疼,表弟,我……我这是怎么了……”边说边呼吸急促地喘气,额头还有几粒细汗冒了出来。
“怎么了?表哥,你没事吧?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小皮,快去叫人!”丁墨见莫天慕情况不对,赶紧半跪下身子去搀扶莫天慕。
就听见莫天慕虚弱的拉着丁墨的手,在他耳边低低道:“你知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啊!”最后五个字一个字比一个字大声,那个“啊”字简直就是在丁墨耳边炸响,把丁墨的耳朵都要喊破了。
“好你个莫天慕,敢骗我……”丁墨知道被耍,也不恼火,伸手就要去打莫天慕,被对方反手一拉一拽,整个人被迫趴跪在摇椅上,莫天慕则一脚踩在他后背,居高临下地教训起他来。
“我说表弟,这事儿可不怪我,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这也是教你做人的道理……”
莫天慕这边正和丁墨闹着呢,那边就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还伴随着一阵阵的呜咽声。
莫天慕和丁墨都停下来去看。
就见从院子外头走来一个小厮正捂着脸大哭,丁墨毕竟来的时间短,没见过这人,莫天慕却是认得的。
“贝壳,你这是怎么了?你家公子呢?”
贝壳正是这小厮的名字,这小厮不是别人,正是罗二公子的伴读,那个与莫天琪已经下了小定的罗锦玉。
“莫少爷。”贝壳止住了哭,把擦脸的手放下,跟莫天慕打了声招呼,却并不回答对方的问题,他似是没想到书院都放假了,还有人在这逗留,因此方才应该是哭的太专心,没注意到他二人,只道:“跟两位少爷请安,小的还有差事,就先走了。”
丁墨看见这贝壳样貌清秀,那瘦弱的小身板,若不是穿着小厮衣裳,打老远看跟那蒋昕竹倒有些相似,病歪歪的。此刻他眼睛红肿,鼻头发红,看来是哭了不短的时间。
莫天慕见他不打算说,便也没再问,挥挥手让他走了。
“他是谁?”丁墨问。
“罗锦玉的书童。”
“我好像没在罗公子身边见过他呀。”丁墨怪。
“罗二公子总爱换着书童用,他家好多个,来来回回的,不稀。”
“怎么我好想听见你们喊我的名字?说我什么呢?”罗二公子罗锦玉突然从角落里冒了出来,把丁墨唬了一跳。
“你从哪冒出来的,咋走路都没个声音呢?”丁墨感觉今儿他被吓得次数有点多,心有点慌。
“在说罗二公子的书童贝壳呢。”莫天慕好没有被吓到,认认真真地答了罗锦玉的问话。
“哎对了,你们瞧见贝壳了,快快告诉我他去哪了,叫我一顿好找。”罗锦玉同往日一样,穿了件极福贵的衣衫,腰带上还镶着金边。幸好他生得俊俏,这般略带浮夸的打扮也能压得住。
“从那边哭着跑开了。”丁墨却觉得,这罗锦玉远不及表哥生得好,见他面露急切之色便问:“他这是怎么了?被谁欺负了?我看他哭得挺厉害哩!”
“我怎么会欺负他呢,你别胡说。”说完就匆匆忙忙追过去了。
“他这是不打自招吧,我又没说是他干的。”丁墨莫名其妙。
自打他进了书院以来,见识过的人也是越来越多,千百怪的都有,但像罗二公子这样的,还真是没见过几个。
“表哥,我听说这罗二公子和其表妹定亲了。可我看这人丝毫不及你稳重,长得也就那样,能是良配吗?”丁墨真是有什么说什么的绝对耿直孩子。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自不是儿戏。”莫天慕这回答够有深意的,丁墨却是丝毫没听懂,偷偷拉着莫天慕说起了悄悄话。
“表哥,我今天见着了二表妹啦。”他小眼睛亮晶晶,一副好宝宝分享糖果的情。
莫天慕愣怔了片刻才反映过来:“你是说天雨?她好像是去寺庙,你是如何见到她的?”他竟然一时间想不起来莫天雨被送去了哪座庙宇,心中渐升惭愧。
说起来,这位妹妹从小与他不怎么亲近,见面次数也极少,每次与她说话时他都能感觉到对方的颤抖,不是身体的颤抖,而是心理的。久而久之,他便不怎么与她说话。便是家中遇见了,也只是打个招呼点个头。
那年家中祖母生病后,得道高僧一句话,莫天雨便被送去了尼姑庵,虽他觉得不妥,可家中长辈已然决定,且他诸事烦身,过不久便也忘到脑后了,今次见丁墨提起,便也起了几分好。
“她如何了?在寺里过的可还安好?”